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為何遭受股東質疑？
導語：“如果地球發生重大災難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而諾亞方舟對於生存至關重要，難道要在晴空萬里的今天，就開始建造它麼？”
疫情喚起了世界對可持續發展領域的關注，ESG投資迎來了新一輪的發展機遇。
以貝萊德為代表的世界頂級投資機構對可持續發展投資的長期回報信心不斷增強，在將ESG因素納入主動投資策略的同時，採用“企業參與及股東行動（corporate engagement and shareholder action）”的方式，藉助股東權利督導所投公司的ESG實踐。
這次，他們將注意力轉向了“股神”巴菲特麾下的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對其ESG治理現狀提出質疑。
在近日結束的2021年股東大會上，伯克希爾股東們向董事會遞交了兩項有關ESG信息披露的提案：一項與氣候相關風險和機遇的報告有關，另一項與員工多元化和包容性舉措的報告有關。
作為伯克希爾的投資者，貝萊德基於自身對可持續發展理念的高度認可，對兩項提案均表示贊同。
但擁有多數投票權的伯克希爾董事會卻投出了一致的反對票，最終兩項股東提案均沒有獲得通過。
世界上最大的資產管理公司與世界上最著名的投資機構就ESG事宜發生分歧。
01 伯克希爾股東：氣候相關與多元化信息披露不足
氣候變化和多元化議題在近年來受到越來越多的重視。
應對氣候變化已經在全球範圍內達成共識
市場普遍認為，氣候事件和向低碳經濟的過渡會給全球經濟發展帶來系統性風險。諸多風險已經開始發揮作用，能源、交通、化工等行業的公司價值受到影響。
投資者需要了解公司是否已經做好了應對氣候風險的準備。因此，公司層面的氣候信息披露至關重要。
因對伯克希爾氣候相關信息披露不足的擔憂，加州公務員退休基金(CalPERS)、愛馬仕投資管理公司、魁北克儲蓄投資集團共同發起了“氣候相關風險和機遇報告”的提案。
股東們要求伯克希爾董事會從2022年開始，每年發佈一份評估公司氣候相關風險管理方式，以及闡明物理與轉型風險及機遇的報告。
股東們建議該報告應包括：
子公司和被投公司的氣候風險和機遇摘要，以董事會認為可能受到氣候變化重大影響或對氣候變化有重大貢獻的信息為主；
董事會監督和管理氣候相關風險和機遇的方法；
檢視公司基於2℃情境下的温室氣體減排目標。
為“刺激”伯克希爾，股東們在提案中還談及伯克希爾旗下BNSF鐵路運輸公司的兩家競爭對手（CSX運輸公司和聯合太平洋鐵路貨運公司）在設定科學碳目標方面的優秀實踐。
大量研究表明，多元化的員工隊伍可以給公司帶來收益
麥肯錫在一篇研究報告中指出，性別多元化方面表現優異的前25%的公司在盈利能力方面高出21％，在創造卓越價值方面的可能性高出27％。
《華爾街日報》對標普500指數的研究發現，2015-2019年間，多元化表現最好的20家公司，其股票的平均年化收益率比最差的20家公司高出5.8％。
儘管有這些優勢，多元化和包容性的員工隊伍建設在現實中存在巨大障礙。
伯克希爾在多元性方面的表現也讓股東擔憂。
不僅在多元化信息披露方面存在不足，伯克希爾許多子公司還遭到了有關性別歧視和種族主義的指控。
伯克希爾股東尋求量化，可比的數據以瞭解公司多元化情況，以及包容性計劃的有效性。
漢得利酒店（Handlery Hotels）通過代理人向伯克希爾提議，要求其每年發佈報告，評估公司的多元化和包容性進展，包括：
董事會評估多元化、公平性和包容性計劃是否有效的過程；
董事會對包容性計劃執行的評估，特別是在招聘、晉升和特殊類別員工保護方面的指標監督。
02 巴菲特：這些提案違背公司的自治理念
面對這兩項順應時代發展的提案，伯克希爾董事會成員均投出了反對票，其中也包括擁有三分之一投票權的巴菲特。
對氣候相關信息披露提案的回應
伯克希爾董事會投出反對票的理由是，雖然認識到以負責任的方式管理與氣候相關的風險對股東和經營業務至關重要，但不希望干預子公司及所投公司的氣候相關風險管理工作。
董事會看到諸多子公司做出了與氣候變化相關的明智決定，如旗下的鐵路運輸公司和能源公司都已經在碳減排方面採取了有效行動。
而在核心保險業務方面，巴菲特早在2015年年報中，親自做出了對氣候相關風險的理解。當時，伯克希爾也收到了相關股東提案。
巴菲特在2015年年報中在寫道：對於他而言，由於缺乏氣候科學的專業背景，氣候變化“很有可能（highly likely）”對地球構成重大威脅，而不是“一定（certain）”。
巴菲特認為，如果在不確定，而且迅速採取行動阻止危險的可能性不大的情況下，就要求100%證明世界即將遭受巨大災難是愚蠢的（foolish）。
巴菲特質疑，如果地球發生重大災難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而諾亞方舟對於生存至關重要，難道要在晴空萬里的今天，就開始建造它麼？
巴菲特還提到，到目前為止，還未發生嚴重影響其保險業務所覆蓋領域的極端氣候事件。
巴菲特認為，伯克希爾保單價格通常每年都會重新制定一次（而不是十年或二十年的固定價格），如果發生更頻繁或損失更大的氣候事件，伯克希爾保險業務反而會因保單價格提高而規模更大、利潤更高。
巴菲特調侃道，作為個人公民，您可能會因氣候變化徹夜難眠，這是可以理解的——作為低窪地區的房主，您不妨考慮搬家；但是，當您僅僅作為一家大型保險公司的股東時，氣候變化就不應列入您的擔憂之列。
對多元化信息披露提案的回應
面對該提案，伯克希爾董事會表示公司已經建立了多元性、公平性和包容性的員工隊伍，並將繼續成為公司成功和長期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因素。
但最終，伯克希爾董事會還是對員工多元化報告提案投出了一致的反對票。
其理由是：伯克希爾在全球多個地域經營着不同行業，要求統一的多元化，公平性和包容性定量報告是不合理的；此外，正如對有關氣候相關風險報告提案的回應那樣，伯克希爾以非集中的方式管理其經營的業務，很少參與這些業務的日常活動。
03 貝萊德認為伯克希爾治理架構存在風險
作為伯克希爾的股東，貝萊德基於自身對可持續發展投資的重視，對以上兩項股東提案是持絕對贊成意見的。
貝萊德甚至指出，伯克希爾在治理架構方面也存在風險。
貝萊德認為，伯克希爾董事會下設的專門委員會是不足的，目前只有兩個（分別負責薪酬和審計）。
貝萊德還認為，伯克希爾由巴菲特兼任董事長和CEO，卻沒有首席獨立董事，這不利於董事會做出獨立的決策和判斷。
而巴菲特過去一直對獨立董事會成員持批評態度。
在2020年致股東信中，巴菲特表示，獨立董事每年只需工作幾天就能獲得數十萬美元的報酬；他們對公司的未來並不感興趣，而且經常偏向於管理層，管理層想要什麼他們都會同意。
此外，貝萊德對伯克希爾關鍵領導角色的繼任計劃感到擔憂，伯克希爾未提供有關如何解決繼任風險的信息披露，如有關董事會對候選人的審查過程等。
貝萊德認為，巴菲特在伯克希爾擁有強大的領導力和影響力，這種繼任風險更大。
而就伯克希爾在ESG治理方面的不足，貝萊德將其歸咎於公司審計委員會的失職。
因此，貝萊德在伯克希爾審計委員會主席的連任投票中投出了反對票。
貝萊德在一份關於伯克希爾投票決定的簡報中寫道：該公司沒有適應一個ESG對業績變得更加重要的世界。
可見，貝萊德對伯克希爾未來的可持續發展韌性充滿擔憂。
作為全球最大的資產管理公司，貝萊德管理的資金規模達到9萬億美元。
2021年，貝萊德董事長及首席執行官勞倫斯·芬克（Laurence D. Fink）在致全體股東的信中，再次強調了可持續發展投資的長期價值，並做出了新一年的可持續發展承諾。
貝萊德在近期宣佈加入淨零排放資產管理人倡議（Net Zero Asset Managers Initiative）。因此，“敦促投資督導鼓勵客户投資的公司在緩解氣候風險的同時，考慮零淨轉型帶來的機遇”成為貝萊德可持續投資計劃中的重要行動。
而作為世界最大投資公司之一的伯克希爾，在近期確定了巴菲特的接班人。本週一在接受美國財經媒體採訪時，91歲的巴菲特承認，董事們一致同意，未來將由伯克希爾非保險業務副董事長格雷格·阿貝爾（Greg Abel）接任CEO。
不知道阿貝爾上任後，是否會將伯克希爾的ESG管理職責收歸到集團層面，以滿足股東和投資者日益強烈的ESG治理與披露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