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國家安全與國防委員會於3月初宣佈，為保證烏克蘭的國家機密安全，該國飛機發動機生產商馬達西奇公司近期將會以“合法的方式收歸國有”。
馬達西奇公司生產的AL-322F發動機。圖據環球網
作為持有該公司超50%股份的中國企業“天驕航空”，對此表示了強烈不滿。該公司總裁杜濤近日接受烏克蘭媒體採訪時表示，這是“強盜式的公然搶劫”，當前的局勢已經遠遠“超出正常邏輯和通行的商業慣例”，其公司“已經使用了所有的可能措施來談判解決這一局面”，公司和股東們“決心在國際訴訟中尋求正義，並對獲勝充滿信心”。
3月12日，在中國外交部例行記者會上，發言人趙立堅也就此問題回應表示，“我們注意到有關的報道，中方要求烏方依法維護中方企業和投資者的合法權益，妥善處理相關問題。”
3月20日，烏克蘭媒體《烏克蘭新聞》報道稱，烏克蘭國家安全局網站發佈消息，根據材料，基輔舍甫琴科地方法院作出裁決，沒收馬達西奇公司全部財產和100%的股權，並將其移交給烏克蘭犯罪資產管理局（ARMA），同時將展開進一步的調查。對此，多位國際專家分析指出，此舉或將給烏克蘭帶來“巨大損失”。
從“閉廠裁員”的困境到盼來投資
一場層層波折的收購
馬達西奇公司是全球聞名的飛機發動機制造商，具備固定翼飛機發動機、直升機發動機和工業渦輪機制造能力，並且尤其擅長製造大功率的發動機，目前全球最大運輸機“安-225”的發動機就是由馬達西奇提供，有名的米24直升機和卡50、卡52直升機也都裝備了來自馬達西奇的發動機。
不過，這家有着近百年傳奇歷史的老牌公司，卻在近年遭遇經營瓶頸。據《參考消息》2019年5月報道，隨着烏克蘭外貿方向的調整，曾為俄羅斯供應軍用直升機和其他大型固定翼軍機發動機的馬達西奇等烏克蘭企業，急需新的外方市場。而報道援引馬達西奇公司總裁博古斯拉耶夫的話説，該公司正在與中國企業推進航空發動機研製工作。
馬達西奇公司總裁博古斯拉耶夫。圖據《華盛頓郵報》
此外，該報道援引美國《華盛頓郵報》消息稱，據博古斯拉耶夫介紹，天驕航空當初承諾的2.5億美元交易款中已經有1億美元到賬，因此中方企業現在擁有馬達西奇公司至少25%的股份。對此，烏克蘭工商業協會會長吉納迪利·切茲科夫表示：“我們所關心的是美國會不會買我們的貨？答案是‘不會’。而中國確實會買。”
此後，據環球網援引多家外媒消息稱，當地時間2019年12月13日，馬達西奇公司總裁博古斯拉耶夫表示，已將公司過半股份出售給了中國公司。“我有可能會關閉工廠，也有可能裁員。這就是我面臨的問題，所以我們決定找一個投資者。”受訪當天，博古斯拉耶夫還對一旁的媒體記者説了這樣一句話：“如果我們沒有找到他們(中國公司)，你就不會站在這裏，我也不會這樣接受你的採訪。”
而據天驕航空官方微信公眾號“天驕航空動力”相關聲明顯示，這場本該成為“雙贏”的合作，卻經歷層層波折——
在第十七屆北京國際航空展上，北京天驕與馬達西奇公司聯合參展。圖據微信公眾號“天驕航空動力”
2016年，博古斯拉耶夫等前馬達西奇公司股東與中國投資者們達成一致，同意出讓其持有的馬達西奇公司股權。7月，按照協議，中國投資者們通過合法方式，完成收購併全部支付了相應的對價。
2017年，烏克蘭國家安全局無理調查並非法扣押中國股東的股權，於是中國股東停止了第二筆貸款的支付。
2018年4月，中國投資者們與烏克蘭國防工業公司及其所代表的烏克蘭國家達成協議，同意向烏克蘭國家無償轉讓馬達西奇公司25%股權，贈予烏克蘭國家1億美元專項用於發展烏克蘭航空工業；同時承諾確保5年內馬達西奇公司的經營收入、職工工資和技術改造投入不低於之前的水平。
但在2019年9月之後，烏克蘭國防工業公司及所代表的烏克蘭國家無理拖延，拒絕接受和繼續履行協議，導致該協議失效。
為避免馬達西奇經營狀況的進一步惡化，持股比例超過80%的馬達西奇公司股東計劃於2021年1月31日召開股東大會。但就在股東大會召開前幾天，波瀾再現。
“這是強盜式公然搶劫”
中國投資者已申請國際仲裁，索賠36億美元
據俄羅斯衞星通訊社援引烏克蘭總統辦公室網站1月29日消息，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簽署批准了烏國家安全與國防事務委員會對投資“馬達西奇”的中國公司和相關個人的制裁決定——對4家中國企業和1名中國公民施以為期三年的限制措施，包括凍結資產、限制貿易、限制入境、限制撤資與增資、限制證券交易等。
對此，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在2月1日的外交部記者會上指出：“中方一貫反對外國政府對中國企業進行單邊制裁。同時，我們也一直要求中國企業在海外合法經營。希望烏方依法維護中方企業和投資者的合法權益。”
2018年珠海航展，天驕航空和馬達西奇聯合參展。圖據新華網
而天驕航空總裁杜濤近日接受烏克蘭媒體採訪表示，這是“強盜式公然搶劫”，天驕航空已經向烏克蘭最高法院提出上訴，要求取消制裁。杜濤還稱，當前的局勢已經遠遠“超出正常邏輯和通行的商業慣例”，公司“已經使用了所有的可能措施來談判解決這一局面”，公司和股東們“決心在國際訴訟中尋求正義，並對獲勝充滿信心”。
據俄羅斯衞星網3月20日援引烏克蘭國家安全與國防事務委員會新聞處消息稱，“基輔市舍甫琴科區法院決定沒收馬達西奇公司的全部股份，現已將其轉交給烏克蘭犯罪資產管理局(ARMA)”，馬達西奇公司將100％被收歸國有。
“天驕航空動力”官方微信公眾號在23日推文中稱，此舉證明烏克蘭當局根本就沒有談判的意願，放棄了任何和解的可能。而且，目前的制裁，讓烏克蘭當局更容易找到不能和解藉口——因為沒有可能坐到談判桌上來：即，援引制裁條款，禁止與馬達西奇的中國投資者們進行業務接觸。
天驕航空表示，該公司是在中國的民航市場蓬勃增長之時，認同馬達西奇公司的產品在中國市場是有競爭力的，進而產生了興趣，並誠懇地要對該企業進行改進，擴大生產，進入龐大的中國市場，支付可觀的工資，並向在烏克蘭的工廠引進新技術。然而，此舉被“描繪成目的在奪取技術並隨後關閉該企業的惡意投資者”。
2018年珠海航展上的天驕航空與馬達西奇聯合展台。圖據《華盛頓郵報》
此外，2020年12月9日，天驕航空公司已經向烏克蘭政府提起國際投資爭議仲裁，索賠金額達35億美元。據杜濤在本次採訪中透露，在國際仲裁中對烏克蘭的索賠金額提高到了36億美元。
杜濤同時指出，“隨着時間的流逝，索賠額度還會發生變化”。索賠中包括購買馬達西奇公司股權的投資、優惠貸款，及這些年本來可以得到的豐厚經營利潤損失，同時還包括為此在中國建設的配套設施投入。此外，其他股東們和與合作相關的投資者們，也可能會加入索賠，要求賠償損失和補償虧損。
110多億美元！
分析：烏克蘭或面臨“巨大損失”
美國《華爾街日報》在相關報道中指出，據美國和烏克蘭官員透露，“是美國向基輔施壓，要求其取消這一收購”。報道援引相關分析稱，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在2019年曾要求烏克蘭總統啓動對現任總統拜登之子亨特·拜登的調查。然而，特朗普連任失敗，拜登入主白宮兩個多月，始終未曾與烏克蘭總統通電話。一位烏克蘭官員向《華爾街日報》透露，這導致基輔方面感到焦慮。
在烏克蘭進行遊説活動的非營利組織StateWatch創始人Oleksandr Lemenov表示：“他們試圖取悦美國人，試圖獲取他們的注意力。”
事實上，早在1月烏方相關制裁消息公佈之後，烏克蘭Apostrophe新聞網就發表評論文章稱，此舉是烏克蘭當局對美妥協政策的一種延續，“沒有明顯的好處，但有顯而易見的損失”。
而眼下，對於馬達西奇“收歸國有”，眾多國際專家紛紛表示，此舉將給烏克蘭帶來“巨大損失”。
馬達西奇發動機生產工廠。圖據微信公眾號“天驕航空動力”
據新華社援引烏克蘭新聞社17日報道，烏中關係專家皮裏彭科當天表示，沒收中國投資者的資產“是基輔當局為換取華盛頓的支持準備付出的代價，這對烏克蘭這樣一個出口嚴重依賴中國、貸款嚴重依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國家來説，代價極其高昂”，因此，“華盛頓應該向烏克蘭提供36億美元的賠償，以支付烏克蘭因國際仲裁而遭受的損失”。
華盛頓智庫大西洋理事會高級研究員、瑞典經濟學家安德斯·阿斯隆德也稱，馬達西奇的“國有化”，表明烏克蘭“即使付出極大代價也要站在美國一邊，美國應對此心懷感激”。
烏克蘭獨立通訊社日前也發表文章稱，烏克蘭國有化馬達西奇後，如果當局從“極其有限”的外匯儲備中拿出36億美元支付賠償，將“導致烏克蘭貨幣格里夫納崩盤”。此外，中國目前是烏克蘭商品最大的進口國，每年給烏克蘭帶來70多億美元的外匯收入。因此，馬達西奇國有化事件或將給烏克蘭造成110多億美元的損失。
天驕航空總裁杜濤杜濤也在採訪中強調，馬達西奇“收歸國有”，是“對法律公平原則的侮辱，是對世界貿易秩序的踐踏，是對烏克蘭全體人民的背叛”，馬達西奇公司將是“這場鬧劇的犧牲品”。
杜濤指出，烏克蘭當局沒有注意到這一決定對本國經濟和投資環境的破壞性風險。比起對中國投資人的損害，它將給烏克蘭帶來更大的損失。同時，中國投資者“被惡意欺騙、強行掠奪”，不應當在其他投資者們的身上重演，而“欺騙和掠奪也必須受到應有的懲罰”。
紅星新聞記者 林容
編輯 李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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