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金所終於邁過了美股市場的門檻。
北京時間,2020年10月30日,代碼“LU”的陸金所控股有限公司在紐交所正式掛牌交易。其首次公開發行1.75億股美國存托股票(ADS)的股票(每2股ADS代表1股公司普通股),以每股ADS 13.50美元定價發行。
若承銷商完全行使2625萬股ADS超額配售權,陸金所發行總規模則達到2.01億股ADS,在紐交所的融資總規模將達27.17億美元。
不出意外的話,陸金所將是美股市場今年融資規模最大的一家金融科技公司,也因此,外界對陸金所的關注始終保持高熱度。
而在過去三年間,經歷了自身業務調整與監管環境的一系列變化,陸金所已經悄然轉型為以零售信貸和財務管理為核心業務,以金融科技為支撐的平台型公司。
事實上,自陸金所自誕生起,其就一直努力在市場中尋找可能性,並歷經商業模式的數次調整,背後並不是陸金所缺乏對自身定位的判斷,而是從一開始其就踏上了與傳統金融機構涇渭分明的道路,其中推動普惠金融是其主線所在。
從這個意義上觀察陸金所的IPO,重要的並不在於其商業模式或者戰略方向,而是如何利用科技實力來服務好中小微企業融資需求和龐大規模的中產人羣投資需求,真正讓普惠金融落在實處。
紐交所IPO,對於陸金所來説,這是一個新歷史階段的開始,而前方等待它的是資本市場與投資者的檢驗。
金融科技中國潮
眼下,人們正在津津樂道陸金所與螞蟻集團史詩級的IPO“大撞車”,但這是中國金融科技領域最令人興奮的時刻。
A+H上市的螞蟻集團與紐交所IPO的陸金所都將在不同的資本市場裏創下新的融資規模紀錄。相比美國與歐洲的老牌金融科技公司,這兩家代表着中國金融服務融合互聯網科技創新的公司大有引領者之態。
隨着Lending Club的沒落,當年最被熱捧的互聯網金融公司也轉型收購銀行牌照,美股市場已經很久沒有出現極具特點的金融科技公司了。
放眼整個美股市場的類型化金融科技公司,幾乎沒有在業務結構和規模上與陸金所接近的標的,這讓陸金所在紐交所的掛牌顯得稀缺。
金融業發達的美國,為何資本市場裏卻沒有多少“堪稱氣候”的金融科技公司?美國的金融科技較中國起步更早,但成長能力和發展空間卻遠不如中國,除了兩國國情有所不同之外,還有以下幾方面影響因素:
其一,美國在牌照發放和業務操作上的監管,同樣十分嚴格。比如一家在線借貸撮合平台想要開展相關業務,就要在不同的州分別獲取執業資格,這大大提高了從業成本;
其二,金融科技企業最大的價值就是利用網絡、大數據等技術手段,輔助需求端做出金融決策,但美國《公平信貸機會法》中的種種條例,又極大限制了科技應用的實際範疇;
其三,美國有較為完善的信用體系FICO評分,傳統金融的服務也相對充分,美國富國銀行多年前就已實現了通過打分為小微企業遠程發放貸款,技術積累、信用沉澱與資金成本優勢,這些都是美國金融科技企業短期內無法超越的;
其四,美國民眾對金融科技的需求不如中國強勁。比如Lending Club,在宣佈閉關P2P業務之前,這家發展超10年的在線借貸撮合“鼻祖”只有300萬用户,累計借貸超500億美金;中國同樣發展超10年的同類平台,信也科技2019年末的累計註冊用户超1億人,當年內撮合交易額接近822億元。
當然,美股市場仍然聚集了來自全球不同國家的科技企業、大數據公司和金融科技平台,儘管有些尚未盈利、甚至虧損嚴重,但它們仍有機會在公開市場獲得融資並展示價值。
回到陸金所控股身上。此番美股上市,一些金融業人士表示:“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意料之內自然不必多説。意料之外的是,根據招股書自2017年開始,陸金所淨利潤已具規模,除了2019年當年盈利與上一年基本持平之外,其他時段還有較大幅度增長。
加之近年來國內監管部門對科技創新領域的認知更加包容,因此也在逐步降低這類企業上市的門檻,因此陸金所是有很大機會和螞蟻集團一樣,在A股上市的。
對此,某金融行業資深從業者向《一點財經》透露,“大多數互聯網企業、科技企業在創立之初就已搭好了VIE結構,陸金所控股大概率也是如此。”
至於在美股市場的定價,根據每2份ADS(13.5美元/ADS)相當於1股普通股的轉換比例計算,對應的普通股每股在27美元。可以看出,這個價格區間整體低於此前C輪融資30.07美元/股的價格的。
對於“IPO股價低於C輪價格是否意味着估值縮水”這一問題,上述人士表示,“有這樣的可能性,但也不絕對。”
“像陸金所控股這樣的機構,基本都會有最早期的基石投資者,後面還會進入戰略投資者、財務投資者等不同主體。一般情況下,不同輪次對應的價格、股權稀釋比例也會不同。儘管價格確實變低了,但招股書中,陸金所也給出了比較明確的票據轉換方案,因此不能簡單用價格衡量估值,以及上市後的走勢。”
其實,更為關鍵的是陸金所上市之後的表現,畢竟這幾年一直保持高增長的陸金所,盈利能力會成為其在資本市場最根本的支撐。
獨特的“陸金所”
背靠大樹好乘涼?
陸金所控股與集團母公司平安的關係一度成為外界指摘之處,但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陸金所在開闢“輕資產”運營模式後便越來越顯現出在市場競爭中的獨立性和獨特性。
所謂獨立性,就是陸金所脱離平安集團的存活能力。
得益於“輕資產”運營模式,陸金所控股已於2017年轉入“獨立成長”階段。招股書顯示,2017年-2020H期間,陸金所從平安集團獲取的收入在陸金所總營收中佔比分別為4.99%,2.36%,2.70%和3.48%。
作為資金的“搬運工”,陸金所控股的借貸資金幾乎全部來自於合作方,目前其已與50多家金融機構建立資金合作關係,由第三方提供貸款資金佔比從2017年的51.8%上升至2020H的99.3%,所承擔的信用風險從2017年末的24.6%降為2020H的2.8%。
陸金所也不自營理財產品,在平台上線的8600只理財產品中,全部來自於429家第三方金融機構,這也意味着平台無需擔負兑付問題。儘管法律上如此,但C端用户根深蒂固認為代銷平台存在“背書”成分,這也需要平台在上線前的盡調環節上下足功夫。
而所謂“獨特性”,則是首次出現在招股書中“Hub & Spoke”Platform的説法,這也是陸金所控股概括自身商業模式的最新口徑。
事實上,Hub & Spoke中心輻射式網絡廣泛應用於大型物流、交通指揮等領域。與傳統的、完全連通式的點對點網絡相比,中心輻射式網絡是其中一個或幾個節點設立為樞紐中心站,非中心站的貨品要先在樞紐中心站集中,再依據目的地分配集運。
Hub & Spoke中心輻射式最大的優點是,可以在網絡幹線上產生了規模經濟,降低了單位運輸成本,提高了資源的利用率,併產生了集羣效益。但難點在於如何選取這個樞紐中心站,以及做好後續經營管理。
有了這個概念,就不難理解陸金所控股所提出的“Hub & Spoke”Platform了,你可以將陸金所控股理解為這個“樞紐中心站”,其主要經營的信貸業務和財管業務則集中於此,在中心輻射式模式下,通過技術手段,將不同的產品供應商方推送到不同的需要用户手中。
某種程度上,主打“Hub & Spoke”Platform模式的金融科技企業,只要技術實力夠硬、資源整合能力夠強,對於想要集成在“樞紐中心站”的兩端客户,在數量方面並不受限,理論上也更容易形成可觀的規模效應。
對於供需兩端的傳導路徑,信貸業務表現為2F(金融機構)2B,賦能中小金融機構,解決小微及個人融資問題;財管業務則是2F2C,數字化營銷,為大眾理財提供更多選擇。這也與上述“輕資產”運營模式,以“中間商”身份賺取佣金的邏輯高度一致。
對於是否看好陸金所控股的長期發展,一位美股投資人表示“整體看好”——“陸金所控股的模式有點像美國在線財富管理公司Wealth Front和英國專為中小企業貸款Funding Circle的綜合體,這屬於大平台模式,用一個熱詞來形容,考驗的是背後企業‘科技新基建’的能力。”
但他同時也向《一點財經》表達了自己的擔憂,“螞蟻集團、京東數科也在頻繁更新着上市進度,比如螞蟻定價也出來了,應該很快就會上市,這對全球交易資金都會有很大的分流效應,很多股票都可能產生滯漲或下跌的跡象。剛上市幾天就趕上‘巨獸出籠’,陸金所也要對投資情緒適當做出引導。”
需要強調的是,在追求盈利的過程中,陸金所控股其實還要面對另外兩個難題:其一,在高度依賴於“中心企業”的輻射式網絡中,應如何通過技術手段,提升金融服務的可獲得性和公平性;其二,如何讓用户在享有信息自由支配權的同時,保障他們隱私及財產的安全。
技術之能推動普惠金融
再好的技術創新,如果不能嵌入到實體經濟中謀求發展,就意味着缺少了變現基礎。對於金融科技企業而言,避免泡沫最好的方式就是迴歸到服務實體經濟的本質中去。
金融科技雖然直接作用於實體產業的能力相對有限,但可以通過提升信息、資金的流轉效率,如客户篩選、信用識別、欺詐防控、資金複用等,來改善中小微企業融資難、貴、慢的需求痛點。
以技術驅動零售信貸的開展,並非是中農工建等大型國有商業銀行加強嘗試的業務範疇;像微眾銀行、網商銀行等互聯網巨頭主導下的民營銀行,也在捆綁着商品、物流下沉、再下沉,去觸及身處信用“白區”需求客羣;金融科技企業更是如此。
陸金所控股當前最為倚重的主營業務是零售信貸,也就是通常表述的“普惠金融”,其資產由旗下平安普惠提供。
招股書顯示,截至2020年6月末,陸金所控股促成的零售信貸總餘額為5194億元;其中80.4%為無抵押貸款,19.3%為有抵押貸款;輕資產運營模式,保證了零售信貸業務收入佔總營收的80.8%,而暴露風險僅為2.8%。
儘管金融風控要貫穿於貸前、貸中、貸後、甚至是復貸全流程,但最關鍵的還是貸前環節中對借款方還款能力和還款意願判斷。
除了要對借款方做線上行為度量,和線下實地盡調之外,還要輔以廣泛的數據、人工智能應用、機器學習等科技手段,為信貸做出定價。
如果將這些以Hub & Spoke全部集中在一家金融科技平台上,適配情況將更加複雜。這需要“中心企業”在科技創新上投入鉅額成本。
不考慮人才招募所帶來的硬性支出,2017年-2020H,陸金所僅“科技研發及分析”一項的花費,分別高達13.02億元、16.59億元、19.52億元和8.49億元。
對風險進行經營和定價,並不代表消滅風險,這不遵循市場的客觀規律。
此前,陸金所分別於2017下半年和2019年8月宣佈停標B2C產品和P2P產品,然而這兩項業務目前尚未消化完畢。
在宣佈停標B2C產品的同年,公司曾一次性回購,這些產品體現在2019年計提的10億元減值中,2020H尚有23億餘額;P2P產品佔財管餘額的比重已下降至12.8%,預計到2022年徹底清零。
無法迴避的是,儘管整個行業近年來都是跟着監管指令而轉型的:淘汰的淘汰,賣身的賣身,轉型助貸的導流,股權合作的持牌......但這些還是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二級市場對金融科技企業價值的判斷。
在資產質量方面,陸金所DPD30+、DPD90+逐年上漲,加之近一年來受疫情影響,各類銀行、消金公司逾期及不良普遍上漲,陸金所也很難獨善其身,但必須要承認的是,其整體表現不錯。以2020H期內30天逾期率來看,陸金所顯示為2.9%,螞蟻集團則為2.99%。
總體來看,陸金所盈利能力仍保持較高,財務狀況和風險控制較為穩健,資產質量與科研創新處於良性循環之中。此番上市掛牌,應有可期的表現。
結語
無論如何,陸金所登陸紐交所都是中國金融科技公司開啓的新徵程,更重要的意義是在於它展示了中國金融市場與經濟的開放性和包容度,正因為有了如陸金所和螞蟻集團、京東數科等一批公司的誕生,讓傳統金融業務之外的普惠金融成為繁榮市場。
陸金所只有不到10年的發展史,卻展現出超乎尋常的市場適應能力,加之2013年起馬明哲就力主“科技引領金融”的大戰略,陸金所的誕生髮展本身就是站在技術高點,來展開新金融的未來圖景。
完全沒必要去爭論陸金所、螞蟻集團、京東數科乃至許許多多中國金融科技公司誰優誰劣,誰的模式更先進,誰的規模更大。正是有了這些深耕技術、不斷創新的公司,才使得我們每一個人獲取金融服務的方式和消費行為,產生了巨大的變化,且足以令我們因改變而驕傲。
陸金所何以攪動美股金融科技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