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資本金融體系的建設問題，註冊制改革後的科創板股票走勢，到螞蟻金服等優質企業上市的定價問題，兩位院長從監管、交易、發行等多方面進行了深入的探討。
策劃丨蔡航
編輯丨蔡航 張潔
以下為直播實錄（精簡）：
【一定要把投資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管清友：資本金融這個詞是劉老師首創的。您覺得這些年，我們從貨幣金融向資本金融發展，和您當年的設想有什麼差異或缺憾嗎？
劉紀鵬：貨幣金融就是以商業銀行為主導，以貨幣市場為基礎的間接債權融資體系。而資本金融則是以投資銀行為主導，以資本市場為基礎，以直接股權為代表的投融資體系。這個市場裏面投資人才是我們真正的主體。振興股市，就是要從資本金融的基礎抓起，首先最現實的認識就是，資本金融形態和貨幣金融完全不同。貨幣金融就是要規規矩矩，防止壞賬和風險，但是資本金融裏面到處都是創新。在監管理念上，我們一定要把投資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我們從來不缺融資者，我們缺的是投資者。資本金融第一個概念就是要比拼一下哪個市場能讓投資者賺錢。
管清友：從監管、交易、發行這些技術方面，我們如何推動資本金融體系的建設、振興股市？
劉紀鵬：其實中國股市的明天到底是牛死了，還是“牛”死了，有各種各樣的分析派別。
我們必須要看到的第一點是證監會和交易所之間的分工問題。我們過去重融資、重選美、重審批，忽視了很多監管問題。
我曾經在10年以前提過改革16字方針，監審分離、下放發審、做實保薦、真實供求。在這次的註冊制改革，我們實現了監審分離，把審這個環節下放到了交易所，做到了這一點。
第二點，要把開展投資者教育轉到開展融資者教育上來。就是以上市公司為核心，以券商為龍頭，律師、會計師、評估師及交易所，這六個機構也該是被教育的環節。我們今天雖然有了方向要振興股市，但是方法上跟不上，這是一個股市文化和股市理念上的問題。
管清友：註冊制以後，我們統計了170家企業，截至目前有超過60%的科創板的股票，跌破了上市首日發行價。出現這樣的股票走勢，大量的投資者其實損失慘重，投行是沒有什麼影響的。這種情況下資本市場的建設您覺得從技術層面還需要哪些改進呢？
劉紀鵬：在宏觀上把握住節奏，一説註冊制似乎就可以盲目放開，但是配套的約束和市場化的處罰機制需要到位，特別是行政監管處罰和司法監管處罰之間的協調還沒有成功的案例。現在必須把我們長期監管部門所謂依託的兩支隊伍牢牢抓住，一個是交易所，一個是證券公司。一定要有強有力的懲罰機制，還有就是信息披露需要充分，不能報喜不報憂。
【4000點是振興中國資本市場的一個重要點位】
管清友：我們談一個具體問題，前一段時間你不是闢過一次謠嗎？包括點位問題，確實很多媒體誤解了，您把那個事説説，包括對現在市場的一些看法。
劉紀鵬：你説的闢謠就是提到4000點，當時實際上有兩個背景，一個是十幾年以來，我一直提到了4000點是我們振興中國資本市場的一個重要的點位，這個4000點的依據主要是從市盈率來的。
管清友：和我們的股市結構有關？
劉紀鵬：美國的股市點位比我們高得很多，我們的股市崛起的過程，一個是從市場價值形態看，第二就是真正要把間接融資轉到直接融資，在4000點這個點位上，我們通過制度和政策性的變革是一定能夠實現的。
這個市場要做一件事，就是一定在融資過程當中把這些跑步上市的發行者、融資者的心態摸清楚。他們有兩個目的，除了給他們的公司融資，這些大股東們上市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我看很多人的目的就是減持，這個問題怎麼解決？要克服一股獨大。
第一，大股東的持股比例一定要降到30%左右，不要讓你的精力都放到減持上去，減持就失去控制權；第二，在這種結構下，二級市場要讓我們的大股東在減持這個問題不僅要公開透明，我還主張預設可流通底價，凡是可流通的時候，一定要比原來市場的發行價要高，你既然敢發這麼高，你不能任意減持。
【我仍然主張泡沫不要人為刺破】
管清友：劉老師的看法是30倍市盈率，4000點是合理的。你一直主張制度建設，主張資本市場行穩至遠。現在我們看創業板推行註冊制以後，成交量、交易非常活躍，但也引發了監管層對於很多爆炒垃圾股的監管，比如説要求一些股票停牌、接受調查。您怎麼看這種形式？這個過程當中，從監管技術上來講，是不是合理的？是不是也是保護投資者權益的方式呢？
劉紀鵬：其實監管者理念要進行兩個轉變，第一個轉變是要從商業銀行向投資銀行，熟悉監管技術的轉變。第二個轉變，要從一刀切的行政性監管轉到法律和規範的技術治理上的監管。我們現在要把法律手段拉進來，嚴格説，比如發行，一個是信息披露，還有一個是操縱股市和虛假上市。我覺得，一個是對交易所的處罰，一個是對券商保薦人的處罰，都應該更多向證券法和刑法方面靠攏。
管清友：有投資者提出，創業板指數翻倍有餘，業績差的股票反而漲得好，這個泡沫會不會刺破？如何通過我們説改善監管環境去解決這個問題？保護投資者的利益？
劉紀鵬：其實，即便是今天的科創板和創業板，平均大概都是七八十倍的市盈率。我仍然是主張泡沫不要人為刺破，泡沫和資本市場都是與生俱來的。每個泡沫出生、成長到最大化，然後又可以縮小，就是泡沫當中95%的泡沫是不破滅的泡沫，很難想象資本市場沒有泡沫。良性的解決辦法是讓我們的企業把業績做上來，業績上來，泡沫也會縮小。差的股票反而價格爆炒，我們今天的監管手段應該基本上摸清這個規律了，信息披露和宣傳很重要。
第二點，科技股的泡沫在歷史上也不止一次破滅了，這就是高科技股的風險，在這種情況下一定要逐步地提示，同時把科創板的業績做上來，作為它再融資，甚至一系列的記錄指標。
【好公司不等於好標的，對於投資者而言關鍵是定價】
管清友：其實好公司不等於好的標的，一家好公司是不是一個好的投資標的，關鍵還是看價格。過去幾年我們看到無論是美國上市，還是境外上市，還是大陸A股上市，重要的還是定價，劉老師説到點子上了，對於投資者而言關鍵是定價。
網友提了個問題，是不是螞蟻金服上市之日就是科技股見頂之時？我覺得是這樣，第一，不能拿過去歷史的經驗來生搬硬套到今天對於市場的判斷。
第二，如果你是一個投資者，我們當然要站在投資者的角度看，當然要看價格，所以你要考慮當時流動性的情況、監管層的態度，甚至要考慮內外形勢的變化，等等一系列的問題，這個問題不可能是也標準答案的。每個人的看法不一樣，就像我剛才説的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劉紀鵬：我補充一點，選擇上市的時機一定要有關鍵的分析。
管清友：這個特別好，從上市公司監管層和投資者不同的維度其實考慮的問題是不一樣的。所以我們也是希望能看到這樣優秀的公司能夠以一個積極穩妥的，既讓監管層覺得可行，又讓投資者覺得有錢可賺的方式上市，這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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