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遇下,“芯”勢力需警惕產業過熱產生的泡沫和浮躁心理
【獵雲網北京】12月7日報道(文/王非、尹子璇)
12月4日,在逆勢生長-NFS2020年度CEO峯會暨獵雲網創投頒獎盛典之“半導體崛起之路”專場上,由屹唐長厚投資副總經理郭志軍主持的圓桌論壇中,鯤遊光電聯合創始人兼CMO李帥、芯長征CEO朱陽軍、聯睿微CEO李虹宇、清微智能聯合創始人&產品工程VP李秀東圍繞《“芯”勢力,半導體產業迎機遇》主題展開討論。
疫情給行業帶來利大於弊的機遇期圓桌伊始,五位嘉賓首先談到了疫情之下,半導體行業受到的衝擊以及給各自公司帶來的影響。
郭志軍表示,在疫情之下,國內的產業鏈不夠成熟,加上國外的供應鏈受到了巨大的影響,導致半導體行業在今年沒有迎來想象中的爆發。但是,在郭志軍看來,明年乃至後年,這個機會還是藴藏在疫情之中。
屹唐長厚投資副總經理郭志軍
李帥坦言,面對疫情,壓力肯定是有的。在這個情況下,只能把自己的內功再練練好,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等到行業迅速爆發的時候能夠跟上。
朱陽軍表示,整體而言,疫情給半導體行業帶來了利大於弊的機遇期。
談及疫情影響,李虹宇表示,公司去年的客户都是外單,疫情以來,意大利有三個項目無法繼續,但是團隊也在國內接到了很多案子,所以今年的情況還不錯。
聯睿微CEO李虹宇
談及疫情對行業的影響,李秀東認為,半導體產業是全球性的產業,大風大雨到來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家企業能逃脱。而2020年,半導體行業最大的挑戰就是供應鏈,得供應鏈者得天下。
國產替代是趨勢,但要注重基礎教育和全球合作國產替代的“衝鋒號”毅然吹響,在這樣大的產業勢能背景下,半導體行業也將誕生無數的機會。與會嘉賓普遍認為,逆勢而上,國產替代已成為國內半導體產業的新增長引擎。
郭志軍認為,一些涉及到卡脖子的方向,特別是國家戰略安全的地方,國產替代是必須的。同時,郭志軍也表示,但市場化方面不一定非要強調所國產替代,只要把自己內功修煉好,消費者會自動買單。
李帥認為,國內市場的國產替代才有價值。“我們應該瞄向的是國內市場,但同時也要放眼全球市場。從中國應對來看,也是開放的心態,他們在退縮在封閉,我們在開放。所以我們這些公司要立足國內,先做好國內國產化替代,同時爭取海外市場。”
鯤遊光電聯合創始人兼CMO李帥
朱陽軍表示:中高端的芯片被國際巨頭壟斷後,中國如果不實現國產化,嚴重依賴國際幾個巨頭的供應,會產生很大的安全性問題,尤其是在戰略性領域。
李虹宇認為,國產替代是順其自然的事情。“國產替代還有個深層次的要求,我們需要做好基礎教育,讓更多的人願意做、能夠做。經過十年二十年的努力,加上國家的引導,結果自然而然就會好。”
李秀東則認為,國產替代要做,但是全球合作依然是半導體永遠的大趨勢。這是一個產業鏈非常細的行業,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單獨掌握全部的產業鏈。在關鍵技術領域可以做半導體國產替代,但是全領域做國產替代,就有一些矯枉過正。
清微智能聯合創始人&產品工程VP李秀東
警惕產業過熱產生的泡沫和浮躁心理產業勢能過大,必然會造成產業過熱。投資熱潮,反映的正是半導體產業過熱的發展現狀。針對這一問題,五位嘉賓也發表了各自的意見。
面對如今半導體行業的資本熱,郭志軍認為,有時候資本確實有反向的作用,在某些行業曾因為資本湧入,導致在重要的支點上分散,但資本的認可依然對產業有助推作用。郭志軍表示,一個產業如果沒有市場泡沫,它也很難快速發展,但這個市場泡沫吹得太大,可能是一地雞毛。
李帥則認為,產業過熱也不一定就是壞現象。“量變才帶來質變,不經過量變這一步,質變是不可能的。比如原來十來家企業做半導體,資本湧進來以後有幾千家了,有一些會死掉,但總歸會有好的出來,有一個積極鼓勵的作用。”
朱陽軍表示,芯片有巨大的發展空間,但是國產化率距離大眾的預期還是較遠。所以宏觀而言,行業投資有一些過熱現象,出現了一些泡沫,也出現了很多濫竽充數的企業。然而,功率芯片這個領域需要很多經驗積累,包括芯片設計、製造、封測,以及應用測試的迭代,需要靜下心來修煉內功,太浮躁了產品和技術都做不好,也無法通過大環境、資本的助力佔據優勢。
芯長征CEO朱陽軍
李虹宇對於半導體產業過熱持樂觀態度,樂見其成。他表示,“產業過熱會讓更多的投資人急功近利,馬上上量然後殺價,這種市場我是不玩的,但卻會讓國內我的潛在競爭對手注意力分散,造成資金和人力的分散。”李虹宇還認為,“產業成長太快,就會讓人忽視芯片需要長時間的積累,數字能力也需要十年以上的發展。”
圓桌論壇的最後,五位嘉賓展望半導體產業的未來,表達了自己的期許。
郭志軍建議資本、創業者、地方政府冷靜對待,半導體產業不是簡單用錢堆砌出來的,它需要人才不斷積累,需要技術積累,整個產業鏈的配合。
而對於新賽道的出現,李帥認為,“對於我們以及海外選手來説,在這個機會上,大家幾乎在一個起跑線上,並沒有落後他們很多。所以,我們都可以多多關注新賽道。”
李虹宇則表示,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李秀冬表示,中國半導體領域的企業,已經從前幾年的幾千家發展到現在的40000家。而在接下來十年的發展中,這些企業有些會淘汰,有些會被整合,中國半導體產業將形成一個更完善的局面。
NFS2020年度CEO峯會暨獵雲網創投頒獎盛典於12月2日-4日在北京柏悦酒店召開,由獵雲網主辦,鋭視角、獵雲資本、獵雲財經、企業管家協辦。本屆峯會以“逆勢生長”為主題,開設了主論壇和九大專場,覆蓋母基金、新基建、電商、醫療等領域,近兩百名行業專家、投資人和創業者們深入探討各產業經營之道,以及行業變革中醖釀的創業與投資機遇。
以下為圓桌論壇實錄,由獵雲網整理:郭志軍(主持人):大家下午好!
今天受獵雲網的委託,臨時主持圓桌會議。今天特別有幸邀請了業內幾個著名的企業老總過來,按照程序介紹一下,都是老朋友。
第一位是李帥,鯤遊光電聯合創始人,李帥是一直從事半導體行業的專家,後來自己也做了投資,現在自己又參與創業。
第二位是芯長征的朱總,二十多年的老專家,時間長,但年齡不大。
第三位是聯睿微李虹宇李總,很優秀,今年的業績私底下了解了一下,發展很快。
第四位是清微智能的李秀冬李總,也是很優秀的企業,很知名的公司了。
我記得馬雲同志説過一句話,春江水暖鴨先知。在疫情當中,可能有危也有機,我們真正的實體,第一線企業對此感受特別深。藉此機會,請教幾位老總,疫情之下,半導體行業影響怎麼樣,對你們公司的整體影響又是怎麼樣的?
李帥:除了半導體行業之外,疫情對整個製造業影響都比較大,但相比國外,國內恢復是比較快的,國外還是一團糟,國內基本上咱們出差都正常了,現在到年底了,有一點點零星的案例爆出來,但整體而言下半年的恢復是比較迅速的。總體來看,海外市場首先受影響。其次,國內雖説是恢復了,但是大家的消費勁頭沒有像疫情之前那麼高漲,也影響了我們從事的行業,我們的產品主要用在手機裏面,現在大家換新手機尤其是高端手機的勁頭沒那麼足了,連蘋果都開始搞價格策略了。
所以,疫情下,壓力肯定是有的。在這個情況下,只能把自己的內功再練練好,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等到行業迅速爆發的時候能夠跟上。
郭志軍(主持人):今年鯤遊感覺怎麼樣?我們基金也高度關注,您作為企業老總,怎麼看待鯤遊今年的發展。
李帥:基金投資我們也沒有那麼特殊,老實説,我們是初創才三年多時間的公司,還是一個初創型的公司。好的方面是,我們邁過了一個量產的坎兒,把產品做到我們這個行當裏面10KK級以上的出貨,但是離我們想象中今年這個行當大爆發還是有差距的。我們現在做的這個東西主要是用在3D攝像頭、3D成像裏面,3D成像現在主要是蘋果在力推,它的手機、Pad前置後置都在推,我們就是做這裏面核心的晶元晶光器件。原來預想的是,蘋果切入以後,Android體系應該有很大的倒入和爆發。但今年受疫情影響,大家都保業務增長,開始求穩,不會在一個新的東西上那麼激進,所以我們看到Android體系在導入3D攝像頭上是放緩腳步的,但我們看到了蘋果市場的堅定性,它對整個行業是有引領作用的,我們相信疫情過去以後,3D還是一個巨大的市場。
隨着3D市場在產業鏈更多更深的滲透,在中低端手機上的普及,在更多Pad類似產品,包括電腦上的普及,我們還會迎來大的爆發。
郭志軍(主持人):是的,我特別贊同帥總的觀點,因為我自己投的一些企業確實也是在這個產業鏈上,蘋果作為手機端的引領,因為疫情也好,國內的產業鏈不成熟也好,可能都導致了咱們沒有迎來想象中的爆發。但是通過綜合的判斷,我相信疫情之後,明年後年,這個機會還是藴藏的,當然,希望鯤遊更加加油。
李帥:謝謝郭總。
郭志軍(主持人):朱總,咱們作為國內比較著名的半導體器件公司,對您的影響或者您的看法是怎樣的?
朱陽軍:大家好,感謝郭總。其實我們芯長征也是一個剛成立才三年多一點,實際運營剛剛滿三年的公司,但是團隊在工業器件領域深紮了十幾年,屬於老兵了。整個疫情,你剛才拋的議題,總的來講,我們經常會這麼看。其實這次全球疫情對中國來講,剛才説到建道,實際是產生彎道,為什麼説產生彎道呢?我們二三月始復工以來,國內的從生產到市場還算正常,但出口型的、我們的下游客户,做出口業務的訂單受很大影響,導致出口型產品上半年產生了一定的干擾。但是從下半年開始,國內的全面復甦,加上有一些進口產品、國際品牌的產品缺貨,大概從8、9月份,在東南亞的市場已經全部停擺導致國外產品全面缺貨以後,國內市場爆掉了,現在工業器件,無論是6寸還是8寸,全部滿產,好一點的訂單已經接到明年的8、9月份,6寸已經接到明年年終。所以整個疫情上半年受到一些干擾,但下半年全面爆發,所以我覺得總體來看,完全是利大於弊的機遇期產生了。
芯長征從11月份開始,基本上就已經完成了全年目標,我們去年定的目標是比去年要翻3倍,現在11月份已經實現比去年業績增長3倍,確實目前整個市場比較火暴,我們的業務產品主要是toB,70%-80%的營收還是來自於工業領域應用,20%-30%大概來自消費類。消費類裏邊,也是跟手機充電器等等相掛鈎的。所以疫情整體情況下,對我們行業來講,更多產生了很好的不錯的機遇,這個窗口到底是多少,我們目前看,至少會是到明年的下半年差不多這個窗口期還會維持,大概分享這些。
郭志軍(主持人):謝謝朱總,雖然您剛才提到咱們出口,尤其國外業務,可能受到影響,其實反過來,我也跟您報告一下,咱們需要國外的供應鏈也受到很大影響,尤其我投的項目,他們的供應鏈有韓國的,韓國也和咱們採取了大致相同的疫情控制措施,工廠停產,導致國內的供應鏈供應也一下吃緊。但正如您剛才説的,這裏有危有機,這個機可能是對芯長征整個團隊的把握要素點的提供,非常不錯,把危轉成了機,恭喜。後面我們看看怎麼合作。
和李總是老朋友了,剛才私下問李總,李總説他的產品已經幹到明年的第一季度,發展特別快,李總也給我們分享一下咱們公司的情況。
李虹宇:我們公司是做低功耗藍牙,目標是替代國外高端產品,除了進了小米手環和華米自我手錶以外,我們去年客户都是外單,替代國外廠家芯片,所以疫情以來,意大利有三個項目人都找不到了,後來經過員工努力,國內找了很多案子,所以我們今年的情況還是不錯的。而且因為疫情的原因,大家都在家裏待着,買很多電子產品,現在我們面臨的是供應鏈的問題,台基電要提前講下多少單,封裝測試都很緊,現在在台灣有六家封測廠,和國內東莞兩家也在聯繫,往國內移。還有一個,到現在我們還不錯,明年1月底之前的貨全部訂完了,這個疫情有利有弊,這次疫情受惠最大的兩個國家,一個是中國,一個是美國。因為中國很早就開始生產了,所以世界工廠又回來了。美國是全世界人民在家裏辦公,都用美國設計的芯片、PC之類的,所以這次疫情這兩個國家可能越來越強了。
郭志軍(主持人):聯睿微是咱們國內做低功耗藍牙的頭部企業,各種報告和機構排名都是在前頭的知名企業,能有這麼大的成績確實,也是轉危危機的典型案例。剛才朱總介紹的兩家疫情當中的表現都特別優秀,恭喜。李總,作為來源於清華最高學府的技術來源,清微智能在音頻、包括視頻芯片上有很大進步,我們也看到了很多成績,請您跟我們分享一下。
李秀冬:清微智能相對前面幾位老總的企業,我們是新秀,我們是2018年下半年,到現在運營時間也就兩年。我們就像一個嬰兒,剛剛才成長就遇到2020年庚子年這麼大的事情,誰都沒有預料到。半導體產業是全球性的產業,大風大雨到來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家企業能逃脱,這是必然的,或多或少都會受到影響。我從一個創業型企業講一講感受。
今年年初2月份的時候,疫情在國內明顯爆發起來,我們的研發影響不是特別大,因為可以靠互聯網服務器遠程辦公,沒有任何影響,但是到4、5月份的時候就會遇到問題,比如我們要圖片,要去上海沒法去,比如有一些給我們提供的IP,按照法律要求不能給我們提供GRS的,怎麼解決,這都是很現實的問題,這個時間點對封裝測試影響比較大,他們是人員密集型的,沒法開工,這是最大的影響。等到5、6月份的時候,整個疫情國內這邊控制的已經很好了,但國外發生了大的問題,這個時候對全球影響最大的是產業鏈的影響,明顯爆發。我們最開始供應鏈在台灣,當時給我報的週期是三個月,我説不要説三個月,兩個月我公司就over了,這是太可怕的一個事情。我當時果斷的轉到國內,國內雖然做這個技術上有一些問題,但我的研發人員和封裝廠坐到一塊兒去解決這個問題,我們把我們的產能往前整整提了將近兩個月,這就是我們當時遇到的問題,這是第二個階段。第三個階段,9·15之後,都要量產了,發現產能跟不上,產能跟不上的原因我最近也一直在看了,一個是海思事件的影響,現在即便有的地方芯片漲價,但是還是沒有產能,所以我覺得2020年對大家挑戰最大的就是供應鏈,得供應鏈者得天下,這是我的一些感受。
郭志軍(主持人):感謝李總,給您報告一下,我投的一個企業就是供應鏈出了問題,採購體系加價15%,買不到東西,跑到香港、台灣,還是不行,在供應鏈管理上確實需要再跟您學習。
李秀冬:對,半導體產業鏈是全球性的,它的鏈非常長,從小的到一個日本的藥水,這個藥水只有日本能生產,大的到光刻機,包括打印機,國外疫情嚴重,開工不足,怎麼辦?大的交付週期已經到了兩年這個時間,美國人民都是用他製作的高端芯片,比如PC,這個交期基本是兩年的時間。
郭志軍(主持人):是,我雖然沒在實體經濟中,作為投資機構,但是看我們投的項目和我們瞭解的項目當中,這塊今年疫情特別顯現,感謝李總。
剛才嘉賓演講有一句話對我觸動比較大,國內一直提換道超車也好,彎道超車也好,彎道容易甩出去,換道,這個道也是美國人給我們畫的,我們能不能重新開一個道,我特別同意這個意見,國內整體水平和美國有差距,我們能跟隨的時候還是要跟隨一下,如果貿然創一個新道,這個成功概率,進入無人區創新創業,風險還是比較大的,咱們國家的投資財力、人力都是有限的,我們希望能有更穩妥的方式進入,有人趟的地方我們少踩一些坑。但我相信,國內有一批優秀的企業家和科學家做了很多工作,都在悄聲的做一件事——如何實現國產替代,想聽聽幾位老總在這塊有什麼思考,或者在未來看我們這塊會有哪些工作要做。
李秀冬:對國產替代這件事,魏老師以前講過一句話,國產替代我們是可以做的,但是“合作”依然是半導體不會變的大趨勢。半導體的產業鏈非常細,雖然説中國和美國的產業鏈相對都是完整的,但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掌握整個半導體產業鏈。半導體國產替代可以在關鍵的技術領域去做,但我們不要有一種思想,就是中國要所有的都替代,這個我覺得有一點矯枉過正。
郭志軍(主持人):我覺得國內這種聲音不是少數,我們也不可能盲目的全面替代,現在中國一直在大力提倡全球化,我們還是要打開大門,張開雙手,我們還是要合作。其實很多國際上的先進經驗和先進道路我們還是要借鑑的,單純的賭氣性質説國產替代,其實還是不太可取的,要冷靜。
李秀冬:對,我覺得中國半導體轉移過程中,能發展到這個階段,尤其最近十年,是得益於國際合作才有今天這個局面,否則如果我們只是閉門造車的話,再給我們二十年三十年也不見得有這個局面。
郭志軍:光刻機是咱們最卡脖子的事,前段時間朋友圈裏比較傳的一張小圖片,大概是78年,新聞報紙上中央已經開始説做光刻機,但到今天我們還是受制於人,但不能因為這個我們就完全推倒自己重來,資源浪費太大了,我們還是能合作合作,不能合作的地方我們自力更生,肯定是雙結合的道路走,謝謝李總。虹宇總,您有什麼高見?
李虹宇(主持人):我們是做設計的,看設計行業,凡是需要錢的都是國外公司,凡是需要經驗的基本上都是歐洲公司,這些工程師需要二十年、三十年的經驗。我經常問人,你認為單片機容易做還是手機芯片容易做,每年中國有500億單片機的銷售量,簡單的單片機中國只佔全世界5%的量,不如手機,為什麼?手機的供應鏈在中國,第一件事,而且手機的芯片,它的設計,基本上他知道做什麼,而通用單片機市場五花八門,芯片做的非常穩定這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所以在進口替代上來講,講到光刻機,中國能不能做光刻機,你看看中國優秀的學生學不學數理化,如果不學的話那就沒戲,如果學的話,那光刻機肯定沒問題。設計不需要優秀的數理化,但設計需要坐冷板凳。所以,談進口替代,我們最近拿了一個美國的單子。進口替代這件事是順其自然,現在有幾個國外的廠商,我做的東西跟他差不多,我比他便宜或者我比他好,我就進去了,很簡單,把自己該做的工程事情做好就行了。半導體行業,把中國自己的基礎教育做好,有人樂意做,中國十年二十年,國家不引導,自然而然的就會好。
郭志軍(主持人):好的工程師需要很長時間的磨礪,很大的積累。
李秀冬:我補充一下,可能之前大家認為半導體優秀人才都流失到了搞投資、搞金融、搞互聯網,但是清華微所四十五年所慶,我們做了一個數據統計,最近五年畢業的學生,70%-80%都是在半導體行業。所以我覺得這也是我們的希望,我們在改變,我們也看到了希望。
郭志軍(主持人):給點掌聲。確實沒有想到,這種數據還是挺振奮人心的,剛才李總介紹到,我原來是在軍工體系,國家一些真正涉及到特別卡脖子的地方,特別是國家戰略安全的地方,這種國產替代是必須的,咱們不能給戰略對手留下後門。但我們的市場化,不一定非要強調所謂的國產替代,如果我們把自己內功修煉好,消費者會用自己的炒票去買這個單的,他會用腳投票的,如果咱們自己的產品就是好,性價比就是好,我覺得華為手機就是一個例子。可能幾年前大家更多看到的是蘋果,其實今天我和幾位老總在下面候場的時候,我看都是用的華為手機。
所以我覺得只要把自己的內功練好,我們有自己的長處,我們中國人很聰明,不怕吃苦,我覺得發展只是時間的問題。朱總,您也是芯片企業,一説芯片大家都説“缺芯少魂”,您怎麼看?
朱陽軍:剛才聽了兩位李總的説法,不同的賽道確實有差異,我們這個賽道,目前的國產化率還是非常低的,中國的市場大概佔到了全球的一半,甚至可能今年過去以後一半以上,但90%幾是被壟斷的。
郭志軍(主持人):我知道的是3%。
朱陽軍:按芯片統計國產化率不到10%,6%、7%的點,但中高端的還是被國際巨頭壟斷。但是我們從實際運用角度講,這個東西如果不實現國產化,實際有很大的安全性問題。比如我們的電網、高鐵,我跟國家電網和中車都深入交流,這兩個技術我們產品已經開始出口了,但核心東西還是依賴進口,這對我們來講是供應鏈很大的安全問題。所以,對於我們這個賽道來講,國產化是一個必須要走的路,我們引用任正非先生的一句話講,這條路必須勝利,除了勝利沒有其他路可以走。因為中國這麼大的市場,嚴重依賴於國際兩三個三四個巨頭的供應,實際會存在巨大的安全問題。消費類可能略微好一點,但很多核心的戰略性領域國產化很關鍵。07年我回國以後,我是中科院出來的,2015年全職出來創業,現在還兼着中科院的研究員,2012年、2013年推國產的,非常非常難,那個時候下游用户對你的感覺是你能用嗎?
李秀冬:不是這樣的,就像郭總講的,這個還是要市場説話的。
朱陽軍:一開始的時候他不會給你機會測,為什麼呢?他覺得這個東西我長期用ST,我沒必要換,我也買得着,雖然價格高,但我的毛利沒問題。所以一開始國產化有很大困難,但隨着慢慢的環境變化,隨着國內產線,尤其中興國際這些一流梯隊,大部隊開始進入這個領域以後,芯片至少可以用了,所以慢慢開始嘗試着用。用着用着發現並不比進口差,而且很多性能方面,包括定製化方面,可能比進口產品更加靈活、更好用、更高性價比。但我們不願意提性價比,要提性價比好像我們就是低端的,其實不是。所以國產化這條路我們走得很艱辛,為什麼叫芯長征?這條路走得很艱辛,像長征路一樣這麼波折,這個也是我們的感悟,可能不同的賽道真的不一樣,尤其工況領域,我們現在全面佈局汽車市場,兩到三年的投資週期要有,企業要存活,這個事情蠻難的。國產化是不可逆的趨勢,這是我們這個賽道百分之百肯定的結論,中國未來在功率芯片國產化方面這條道路上不存在可逆的情況,國產化最終一定是必然發生的事情。
郭志軍(主持人):剛才朱總也很自豪,也有一點點苦訴在裏面,芯長征,這是新中國最開始源泉的力量來源。比如在國家電網,在軍工,比如跟我們大的公共交通領域,這是不允許出現任何意外的,這是關係到國計民生,確實在這塊國內的有識之士,包括我們資本,有更多的思考,更多的努力在裏面,形成更強的競爭力,也更好的維護我們自己的安全,我們相信有識之士在這會有高度重視和共識的。
虹宇總和朱總都有各自不同的賽道與認識,回到鯤遊,這是國內華為重點佈局的點,尤其是在消費電子領域,它可能也在承擔着國產化的很多期許,李帥總,您作為聯合創始人,有什麼給我們分享的東西?
李帥:我們鯤遊光電做的事情和幾位老總稍微不太一樣,我們是用半導體設備,半導體和光學複合工藝做光學芯片,是光學器件。
我們都是國產化的公司,第一步是做國內市場,國內市場的國產替代才有價值,我們都是對國外已經跑在前面的選手的替代,對國外這些跑的比較早的長跑道選手進行追趕是必然的,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大環境在變化,美國在收縮,他不是在倡導全球化,他在退縮,他在往回退,你想買人家不賣怎麼辦,好多公司也遇到了這樣的困難。所以有時候國產化不是説你情不情願的事情,是別人情不情願的事情,這個事就變成我們一定要做。
國產化,第一我們瞄向的是國內市場,但同時放眼全球市場,從中國應對來看,也是開放的心態,他們在退縮在封閉,我們在開放。所以我們這些公司也是這樣的想法,立足國內,先做好國內國產化替代,同時爭取外面的市場,這是我對國產化的一點看法。
郭志軍(主持人):秀冬總最早講到,半導體不是一個國家富不富強就能形成的一個大的產業,它肯定是集全球、集全人類的智慧才能形成更大的產業,剛才帥總也提到,不是説我們情不情願,可能是被倒逼的,這種倒逼只是促進了我們國產替代帶歷程。從國家大的策略——雙循環,內循環、外循環,我們提雙循環絕對不是關着門搞研究,盯着自己的市場,肯定是要兼顧國際國內兩個大的市場,同時,中國發展到今天這個水平,我們還是要有一些擔當,不僅僅服務於國內市場,也要服務全球,這就需要我們這些優秀的企業有更好的更有競爭力的產品,走向全世界,我們將來可能看到的很多產品中國製造,打開裏面也是中國製造,這是我們的自豪。
當然,我們也孕育着很大機會,國際大環境也造成咱們國內半導體行業投資有點過熱,過熱這個詞也不為過,從資本的流向到優秀企業估值的看漲,給我們整個產業帶來了一些不一樣的預期。基於此,幾位老總都是老闆,也聽聽幾位老闆的意見,怎麼看待產業過熱的問題,以及我們產業上資本對半導體的追捧,對我們各自又產生了什麼心理影響和實質影響?
李虹宇:我非常非常樂觀看到產業過熱,這樣的話,我國內的潛在的競爭對手會非常分散,人力會分散,可能有些員工就會蠢蠢欲動。很多投資人會急功近利,馬上上量,然後殺價,這種市場我是不玩的,但競爭對手資金分散,人力分散,只要把我自己的事情老老實實不犯錯誤,基本上就會成功,我是樂見其成的。
郭志軍(主持人):有時候資本進來確實有反向的作用,很多年前,包括幹細胞等等,都熱過一時,因為資本狂殺進來,導致我們重要的支點上分散,這種分散導致我們沒辦法集中力量辦大事,造成負面的,但資本的認可對產業助推作用肯定是在的。陽軍總,現在肯定不少資本在追着你們跑吧,您作為老闆給我們分享分享您有什麼小心得。
朱陽軍:產業過熱肯定不好,過多的泡沫肯定不好,像啤酒一樣,適度的泡沫才美妙。
我們還是要冷靜的來看一下不同的賽道特點,除了共性的話題以外,又回到工業芯片這個賽道,我們最近也在跟部委對接“十四五”的事情,我還有一個身份是中國工業器件聯盟副秘書長,最近工信部也在要求我們從行業角度寫一寫建議,包括統計行業情況。從我們的視野來看,整個目前國內的產線,他們希望“十四五”後國產化率能達到60%、70%,説實話,我個人覺得蠻難的,但如果國產化率能達到40%-50%還是相對比較能夠得着的目標,按照這個目標去努力,用五年時間,從不到10%實現40%-50%,這個未來增長空間,再加上目前中國市場複合增長率,我們仔細分析看一下,目前8寸線和6寸線,生產高端的,產能依然是不夠的,包括中興國際殺入進來以後,他規劃的產能是比較大,但目前來看,能夠釋放出來的產能也就一個月5000平,還有很大差距。所以在大的宏觀的帽子下,投資肯定是過熱,很多不具備這方面能力的PPT一改,也具備這個能力了,出現很多濫竽充數的。這個賽道我們做了十幾年都蠻難的,不是你找幾個人砸一兩千萬就砸出來的,它需要很多經驗積累,大的模擬芯片經驗很重要,下游應用很重要,內功很重要。我比較同意剛才李總的觀點,內功修煉不好的時候你想通過大環境,通過資本助力,能夠很快出來一些有競爭力的產品,我個人觀點,連門都沒有。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早就不至於被壟斷到這個程度,整個市場被壟斷到這麼嚴重的程度。
所以我呼籲行業大家稍微冷靜一下,尤其資本,相對冷靜一下,不是每一個團隊出來一兩個人找幾個工程師寫個PPT就能夠完成這個事的,技術的門檻,科技的發展有它的內在規律在,主力部隊產能提升一下,這個空間巨大,目前我們統計的缺口不少,再上幾條線還是可以的,但不要投資過熱,我就表達這個觀點。
李虹宇:我加一句,其實對於中國過熱,這個錢會對半導體設計行業產生非常負面的影響,一個是成本高,人力成本,二是設計工程師會自恃甚高,我在上海如果找十年工作經驗的數字工程師他會要總監的位置,如果在台灣找一個十年工作經驗的他只是一名工程師。你幹十年只做了三顆芯片,你並不是方方面面都強,但是他要求設計總監這個位置,這在國內是非常常見的,但在台灣和國外十年只是資深工程師而已,只能設計某個模塊。所以,浮躁,有人説中國的數字能力還行吧,我説國內排名前1%、2%的設計工程師,我把這個工程師放到台灣,可能在台灣只能排三四十,海思做的非常好,如果海思掛的話,沒有設計公司能這麼花時間磕芯片。其實中國的數字也很差,很多人都認為中國的數字很好,其實成長太快了,芯片確實需要很長時間積累,數字上也需要十年以上,錢太多確實不好,我是樂見其成,我也沒辦法控制錢。
郭志軍(主持人):兩位老總非常冷靜,雖然受到資本的追捧,但兩位老總還是很冷靜的看待了資本的認識,陽軍總和虹宇總都從事了二三十年對這個行業的研究,對這個行業的認識足夠深,確實是這樣,一個芯片公司不會簡單的通過資本堆砌就能出來,沒出來是為什麼呢?還是需要我們把功底紮紮實實做好,才能真正給這個行業不斷積澱力量,厚積薄發才有機會。從資本角度來看,一個產業如果沒有市場泡沫它也很難快速發展,但這個市場泡沫也不要吹的太大,吹得太大可能真的是一地雞毛。希望不管是資本還是創業者,或者是地方政府,我們都要冷靜看待,這個產業不是簡單用錢堆砌出來的,它需要人才不斷積累,需要技術積累,整個產業鏈的配合。剛才秀冬總一直強調半導體這個產業不是哪個企業,甚至哪個地區,甚至不是哪個國家,能夠自己玩得轉的,它是全球的大盤棋,我們希望都能冷靜看待這個行業,能真正把我們自己成績做出來。
請幾位老總稍微給我們一人一句話,給我們半導體這個行業能有什麼樣的建議,或者是更好的期許。
李虹宇: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三年之後你會看到很多設計公司死掉。我覺得過三年再看,你就會發現確實,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謝謝。
李秀冬:中國的企業從前幾年幾千家到現在的四萬家,接下來十年過程中,這些四萬家有些被淘汰,有些被整合,中國的半導體產業會形成一個更完善的局面。
李帥:資本的槓桿作用還是有好處的,可以促進產業發展。對於現在的過熱現象,我總覺得量變才帶來質變,質變這一步不經過量變是不可能的,比如原來十來家企業做半導體,資本湧進來以後有幾千家了,有一些會死掉,但總歸會有好的出來,有一個積極鼓勵的作用。
對於行業發展來講,我們還是行業新兵。我們做這個行當是用半導體設備去做一些新的東西,比如做光學,做光電子,在傳統半導體行當,只能繼續去努力,去追趕國外,因為人家確實跑的比較早。但是現在也出現了一些新的賽道,這個機會上我們跟國外幾乎在一個起跑線上,並沒有落後他們很多,這些新的賽道大家可以多多關注吧。
郭志軍(主持人):謝謝帥總,剛才幾位老總分享了自己的經驗,也給我們帶來了很多振奮的消息,新的賽道還需要我們科學家、創業者、資本,各個方面的資源共同去總結,共同去開拓。我相信,中國肯定是可以突破重圍,也能實現我們自己的長足發展,但確實需要我們在座的和沒有在座的同行們共同努力。
非常感謝幾位嘉賓分享這麼優秀的成功的經驗,也希望能給大家帶來借鑑,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