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式失控！拉美3大經濟體引領“衰退潮”，發展之路在何方？

拉美國家疫情情況已經到了“不容忽視”的程度。

本月以來，我國大連、廈門、江西萍鄉、雲南以及重慶沙坪壩區等多地相繼發現——自南美國家厄瓜多爾進口的凍白蝦的外包裝上存在新冠病毒，隨後我國已緊急暫停3家涉事厄企產品的進口，同時對相關貨物進行銷燬處理，而厄方也保證將履行“必要程序”，以確保其產品出口到國際市場的安全性。

但病毒寄宿於產品外包裝且“飄洋過海”而來的背後，其實是厄瓜多爾疫情形勢已經到了十分嚴峻的程度。厄瓜多爾是拉丁美洲疫情的重災區之一，目前該國仍處在應對疫情的緊急狀態中，且這一緊急狀態還將延續至8月15日。

厄瓜多爾只是一個“縮影”，放眼整個拉丁美洲，當地疫情似乎也已經到了失控的地步。

當地時間7月15日，在新冠病毒檢測呈陽性的一週後，巴西總統博索納羅宣佈其於14日晚間再次進行病毒檢測，結果仍為陽性。另外，玻利維亞臨時總統珍阿涅斯也於本月9日在社交媒體上公佈其確診新冠肺炎的消息；更早之前，中美洲國家洪都拉斯總統埃爾南德斯也證實其感染新冠病毒。

領導人的接連確診證實了拉美國家疫情已不容忽視，而這一嚴重程度對拉美經濟的打擊也“非比尋常”。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西半球部門負責人亞歷杭德羅·維爾納就表示，拉美地區已成為全球疫情的新“震中”，這將導致該地區出現有統計以來最嚴重的經濟衰退——預計2020年該地區國家GDP將下降9.4%。

那麼，在疫情無情肆虐之下，拉美國家經濟發展路又在何方？

提到拉美國家，第一時間想到的詞語或許是“殖民地”。

自16世紀初期到19世紀20年代獨立戰爭的發生和民族國家的建立為止，整整300年間，拉丁美洲一直處於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統治之下，而這種社會形態也嚴重扭曲了整個拉美地區經濟的發展。

比如，當時西班牙和葡萄牙在拉美大力推行以貿易壟斷制度為特色的重商主義政策，主要表現是強迫並僅限殖民地居民生產能在當時的國際市場中牟取暴利的幾種農礦產品，這種政策導致拉美形成單一產品制，嚴重阻礙了當地經濟的發展。

直到19世紀20年代拉美國家獨立後，國民經濟和對外貿易才逐漸擺脱原宗主國的絕對控制，有了相對的自主權。當時，拉美的大地產主們開始將自己的莊園變成獨立和自給自足的經濟實體，改變了此前向國際市場輸出初級產品的模式。但到19世紀後期，由於歐洲一些主要國家先後完成工業化，拉美經濟也發生了重大變化。

工業化使歐洲國家對海外原料、尤其是礦產品的需求不斷增大，同時城市人口的增加也推動食品需求的上升，這就促使歐洲向海外投資進口更多的食品和原料。而在海外市場需求擴大的刺激下，拉美國家又重新踏上出口初級產品的“老路”，且在經濟上更加依賴於初級產品的出口。

比如，擁有大片肥沃草原的阿根廷自然而然地成為當時全球農產品和畜牧產品的主要生產國，尤其是羊毛、小麥和牛肉；而巴西則在亞馬遜河流域發展起天然橡膠種植業——1912年巴西生產了佔世界產量90%的天然橡膠。

然而，以初級產品出口為主的經濟發展模式也產生了一些消極影響——拉美國家走上了一條通向“依附性”經濟增長的道路，即當地經濟的繁榮與衰弱均依賴於世界其他地區經濟的運作狀況。

這一弊端也在20世紀30年代爆發的那場世界經濟大危機中暴露無疑。自1929年起，全世界陷入了歷史上規模最大、歷時最長、影響最深刻的經濟危機之中，而由此導致歐洲和美國等市場需求驟減，拉美的出口市場急劇縮小，並給拉美經濟帶來了災難性的影響。

從數字上看，1930至1934年，拉美總出口額較1925至1929年的水平低48%，幾近腰斬；而1932年20個拉美國家的生產總值也倒退至1925年的水平。

但值得指出的是，也正是因為這場大蕭條，拉美經濟開始迎來了歷史性的“轉機”——從後來出現的情況看，這場世界經濟大危機也為拉美工業的進步增加了新的動力。

上個世紀50、60年代，拉美政府開始意識到構建工業體系的重要性，並首次扮演起促進工業發展的角色——實施各種促進製造業發展的措施，包括大力倡導進口替代工業化發展戰略，其核心思想是發展民族工業，同時對外實施嚴格的保護主義政策和外匯管制，限制最終消費品的進口。

而這種進口替代工業化政策也取得了相對成功。上個世紀60年代，阿根廷、巴西和墨西哥建起了大量的工廠，並推動了當地經濟的增長。以巴西為例，1975年巴西進入中等收入國家行列，而此時正值進口替代工業化後期，因此巴西的增長趨勢同整個拉美地區一樣呈現出階段性特徵。

需要提到的是，在這一時期，拉美經濟也出現了一個不小的“插曲”。

儘管説內向型的進口替代模式使不少拉美國家建立起了自己的工業體系，但由於長期實施嚴格的保護政策導致拉美與區外市場隔絕，拉美工業製成品的國際競爭力不升反降，再加之貨幣普遍升值，導致出口不暢，同時對中間產品和機器設備進口的高度依賴，使得許多拉美國家入不敷出，經常項目赤字居高不上，因此，在20世紀80年代，拉美爆發了地區性的債務危機。

在經歷了“失去的十年”後，拉美國家開啓了新一輪的經濟體制改革，由內向型經濟轉為外向型經濟，加快了與世界經濟的接軌，改善了國內的投資環境。

直到進入新世紀，拉美迎來經濟增長的“黃金週期”。由於大宗商品的需求及價格上漲以及符合國情的經濟結構改革，拉美在2003-2012年進入了“黃金10年”的經濟增長週期。

尤其是，當全球大部分國家正準備從2008年的金融危機中蹣跚走出的時候，拉美已率先通過採取“反週期”的刺激政策，僅用一年的時間就讓經濟復甦，而2010年拉美地區GDP增長率已達到6.1%，創下10年來的最高增速，可謂“有驚無險”地抵禦了危機的巨大沖擊。

總之，回顧過去幾百年的發展史，拉美經濟已經從殖民社會結構導致的經濟增長停滯，邁向經濟增長的“黃金週期”；而伴隨經濟全球化的深入發展，拉美也成為世界經濟的一大重要板塊。今日之拉美，早已掙脱控制之手，在經濟發展道路上正以更加自主自信的步伐朝前邁進。

就在外界認為拉美將在巴西等主要經濟體的帶領下、經濟前景將變得更加可期之際，一場傷害堪比全球金融危機的突發疫情卻讓拉美經濟“曙光”轉瞬即逝。

泛美衞生組織早在本月初就表示，快速增加的確診病例和死亡病例，已使拉美和加勒比地區成為美洲大陸乃至全球疫情的新“震中”。另據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提供的最新實時統計，在全球新冠肺炎確診累計數排名前十的國家中，拉美國家就佔到了4個，依次為巴西、秘魯、墨西哥和智利。

疫情的強勢席捲也給拉美經濟帶來前所未有的衝擊。拉加經委會日前指出，受疫情影響，拉丁美洲可能面臨近一個世紀以來最嚴重的經濟衰退，2020年地區生產總值降幅可能達到8%。而世界銀行也在報告中指出，疫情給拉美地區造成的衝擊將比2008-2009年全球金融危機以及上世紀80年代拉美債務危機嚴重得多。

尤其是，年初才曾被外界寄予厚望的拉美三大經濟體——巴西、墨西哥以及阿根廷，如今卻意外“帶頭”引領衰退潮，這顯然也預示着拉美今年的發展之路將十分崎嶇。

（1）巴西：經濟陷120年來最大衰退

伴隨着巴西總統博索納羅第二次新冠病毒檢測結果仍呈陽性，巴西疫情形勢已經發展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實際上，巴西確診病例數從100萬增加到200萬僅用時27天，這也意味着該國已有近1%的人口已感染新冠病毒。而目前，巴西累計確診和死亡病例均居世界第二，僅次於美國；但按照巴西部分公共衞生專家的説法，由於檢測有限，巴西實際確診數據可能會更高。

病毒大軍不斷攻入巴西內部，這也使得該國在“保經濟”領域上所做的努力正在打水漂。

金十數據此前提到，今年3月，在巴西確診人數不斷攀升之際，巴西總統博索納羅卻公開呼籲放鬆隔離措施、鼓勵人們重返工作崗位，稱封鎖和隔離措施正在重創經濟，這比病毒造成的傷害更為嚴重；不難看出，巴西已然不願再繼續推進任何以犧牲經濟為代價的防疫措施。

可即便如此，巴西經濟仍難擋“下墜”的態勢。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日前就給出了非常悲觀的預期：巴西今年的增長預計將從-5.3%降至-9.1%，或將出現120年以來最大的經濟衰退。巴西經濟部長保羅·格德斯6月底也表示，隨着疫情給公共財政造成巨大沖擊，巴西今年的債務總額可能超過GDP的100%，財政赤字可能超過GDP的15%。

從各大經濟指標來看，巴西經濟風險也正處於一個“膨脹期”——截至2020年5月末，巴西雷亞爾較年初貶值32.6%；巴西央行數據也顯示，今年前5個月，國際投資者從巴西金融市場累計撤資336億美元。

巴西經濟顯然已不堪重負，而作為拉美地區最大的經濟體，巴西當面所面臨的壓力也勢必將拖累拉美整體的經濟增長。

（2）墨西哥：遭遇25年來最大失業潮

作為拉美第二大經濟體，墨西哥似乎有意“追趕”巴西的腳步——有可能成為下一個疫情“震中”。

6月21日，墨西哥總統洛佩斯曾言之鑿鑿指出，該國“最糟糕的時刻已經過去”，可這一説法卻沒能得到疫情數據的支撐。據墨西哥衞生部7月18日晚公佈的數據顯示，過去24小時該國新增新冠確診病例7615例，累計確診病例338913例；也就是説，作為當前全球第7大疫情國，墨西哥疫情形勢並沒有好轉的跡象。

如同巴西一樣，疫情的惡化也在很大程度上拖累墨西哥經濟增長。墨西哥官方最新一期的統計數據指出，由於疫情封鎖措施重創經濟活動，墨西哥4月的經濟數據環比萎縮17.3%，創下自1993年初首次公佈經濟數據以來的最大降幅。不止於此，今年3月墨西哥就業市場萎縮0.6%，有13.05萬人失業，創下了1995年來的最糟糕記錄。

不得不提到的是，與此前的巴西一致，墨西哥政府為了支持復工復產，目前也已逐步放棄了“封城”，改為採取“崗哨（centinela）”的抗疫模式。何為“崗哨”模式？即不進行大規模核酸檢測，而是發放調查問卷，通過問卷獲取的信息來計算假設模型，推斷感染人數。

結合當前的經濟數據分析，墨西哥“崗哨”模式能否助推經濟復甦仍是個迷，但此舉勢必將造成大量的防疫盲點，將給病毒提供進一步“蔓延”的機會。

（3）阿根廷：債務危機雪上加霜

與巴西跟墨西哥相比，阿根廷作為拉美地區的第三大經濟體，其疫情發展形勢似乎樂觀一些。當地時間7月18日，阿根廷衞生部公佈的數據顯示，最近24小時該國新增新冠肺炎確診病例3223例，累計確診122524例。

需要強調的是，與巴西跟墨西哥不同，由於近期確診病例增加明顯，阿根廷不得不暫緩許多行業的復工計劃，重新實行嚴格隔離措施。

7月1日，阿根廷政府宣佈將重新實行強制性的社交隔離措施，新一階段隔離措施時間為7月1日至17日，並表示屆時能否“解封”還要取決於隔離效果。而目前，阿根廷總統費爾南德斯已宣佈將社交隔離措施延長至8月2日，但同時表示下一階段將採取更加靈活的隔離措施。

可以預見的是，相對於巴西、墨西哥等相對寬鬆的隔離政策，阿根廷嚴格的防疫手段也奠定了其經濟將面臨更大的衰退規模。據阿根廷國家統計局6月29日公佈的數據顯示，該國經濟在今年4月同比下跌了26.4%，創下歷史新高；而今年1至4月，阿根廷整體經濟表現則衰退了11%。

在經濟衰退的背景之下，阿根廷債務危機可能將面臨“雪上加霜”的局面。實際上，阿根廷的債務結構寄望於下半年能夠重組成功，但如今受疫情和經濟下滑的影響，債權人接受新要約將面臨更大壓力，這是否又將影響雙方在債務重組方案上達成一致，恐怕也成了阿根廷當前較為苦惱的問題。

三大經濟體如今正引領衰退潮，這也證明着拉美經濟已然跌入了另一個“陷阱”——即如拉加經委會所説的：拉美正在進入下一個“失去的十年”。那麼，在又一次深陷低谷之後，拉美經濟如今又將藉助哪些力量進行突圍？拉美國家經濟發展路又在何方？

面對當前的經濟困境，一些經濟學家已經提出瞭解決之策——拉美地區經濟復甦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拉美國家自身對疫情的有效控制以及國際合作能否得到加強。

比如，巴西聖保羅熱圖利奧·瓦加斯基金會經濟專業協調員喬爾森·桑帕約就認為，拉美國家應在疫情防控方面持續發力，併科學有序復工復產；但同時，拉美國家想要走出經濟衰退，尋求外部支持也同樣重要。

的確，疫情危機造成的難以想像的金融和經濟壓力，將促使大部分拉美國家轉而擴大對外部的依賴，尤其是將“聚焦”於與其兩大貿易伙伴的經貿關係上。

其一，拉美能否維持與美國的經貿關係？

作為後院般的存在，美國一直都很重視與拉美的經貿關係——其與拉美的貿易額佔拉美貿易總額的40%至45%，相比之下中國市場約為15%，歐盟則約為10%至12%。另一方面，目前美國依然是對拉美直接投資規模最大的國家，其投資主要集中在資源、能源等少數幾個領域。

但這一合作趨勢卻自2017年開始發生變化。自特朗普入主白宮以來，美國與拉美在各種問題上的矛盾開始計劃，包括美國認定拉美國家是該國非法移民激增的主要源頭、認定以《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為代表的“不平等貿易協定”是造成美國鉅額進出口赤字的源頭、甚至還將部分拉美國家“遠離美國”的傾向歸咎於外部力量……

也正是在種種的矛盾之下，美國與拉美國家之間的隔閡進一步擴大，同時為美拉經貿關係帶來變數。

另一方面，當前疫情也仍在美國國內大肆蔓延，該國如今已成為全球第一大疫情國，疫情給美國造成莫大的經濟壓力，似乎也以另一種形式向世界宣告——自顧不暇的美國或許很難有額外的精力將拉美從水深火熱的處境中“拯救”出來。

其二，拉美能否擴大於中國的經貿合作？

從進出口角度來看，美國市場對於拉美而言的重要程度不可言喻，但如果挑出個別國家來分析，中國無疑成為諸如巴西、阿根廷、秘魯等國家最重要的貿易伙伴——比如，中國已連續十年成為巴西最大貿易伙伴，同時也是巴西最大的投資來源國。

不可否認，拉美國家對於與中國市場的合作充滿熱情。比方説，截至2019年8月底，中國已與19個拉美國家簽署了多國參與的基建項目的合作諒解備忘錄，還有8個拉美國家也已加入亞投行（AIIB）。

尤其是，當前疫情導致全球經濟衰退，但拉美不少國家反而將希望寄託於中國市場，原因就後者正“雪中送炭”。據悉，中方已經對拉美和加勒比地區24個建交國和其他非建交國展開抗疫援助和國際合作，不僅給予他們寶貴的支持，還提供了大量物資與技術支持，分享了疫情防控經驗。

中拉合作勢頭正不斷向好，但在這一過程中並非沒有阻礙因素。比如，小部分拉美國家在基建合作項目中主動參與度不足，這導致雙方缺少早期收穫；另外，亞投行作為推動基建項目的重要金融平台，但部分國家仍處於剛啓動加入亞投行的立法程序。從這個角度來看，如果拉美國家想尋求外部支持以走出經濟衰退，那其內部的“步伐”或許也要更一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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