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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場投資4000萬,只為解決牛的「打嗝放屁」?丨氪金 · 大消費

由 藍樹芬 發佈於 財經

作者 | 劉藝晨

編輯 | 謝芸子

如果將全世界的牛組成一個國家,這個國家排放的温室氣體將位列世界第三,僅次於美國與中國。

數據顯示,一頭奶牛每天排出的甲烷氣體可達500升,造成的環境影響不亞於一輛1.2T的轎車。隨着碳中和席捲全球,乳業面臨的最基本問題是:節能減排如何從“牛”做起。

乳業大國新西蘭率先開始了行動。6月8日,當地政府公佈了對農業碳排放進行收費的計劃草案。在未來,新西蘭牧民或將為每一頭牛的“打嗝放屁”買單。

對比之下,國內雖未有牧場排放的針對性措施出台,但在2030年實現碳達峯、2060年實現碳中和的頂層目標下,眾多乳企與牧場已開始規劃未來的節能減排計劃,更多研究與投入將在牧場的各個環節展開。

牛的碳排量僅次於中、美,單位:吉噸(1吉噸=10億噸)圖片來源:蓋茨基金會

如何碳中和一頭牛?

乳業產業鏈橫跨生產、運輸、消費等領域,關於乳產品的碳排放,業內的焦點主要放在牧場生產與工廠加工兩方面。

今年3月,伊利推出首款“零碳牛奶”,宣稱原料產自“種養一體化”的生態循環牧場,加工於清潔能源驅動的綠色工廠。5月30日,蒙牛又推出“GREEN戰略”,將ESG目標納入績效考核。

但整個乳品產業鏈最大的碳排放還是在牧場端,主要來自“牛的腸道發酵、糞便管理、飼料生產及能源消耗”四方面。其中,牛的腸道發酵產生的碳排放總量佔比最高,達到44%,超過35億噸當量。

為了解決牛的氣體污染,英國公司Zelp專門設計了一款“口罩”,佩戴在牛的嘴上,設備中的風扇會吸收牛打嗝產生的甲烷、並封存在專屬的過濾器中。

但在實際應用中,牧場更多調整飼料配方降低氣體排放中甲烷的含量,並通過基因選育等手段,提高單產量、降低總排放。

2021年4月,新乳業宣佈與農科院飼料研究所合作,建立奶牛碳排放基礎數據,開展基於配方優化與精準飼養的減碳增效技術研究。飛鶴的自有牧場採用的也是全混合日糧飼養,飼料配方會根據牛羣的生理階段、健康狀況、草料和環境數據等實時調整。

在牧場污染物的排序中,糞污問題同樣不容小覷。如果糞污通過液體系統儲存和處理(糞塘或糞池),會增加甲烷排放量;通過幹糞便管理系統處理(幹圈舍或固體系統),則更多排放一氧化二氮。

也因此,國內大型牧場基本選擇“飼草種植——奶牛養殖——糞污處理——沼氣發電——糞肥還田”的可持續路線消耗糞污排放、降低碳排總量。

牧場對碳中和的投入可以轉化成經濟效應,現代牧業向36氪提供的數據直觀表明了這一點。

據現代牧業雙碳項目負責人介紹,現代牧業當前運營的49個牧場,其中牛糞進行資源化利用的有26個,牛糞經中温厭氧發酵技術產生沼氣、沼渣、沼液,其中沼氣進行牧場內部發電和供熱,沼渣經過烘乾滅菌回墊牛隻卧牀,沼液作為農肥進行作物施肥還田。

利用這套系統,現代牧業在糞便管理和能源利用環節,對比同行業傳統系統降低40%-70%的碳排放量。2021年,現代牧業沼氣的總產量在1.46億立方米,產生的熱能轉化佔綜合能源消費量的71%左右。

從碳排放摸排得出的情況看,2021年,現代牧業每生產1千克原奶產生的二氧化碳排放當量僅為0.89千克,遠低於新西蘭農業科學研究所提供的、中國每生產1千克牛奶產生1.68千克二氧化碳排放當量的平均水平。

乳業分析師宋亮也向36氪表示,國外很多牧場在糞污處理、氣體排放上做的實際不如國內。儘管現代牧業的碳排放數據只能代表牧場供應端,但國家奶牛產業技術體系首席科學家李勝利曾強調,牧場後各環節的排放量僅佔總排放量的2.9%。

難以打平的經濟賬

儘管國內牧場在污染治理、温室氣體排放的技術層面進步明顯,但仍有一些硬性成本無法抹去。

現代牧業告訴36氪,基於對環保和社會責任的高度重視,集團在單個萬頭牧場環保設施方面費用投入達4000-5000萬元,在環保設施上的投入,基本佔牧場固定資產總投入的15-20%。

6月9日,伊利18萬頭奶牛綠色智慧養殖示範園項目啓動。該項目規劃範圍8萬餘畝,預計總投資金額約80億元,實現年產奶量100萬噸以上,帶動周邊50多萬畝飼草基地建設,每年直接產生經濟效益30億元以上,間接產生經濟效益70億元。

但從歷史進程看,類似的投入費用更像是大型牧場補交的一筆環保學費。

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後,國家開始鼓勵規模化養殖,同時伴隨奶價下行,大批經營效益低下的中小牧場退出歷史舞台,五千頭以上牧場得到快速發展。在國內人才、技術儲備都十分匱乏的情況下,粗放式建設在環保上的不利後果很快顯現。

《第一財經》雜誌曾報道,一頭奶牛平均每天排放糞污50公斤左右,萬頭牧場平均每日糞污排放量則達600噸。糞污厭氧發酵形成的沼液長期存放,一旦流入河流田地,對生態環境造成的影響難以恢復。

與此同時,以現代牧業為代表的大型牧場被頻頻曝出排污不規範等問題。以其在馬鞍山的牧場為例,曾有村民因難忍沼液臭氣,與牧場發生摩擦。到了2021年,光明牧業、莊園牧場還在因排污問題被處罰。

2021年以來規模牧場開工項目,36氪不完全整理製圖

但從投入產出比考慮,大型牧場對於降低碳排放的投入,實則是一筆短期內難以打平的經濟賬。

有業內人士告訴36氪,在技術創新上,萬頭牧場與小型牧場沒有太大區別。乳業分析師宋亮補充表示,大型牧場能夠降低碳排放,主要還是依靠規模提升效率間接達成的。

換言之,萬頭牧場想要降低碳排放量,本質依靠的還是“擴大規模、降本增效”,而這一必要條件受制於諸多客觀因素。

有觀點指出,中國南方1000-2000頭牧場即可實現最佳規模效應。在北方,除了呼倫貝爾等少數區,其他地方並不具備建設萬頭牧場的自然條件。

更為重要的是,土地對糞污排放的承載能力有限,興建牧場大多依靠“養種結合”,在牧場周圍按一定比例種植玉米秸稈等作物。

據全國政協委員張改平提出的數據,為保證生態環境不被破壞,每頭牛的消納用地建議在3-5畝之間。這更多意味着,牧場想要擴大規模,需要支付一定規模的消納用地租金。

在行業沒有硬性要求的前提下,受限於地理環境、原料價格等諸多因素,一頭牛五畝地的消納配比對牧場來説是更像是一筆不必要的經濟負擔。且在宋亮看來,“中國土地的流轉政策,也使得牧場難以獲得足夠量的消納用地。”

中國農業大學動科學院副教授王蔚也指出,中國土地流轉政策限制了大部分牧場獲得種植土地的數量,增加了牧場種植粗飼料的成本。

站在保障奶源安全的角度上,規模化生產仍然是乳製品行業的必選項。但在土地資源有限的前提下,更多成本壓力落到了牧場頭上。

另在牧場日常的運營投入中,新環保法的推行也使得牧場擴建的税收成本增加。

在“荷斯坦”的報道中,按河北省發佈的環境污染徵收標準,水中其他污染物執行每污染當量收費5.6元,每頭牛每月應繳納環保税56元,每年672元/頭,按照全羣規模收取環保税,這進一步削薄了牧場的利潤。

部分牧場2019年-2021年營收、毛利率、淨利率情況,36氪製表

生態環境部對碳排放減排和排放權交易的試點文件中也提到,年度排放量在2.6萬噸二氧化碳當量以上將被視為温室氣體重點排放單位。基於有關研究結果,年生產2.17萬噸以上生鮮乳的牧場,都將超出此條基線。

也因此,牧場對減少排污、降低碳排放量的訴求日趨明顯。對於牧場與各大乳企而言,降低碳排始終會是一項長期主義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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