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着阿斯利康、輝瑞-德國生物新技術、強生等公司字樣的疫苗瓶
美國拜登政府近日突然改口宣佈支持放棄新冠疫苗專利，這顆“石子”激起的輿論漣漪正在持續擴散。
在美國國內，繼眾多藥企發聲反對後，5月8日，美國製藥巨頭輝瑞公司CEO阿爾伯特？伯拉向公司員工發佈一封公開信，稱堅決反對放棄疫苗知識產權的決定。在國際層面，不僅德國總理默克爾多次明確表達反對態度，法國總統馬克龍也於當地時間7日在葡萄牙波爾圖出席歐盟社會峯會期間表示，與疫苗和原材料的出口限制問題、以及向較貧窮國家分享疫苗的緊迫性相比，美國掀起的知識產權辯論只是次要問題。
美國彭博社注意到，儘管美國試圖以擴大疫苗供應的倡導者自居，卻至今沒有捐贈多少疫苗。法國的歐洲事務大臣博恩直言，美國此舉是“非常政治性的舉動，因為到目前為止，他們沒有出口疫苗相關的任何東西”。
並未解決“真正的挑戰”
對於放棄新冠疫苗的知識產權專利的決定，美國貿易部部長戴琪5日在一份聲明中聲稱，政府此舉是為了儘快普及安全有效的疫苗，結束新冠肺炎疫情。英國路透社認為，拜登政府的決定是受到民主黨議員和上百個國家的壓力。
去年10月，印度、南非等58個發展中國家向世界貿易組織（WTO）提出應豁免新冠疫苗專利。英國《衞報》稱，這一提議得到100多個新興國家支持，但遭到富裕國傢俱樂部反對，包括歐盟、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以及美國。近期印度、南非等國的疫情加劇惡化，解決新冠疫苗在發展中國家乃至貧窮國家的短缺問題更顯急迫。
分析人士指出，放棄疫苗專利保護的法理基礎是1994年簽署的《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議》和2006年達成的《TRIPS公共健康宣言》，文件明確約定：WTO成員國家在面臨公共健康危機時，可以啓動“強制許可”，允許本國企業強行仿製專利藥。拜登政府的轉變意味着，如果豁免被世貿組織採納，使用專利技術的其他公司不必擔心被專利擁有者起訴。
▲IFPMA的聲明指出了當前的“根本問題”
不過，路透社直言，美國此舉並未解決“真正的挑戰”。國際製藥企業和協會聯盟（IFPMA）表示，拜登此舉是對一個複雜問題的“錯誤答案”。IFPMA在一份聲明中説：“放棄冠病疫苗的專利不會增加產量，也不會提供對抗這場全球健康危機所需的實際解決方案。相反地，它很可能導致中斷。”聲明説，真正的挑戰是貿易障礙、供應鏈的瓶頸、原材料的稀缺性以及“富國與窮國分享疫苗的意願”。
事實上，美國白宮辦公廳主任羅恩·克萊因此前就曾表示，知識產權是全球新冠肺炎疫苗短缺問題的一部分，但更大的問題在於製造業。據瞭解，疫苗生產對供應鏈要求十分嚴格，生產原料、輔料、填料、生產設備、相關人才等的供應也是生產環節中的重要問題。傑富瑞分析師邁克爾·耶在談到擴大疫苗生產時表示，“瓶頸既不是獲取途徑，也不是專利（或價格）造成的，只是因為不管存不存在專利問題，都沒有足夠的藥瓶、原材料等來生產。”
“政治表態”引發爭議
美國消費者新聞與商業頻道注意到，就在戴琪宣佈美國政府這一決定當天，包括美國莫德納公司、美國輝瑞製藥有限公司和德國生物新技術公司在內的主要疫苗生產公司的股價大幅下跌。隨後，德國總理默克爾表態，不認同美國總統拜登決定在新冠肺炎疫苗上實施專利豁免的決定。美股市場新冠疫苗概念股跌幅紛紛收窄。
儘管有分析人士指出，美國醫藥板塊受疫情影響估值偏高，存在一定調整空間，但美國政府的“政治表態”無疑成為影響市場預期的重要因素。批評人士擔憂，拜登政府宣佈放棄新冠疫苗的知識產權專利的決定會削弱製藥企業創新動力，在公共和私人合作之間造成混亂，導致假疫苗橫行。
“如果大筆一揮，撤銷他們的財產權，這些人繼續創新的動機是什麼？”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衞生安全中心的高級學者阿達爾加認為，知識產權就是財產，放棄專利權相當於徵用製藥公司的財產，正是這些公司的創新和投資才使得開發新冠疫苗成為可能。“正是在緊急的情況下，我們才需要尊重創新者的權利。”
▲阿達爾加的觀點反映了不少製藥商的憂慮
美國藥品研究與製造商協會主席史蒂芬·尤比則聲稱，“在致命的大流行中，拜登政府採取這樣前所未有的措施，將破壞我們對大流行的全球反應並危及安全。這一決定將在公共和私人合作之間造成混亂，進一步削弱已經緊張的供應鏈，並促進假冒疫苗的擴散。”
還有一些反對豁免的業界人士表示，不執行對新冠疫苗的專利保護可能會降低疫苗的安全性。生物科技創新組織總裁麥克默裏希思警告：“試圖將有限的原料分配給缺乏經驗的疫苗製造商，可能反而阻礙生產進度。”
疫情嚴峻等不起扯皮
重重質疑之下，放棄新冠疫苗專利稱得上道阻且長。戴琪5日表示，她將就世貿組織的豁免權的談判建立文本。這是貿易協定談判的過程中標準但繁瑣的流程。所有160多個世貿組織成員國必須就此類決定達成一致的共識，任何一個成員都可以阻止文本通過。
根據路透社的報道，貿易專家預測，世貿組織關於新冠疫苗知識產權豁免的談判可能需要數月時間。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也在文章中透露，美國政府官員很清楚，專利規則不會根據週三的決定立即放寬。
有分析稱，美國政府之所以先前不支持南非等國的動議，現在又轉變了態度，實際上是美國政府發現此時表態的政治意義，它可以有效緩解外界對美國霸佔疫苗資源的批評，反正談判曠日持久而且很可能無果而終。俄羅斯BFM新聞網評論説，積極讓美國重返世界舞台的拜登，希望通過這一行動改善“美國優先”的疫苗政策形象。英國《金融時報》則更加直白地評論稱，“美國的轉變讓歐盟處於劣勢地位。”美國政治新聞網6日以《拜登讓歐盟看起來像壞蛋》為題，聲稱他搶佔了歐盟所愛的道德制高點。
▲美國政治新聞網稱“拜登讓歐盟看起來像壞蛋”
但眾所周知，嚴峻的疫情形勢已經等不起扯皮。白宮的支持是否會淪為“空頭支票”還是未知之數，但在很多人看來，比起口頭唱高調，美國當下能夠做的顯然要更多。
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表示，歐盟準備評估美國的提案如何“以有效和務實的方式”幫助解決當前的危機。她還“反將一軍”，稱短期而言，歐盟將呼籲生產新冠疫苗的國家允許疫苗出口並避免導致供應鏈中斷的舉措。
曾在特朗普政府的對外關係委員會擔任全球衞生高級研究員的露西安娜·波里奧建議，美國放棄新冠疫苗的知識產權專利的決定，改為捐贈多餘的疫苗劑量，擴大疫苗生產，以支持全球疫苗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