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VC/PE拼了:好險,項目差點被截胡

臨近年關,VC/PE仍在加速出手。

“上半周開項目會,下半周出差,週末梳理材料,週一再開會,循環往復。”這是林航(化名)最近幾個月的工作狀態。他在北京一家VC機構擔任副總裁,“春節之前抓緊把錢投出去,這是我的KPI。本來打算要在8、9月份要搞的團建,今年估計也實現不了了。”林航笑了笑。

相比之下,在深圳一家中小VC供職的王力(化名)就沒那麼幸運。因今年募資不順利,之前兩支基金又全部投完,他每天只能眼睜睜看着其他機構官宣項目融資,“乾着急,但沒辦法,項目不等人”。

回望魔幻2020年,一級市場冰火兩重天。紅杉中國在今年2月疫情最吃緊的時候完成對25家企業的投資,這一節奏保持到年末,一年完成近300筆投資;深創投今年開了近200次投委會;成立不到一年的高瓴創投,已經密集投出近200個項目。但與此同時,很多同行正在悄悄消失——數據顯示,2020年VC/PE管理人減少數量創下歷史之最。

幾乎所有尚在牌桌的投資人,今年都能明顯感覺到創投圈廝殺的激烈程度,火藥味達到頂峯,尤其是對頭部項目的爭奪,有時情節緊張如諜戰片。甚至有投資人給出這樣略顯誇張的評價:大基金掃過的地界寸草不生,中小GP連喝湯的份都沒有,更別説吃肉了。

這個冬天,大批機構加速掃貨:

紅杉今年投出近300筆

猛踩油門,是最近不少投資人的一致感受。

今年2月疫情最吃緊的時候,紅杉中國曾在一個月內完成對25家企業的投資,平均1.2天出手一次。這一節奏一直保持到年末——投資界不完全統計,截至目前,紅杉中國今年共有近300筆投資,在科技、醫療和消費多點開花,覆蓋早期、VC和PE全階段,以及基石投資、定增基金和二級市場。比如在早期,紅杉種子基金今年投資的項目數量近40個。

“雖然今年形勢特殊,但對紅杉的投資節奏影響不大,而且新變化也帶來了大量的投資機會,今年紅杉還在投資方向上做了一次系統升級,聚焦科技、消費、醫療健康等三大領域。”紅杉中國投資團隊告訴投資界。

“我現在不是在開投委會,就是在去看企業把關投資的路上。”深創投副總裁李守宇最大的感受就是時間不夠用。他告訴投資界,這幾個月投委會的召開次數明顯增多。截至12月3日,深創投已累計召開168次投委會。2020年前三季度,深創投新增投資項目數量90個,投資金額39.46億元,已接近去年全年的91%,並且四季度還在密集出手。

這樣的景象在頭部機構中並不罕見。啓明創投創始主管合夥人鄺子平説,原本以為今年3-4月時會是一個投資節奏比較慢、市場比較冷的狀態,而現在無論是觀察宏觀經濟還是微觀看周邊的消費熱情,以及被投企業的現狀、每天在外面投新項目時面臨競爭的情況,跟年初相比可以説是天壤之別。

鄺子平透露,啓明創投今年前三季度已經投資超過60起,“一季度的節奏比較慢,較多是在二、三季度完成,四季度的進展應該也差不多。” 不過他同時坦言,要保持清醒的認知,“其實整年下來我們都非常活躍,年底節奏不會更快了。”

2020年,幾乎整個一級市場都感覺到了,橫空出世的高瓴創投出手之密集。成立不到一年,高瓴創投投資項目近200個,ToB(軟件與硬科技)領域超過60個,這和其一向重倉的醫療領域投資比重基本持平。

“三、四季度投得更多,年底也完全沒有慢下來的節奏。一週5-6個項目交割的情況很常見。比如我們上週就官宣了5個案子,最近還有10個左右項目正在交割、即將官宣。”高瓴合夥人、高瓴創投軟件與硬科技負責人黃立明告訴投資界,在他負責的To B領域,如果去年熱度是3的話,今年起碼升到了4.5,而且明年熱度還會持續。“這也是我們投資人停不下來的原因。”

同樣專注To B領域的經緯中國合夥人熊飛最近也着實忙碌,“6*12是常態,組裏的投資同事經常12點以後離開辦公室,我個人加班、出差也比較頻繁。雖然進入冬季疫情有些反覆,但是很多情況也必須得親自跑、面對面和創始人聊,甚至不止是高管,中層有時候也會聊聊。”公開數據顯示,截止12月10日,經緯中國已投資130個項目,投出接近10億美金。

渶策資本創始合夥人甘劍平對於年底衝刺的感覺並不強烈,因為渶策從去年募資完成後投資節奏一直很快,甚至有項目還是在疫情最嚴重的時候投進去的。甘劍平説,今年是他個人休假最少的一年,“目前的工作狀態仍然是在不斷地接觸創業者、看大量的新項目、對更多賽道做行研和學習。”

2020年即將過去,今年的一級市場到底有多瘋狂?清科研究中心數據顯示,2020年第二季度到第三季度,VC/PE的新募集基金數量和投資數量均上升。其中,投資案例數從第二季度的1751件,上升至第三季度的2776件,投資總金額也從1788億上升至2135億,兩者的增幅均接近60%。值得注意的是,這些資金密集湧入了醫療、半導體/芯片、大消費、ToB、在線教育等早已擁擠的賽道。

VC瘋搶項目:

“沒有盡調時間,看準了甘願盲call”

幾乎所有尚在牌桌的投資人,今年都能明顯感覺到,火藥味從沒這麼濃烈過,創投圈廝殺的激烈程度似乎達到頂峯。

梅花創投創始合夥人吳世春提到今年兩個印象深刻的案子。BA飾物局是今年發展很快的一家公司,今年至少已經融資4輪,“根本沒有DD(盡調)的時間,也不允許修改投資條款,誰先打錢誰就能投進去。”

吳世春稱之為“盲call”。“在一些非常火的項目上就是這樣,它們基本都是背靠背的方式融資,如果晚點打款、晚點進場的話,就有可能被甩掉沒有機會投資這個項目。”另一個案例則是moody美瞳,梅花從2019年12月投資種子輪,今年兩次加碼,“這一類消費項目今年搶的格外厲害,我們必須用不同的節奏去適應。”

渶策資本有一個項目是在疫情最嚴重的時候投進去的。“在我們投資翼鷗教育這家公司之前,投資團隊做了大量的行研,當時我們就看好這個賽道,並且動作非常迅速。三月初,在北京剛開始線下復工的時候,我們在北京的創始合夥人胡斌就帶着投資團隊戴着口罩和企業在線下第一次見面了。翼鷗從技術到團隊,我們都很認可,之後從DD到決策都很迅速,很果斷地就投了。”甘劍平提到。

受疫情影響,今年在醫療領域也開始出現更多被瘋搶的項目。有一家早期數字醫療企業,在見經緯合夥人的當天就簽署了TS(投資意向書)。經緯遇到這家公司時,已經有其他兩家知名基金向該公司發出了TS,公司需要快速做一個不太容易的決定。

決定性時刻發生在投資團隊見完後的第二天晚上,雙方約好在經緯上海辦公室見面。為了見這家公司,經緯創始管理合夥人徐傳陞特意改了機票匆忙飛回上海,創始管理合夥人張穎則從北京視頻接入。一番交流後,經緯團隊與公司創始人當天晚上10點在辦公室簽署TS,成為那輪的獨家投資方。

看準的時候,唯快不破似乎成為今年一級市場的共識。“非常像2014年底、2015年初那個階段,那時候一個好項目要在兩週之內做決定,否則你就有可能徹底錯過。”一位VC投資人對此頗為無奈。

頭部項目爭奪戰:

“已經談好TS,差點被人截胡”

眼下,越來越多的投資機構在同一個案子上“狹路相逢”。

AI醫療企業數坤科技從2018年開始連續得到了華蓋資本的四輪投資,“前兩年數字醫療其實很冷,沒太多人投。”華蓋資本創始合夥人、董事長許小林告訴投資界,等到今年數坤大熱,一年的時間數坤的融資額已經接近10個億,許多知名機構也已經搶不到份額了,企業光協調投資方額度就費了很大勁。”

創世夥伴資本CCV在2019年初領投數坤,CCV創始主管合夥人周煒透露,當時CCV團隊正在做AI在醫療影像方面的應用研究,發現辦公室所在的金輝大廈就有一家叫做數坤科技的公司從事相關應用。近水樓台,在和兩位創始人樓上樓下深度溝通過兩次後,周煒認定這個團隊是他所看過的AI影像領域裏最強的。雖然當時AI醫療投資熱潮已過,所有的AI影像公司融資都非常艱難,但周煒和團隊還是決定領投數坤。不到兩年時間,數坤完成多輪高額融資,CCV每輪都加碼投資。而在近日的新一輪融資中,紅杉中國完成了領投。

類似的案例還有全球抗菌新藥研發企業盟科醫藥。今年8月,盟科醫藥剛剛完成華蓋領投的3億元D輪融資,短短四個月後又拿下君聯資本領投的7億元E輪融資。

當初華蓋進場前,這家公司已在抗感染藥物領域做了13年,因為行業的特殊性進展一直較慢,“很多投資人對這個項目又愛又擔心,但就是不敢輕易下手。我們在充分評估後還是決定投。”許小林説,那次下手還是非常準的,D輪領投不久就有好消息傳來:一是其自主研發的第一款新藥在國內申請綠色通道即將上市;二是拿到在美國進行臨牀試驗的批覆。這幾個因素疊加迅速讓盟科變得炙手可熱,“後來又進來7家機構,可估值已經比四個月前漲了接近15億。”

在高瓴創投看來,今年對頭部項目的爭奪確實異常激烈,有時情節緊張如諜戰片。曾經有一個To B應用型項目,創始人已和高瓴創投談好TS,“就等我們北京飛過來落地就籤,結果上飛機前創始人告訴我們另一家基金殺過來了,直接把他堵在辦公室”。所幸,這是一位非常有契約精神的創始人,“死死扛住了壓力”,最終高瓴創投成功完成獨家領投。“而且他們確實也懂”,這位創始人告訴投資界,在ToB領域,“只有懂,才能幫得上忙。”

在今年的市場節奏中,決策機制顯得尤為重要。頭部項目標的有限、明確,反過來是基金拼判斷、拼底牌、拼手速的時候。黃立明告訴投資界,“我們的決策流程非常簡單迅速,有幾次碰到看起來很難定奪的複雜局面,前線投資人和合夥人通一個電話,馬上就拍板了。”

受排擠的中小GP:連喝湯的份都沒有

留下來,才能守到春天

過於火熱的一級市場帶來的連鎖反應已經顯現。多位投資人給出這樣略顯誇張的評價:大基金掃過的地界寸草不生,中小GP連喝湯的份都沒有,更別説吃肉了。

趙偉(化名)在北京一家中小機構擔任副總裁,主要看消費項目。讓他意難平的是,有一家公司他從2019年年底就開始接觸,今年疫情緩和後還專門飛去當地與創始人見面,還在做着市場調研時就聽説這家公司已經拿了某頭部機構的投資。

“那個時候產品還沒有完全研發出來,就只是出了個Demo,但是首輪估值已經叫到3000萬美金了,這對我們這樣的小機構來説太貴了。”更為趙偉驚訝的是,一年後,這家公司又拿到某互聯網巨頭的6500萬美金,投後估值直接拉昇至2.6億美金。

“其實這個團隊背景很厲害,好項目根本不缺錢,各個機構肯定都接觸過了,就看誰錢多、打錢快。”而就在前幾天,趙偉聽説這家公司又拿到新一輪融資,多家知名機構入場。“今年大小機構去搶這種熱門的項目太多了,有的純粹是因為一個新方向、天花板看起來比較高,然後估值就要貴上5倍甚至10倍,難道不瘋狂嗎?”

殘酷的事實正擺在面前:在今年整體募資冰凍的情況下,誰能募到更多錢,能給出更高的估值,談判的籌碼就更多。這就像硬幣的AB面——機構手裏有錢,投資反倒成了KPI;但如果沒錢,投資團隊看再多的項目也毫無意義。

深圳一家中小人民幣基金的IR負責人王力(化名)告訴投資界,每天眼睜睜看着其他機構官宣項目融資消息,“乾着急,但沒辦法,項目不等人”。更讓他焦慮的,是不間斷刷到大規模美元基金募集的新聞。

他所在的機構之前兩支基金已經全部投完,但是正在募集的人民幣新基金遲遲沒有進展。“其實不僅是我,今年我們整個投資團隊也都在募資,大家從4月份開始幾乎每週都出差,主要是找一些國資LP和上市公司。但今年的環境你也知道,人民幣母基金自己募資都很困難,政府引導金的錢更不好拿。”

回想起自己絞盡腦汁找錢的日子,王力嘆了口氣,“創業者找我們要錢,我們找LP要錢,其中的苦我們都感同身受。”

眼下,當資金變成稀缺資源,GP清洗會越來越殘酷。經緯張穎直言,“今年的爭搶比往年都要激烈,好項目能投資進去的就是那不到十家的的頭部機構,很多腰部的機構可能都沒有機會參與搶奪。”

李守宇也認為,“創投行業本身就是二八定律,優秀的頭部項目自然會吸引更多的機構投資,對於頭部項目,不光是今年,其實每年都是機構爭奪的對象。”

魔幻2020終於進入倒計時。回望這一年,一場來勢洶洶的疫情改變了世界,改變了每個人的生活,同樣也攪亂了創投圈。

一季度,整個創投圈過得煎熬。二、三季度,在陪伴被投企業度過疫情的衝擊後,手有子彈的投資人開始卯足了勁“捕獵”新項目。“優秀的項目留給VC的可投資窗口期非常短,所以決策速度要比以往更加迅速,這些因素都導致了眼下呈現出的較火熱的投資態勢。”周煒説。

對於一級市場投資人而言,他們或許沒有過多的時間回憶上半年。因為更嚴峻的洗牌正在來臨——很多同行將悄悄消失。數據顯示,2020年VC/PE管理人減少數量創下歷史之最。對這個行業來説,“二八分佈”已經是普遍共識,更極端的境況是“一九格局”。當潮水褪去後,才知道誰在裸泳,也只有留下來,才能守到創投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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