儘管幾十年來,人們對又一場“英鎊危機”的擔憂一直不絕於耳,但隨着六年來第四位英國首相上台,這種擔憂似乎更難消除了。
在上個月的一次採訪中,英國央行行長貝利憤怒地駁斥了英國貨幣或國際收支危機正在醖釀的説法,並將過去一年英鎊兑美元暴跌20%、跌至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從未見過的水平的原因歸咎於全球美元走強。
“在我看來,這根本不是一場危機。”
但自那以後,英鎊和英國政府債券價格罕見地同步下跌,這似乎給市場敲響了警鐘:除了對美元的喜愛或動盪的外匯市場的起伏外,這其中還有其他更不對勁的事情。
外國投資者似乎對英國通脹飆升和通脹預期逼近衰退的雙重不利因素望而卻步:利率繼續不斷上升,而在新任首相特拉斯的領導下,市場預計政府借款將再次飆升。此外,特拉斯似乎有意減税,但與此同時,她也“矛盾地”指出將增加1000多億英鎊的支出,以緩解冬季能源價格危機。
另外,由於英國脱歐後的貿易政策也存在不確定性,海外金融家似乎有意避開英國資產。
本週,德意志銀行在一份研究報告中表示,英國發生國際收支危機的風險正在上升,隨着政府債券風險溢價上升、借款成本上升,外國投資者的信心可能會被打擊。
更重要的是,德意志銀行估計貿易加權英鎊(衡量英鎊相對於對國際貿易主要貨幣的價值)可能需要再下降15%,才能將該國創紀錄的經常賬户赤字(超過國民產出的8%)拉回到10年平均水平。
“如果投資者信心進一步削弱,這種動態可能會成為一種自我實現的國際收支危機,外國人將拒絕為英國的外部赤字提供資金,”該行表示。
“英鎊危機”這個詞在英國引起了許多人的深刻共鳴,因為它勾起了二戰後英國經濟史上最黑暗的時刻——當時,英國努力維持外國投資者的信心,為其長期國際收支赤字融資。
由於這些週期性危機(1967年、1976年和1992年)往往發生在固定或半固定匯率時期,解決危機往往意味着貨幣大幅貶值,以使英國資產足夠廉價並吸引外資。
而前兩個時期還至少需要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提供有條件的援助貸款,以幫助穩定局勢,並以新的利率支撐英鎊,使政府能夠在債券市場以負擔得起的利率再次借款。
隨着英鎊自1992年退出歐洲匯率機制以來自由浮動,以及英國央行在過去15年中通過印鈔和購買債券來支持政府借貸,這種對英鎊危機和外資危機的想法才隨之消失。
1976年夏季一幕重演?
誠然,英鎊也會暴跌的時候,但過去20年中英國並不存在通脹問題,這讓英國央行得以在政府緊急借款負擔時為英國國債市場提供擔保,並且,較低的匯率又迅速吸引外資迴流,從而重新實現平衡,並提振了出口。
然而,如今時代已經變了。通脹抬頭、利率上升以及英國央行為縮表而積極發債,這些都改變了這一平衡,而隨着貿易和經常賬户缺口不斷擴大,英國對外資的需求也越來越大。
德意志銀行所擔心的潛在危機與1976年英鎊危機有着一定的相似之處——能源衝擊、激進的財政支出和英鎊疲軟,並導致了IMF痛苦地出手紓困。該行還表示,新首相必須説服投資者,她能夠找到正確的平衡,因為“擴張性強、針對性差的財政政策將擴大雙赤字,並加劇通脹預期”。
雖然在海外資金枯竭的情況下,英國央行可以再次求助於債券購買——但這將妨礙其抗擊通脹的行動,並可能進一步推高通脹預期和借貸溢價。
海外基金也承認,在公允價值模型中,英鎊可能已經顯得相對便宜,但他們還無法找到解決國內多重問題的方法。
Pictet Wealth Management首席投資官Cesar Perez Ruiz表示,儘管估值較高,但他仍"非常不看好"英債和英鎊。他表示:“許多人把英國視為一個新興市場。”“在這種情況下,受害者往往是貨幣。”
野村策略師Jordan Rochester也認為,最好還是不買入英鎊,因為政府為限制家庭能源支出而推出的1000億英鎊支出計劃,將導致英國國際收支和貿易條件進一步惡化,同時債務成本飆升。
同樣在匯豐策略師Dominic Bunning看來,除了短暫的反彈之外,英鎊的下行風險依然存在。
“英國有了一位新首相,但經濟和貨幣面臨着同樣的老挑戰:增長疲軟和高通脹、外部失衡加劇,以及對外資流入的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