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底,波音公司發佈了第三季度財報,數據顯示波音旗下防務、空間與安全部門的虧損仍然拖累着公司整體收入和利潤。
波音第三季度總收入為160億美元,這一數字同比去年雖有增長(增長4%),但相比預期來説,這一收入和利潤數據依然不如人意。
而在波音公司第三季度共33億美元的虧損中,防務業務的虧損佔大頭,為27.9億美元。
同比去年第三季度的虧損1.32億美元,今年波音三季度的虧損數據有些刺眼。對此,波音公司CEO卡爾霍恩也表示,公司在扭虧為盈方面正取得長足進展,但這種努力需要時間。
第三季度,波音共產生了29億美元的流動資金,這使得波音能在年底前保持正現金流。
至於當前波音公司的民機交付速度比預期要慢,以及防務業務繼續“血虧”的狀態,波音高層將主要原因歸於供應鏈問題、勞動力短缺和通貨膨脹等這些老生常談因素。
波音CEO表示其民機業務遭遇的供應鏈問題正在得到初步解決,但波音今年的737交付目標已經從年初的500多架一減再減,到了375架。未來幾個月每月交貨量將維持在30架左右。
此前看航空早讀曾關注波音總統專機項目的多次延誤。其原因既包括內飾供應商的倒閉,也包括具備機密許可資質的工人嚴重短缺,還被歸咎於生產事故、機內出現酒瓶等質量問題。
一個季度虧27.9億的防務業務
在2022年第三季度裏,屬於波音防務業務的KC-46A加油機、VC-25B總統專機、T-7A“紅鷹”高級教練機、MQ-25“黃貂魚”海軍無人加油機以及載人飛船“星際客船”這幾大重頭戲都遭遇了“技術挑戰”和成本超支,最終直接體現在財報上的就是27.9億美元虧損。
而這背後的原因同樣是老生常談、今年以來常被波音高管掛在嘴邊的“固定價格”(firmfixed-price,FFP)。
今年以來波音高管頻頻提起美國前總統的名字。如此“念念不忘”是因為特朗普任美國總統時,成功實現了對專機的砍價——2架新機一口價39億美元。正是這兩架總統專機,讓波音不斷失血、倒貼錢。
所謂FFP,換一個我們更熟悉的詞便是“一口價”。根據相關協議,如果這些固定價格的軍機項目發生了預算超支情況,五角大樓無需向波音支付超過承諾價的部分。
所以,今日波音遭遇的原材料和勞動力成本飆升、技術挑戰、供應鏈中斷、進度一再延誤等一眾問題都要由波音自掏腰包,一旦產品無法按期交付,波音還需向五角大樓付補償款。
由此,第三季度裏深陷“固定價格”泥沼之中的波音,在KC-46上虧了11.7億美元、VC-25B上虧了7.66億美元、MQ-25上虧了3.51億美元、T-7A上虧了2.85億美元,“星際客船”虧了1.95億美元。
今年7月,波音高管在一次採訪中表示,KC-46項目的損失已超過54億美元,VC-25B的合同也造成了12億美元的損失。
吃不消的固定價格競標+以民補軍
在多個軍機項目中採取固定價格策略來競標的波音公司當然瞭解這背後的高風險,但主要目標是以這樣的競爭力來贏下標的,奪回或守住其在防務領域的市場份額。
特別是此前波音在民機業務上高歌猛進,所賺取的鉅額利潤也讓波音有足夠底氣來反哺這些軍機項目中潛在的超支與虧損。
在軍機競標中,贏下競標便意味着一份長達幾十年的穩定訂單合同,而在這種規模效應顯著的長線生意中,隨着軍機產量突破一定量級後便會產生邊際成本的下降,由此就能扭虧為盈、補上前期的虧損。
然而,這番如意算盤的大前提,必須是波音的民機業務生意興隆。而現如今波音民機業務也“流年不利”,尚未完全走出陰霾,更襯得這27.9億美元的虧損數字尤為扎眼。
更何況,KC-46A加油機等項目給波音造成的失血痛楚還將持續數年。
大潮褪去,防務業務上的虧損狀況就顯露無遺了。
此外,波音公司之所以在防務項目採取固定價格策略,除了以民補軍、看長線收益等原因外,還有評論分析揭示了另一層原因:
對比洛克希德·馬丁公司和諾斯羅普·格魯門公司等競爭對手來説,波音公司似乎在獲得有利可圖的國防合同方面不太擅長,自身在成本核算和成本控制方面,也有些能力不足。
換成更直白的表述就是“不太會做生意”。
然而,當洛馬擊敗波音贏得F-35項目,諾格在新一代轟炸機、陸基戰略彈道導彈兩大項目上擊敗波音後,這反倒刺激波音公司更為堅定地選擇了固定價格這種搶單模式。
但是眼下看來,KC-46A暫未能讓波音如願地賺到錢,MQ-25“黃貂魚”就成了波音在防務業務上扭虧為盈的新希望了。
繼日本後,美國的另一重要盟友以色列也選擇了KC-46A,但這些國際訂單比起五角大樓的訂單自然都不夠大。
MQ-25“黃貂魚”無人加油機已經開始試飛,併成功完成對美國海軍F/A-18、F-35C和E-2D“鷹眼”3型艦載機的空中加油測試。
贏了競標虧了生意
除了不會做生意之外,還有一些針對波音的更為尖刻的評價稱:今日的波音公司在軍機設計上已經能力不足,需要依賴外部力量、合作伙伴或主要供應商的參與才能完成繁重的設計開發工作。的確,回看過往波音公司在民機型號上的商業成功,正是依靠這套主製造商-供應商模式的高效、順暢運轉,而這種模式在軍機型號上也同樣有效。當然,這種模式也是洛馬、諾格等其他廠商所普遍採用的模式。只是,今日的波音在全新的軍機型號上,是否有足夠的能力(包括知識、人才、經驗等多方面的積累與儲備)來自上而下地全程把控、統攬與評估一眾供應商?
KC-46A加油機要到2025年才能形成完全作戰能力,這比原計劃晚了5年多。這其中的一個癥結便是“創新”的遠程視覺系統(RVS)。但10月初,波音表示遠程視覺系統(RVS)2.0版的發佈將因為供應商的問題推後1年半。
研製一款新機,必然是要用到新技術。而新技術比例大卻不一定就意味着飛機越先進,但一定會提升項目的技術風險,預算也會大幅增長,更可能導致項目進度不符合節點要求,頻頻拖延。
哪怕僅僅是“一小部分”地失去這種能力,也會導致作為幾百億大項目“總包商”的波音無法從工程全局的角度,獨立對某個子系統供應商提供的新技術做評估判斷,無法有效平衡新技術的風險與收益,從而對整個項目“大目標”(核心性能)的加分和減分,乃至只能聽供應商的一家之言、口頭保證……那麼項目管理結果一定是失序和失控,項目進度一拖再拖、預算頻頻超支,直至產品下線交付後毛病不斷,修修補補一輪又一輪。
波音與貝爾合作建造的CV-22“魚鷹”傾轉旋翼機。
下一個十年危險了?
能夠佐證上述言論的一個事實是,如今波音公司在軍機領域尚能給公司造血、賺錢的F/A-18E/F“超級大黃蜂”、F-15戰鬥機和AH-64D“阿帕奇”武裝直升機等型號,都是較老的經典型號了。
它們不僅都誕生於近半個世紀之前,而且都是波音在1996年收購麥克唐納·道格拉斯後繼承而來的。
雖然多年來“新”波音持續不斷地在這些經典機型的基礎上改型、升級,但今日看來這些傳統產品線都已不可避免地步入了產品生命週期的末期。
美國空軍雖然採購了波音F-15EX,但區區幾十架的訂單量在整個家族超千架的產量面前實在是小菜一碟。這些都説明F-15家族輝煌不再,已入暮年。
對於旗下的戰鬥機業務,波音高管曾表示波音仍是戰鬥機市場的參與者,波音的“幻影工廠”(Phantom Works)正致力於下一代戰鬥機NGAD的開發。
即便波音公司推出了“鷹”家族的終極改型F-15EX,“超級大黃蜂”也飛赴印度上門推銷,還在10月的美國陸軍協會年會(AUSA)防務展上公佈了“阿帕奇”V6.5……但就像在此前歐洲多國的戰鬥機競標中波音的“鷹”和“超級大黃蜂”屢屢敗於洛馬的F-35A,屬於它們的輝煌時刻終究是過去了。
不論是在美國國內還是在國際市場中,波音的多款王牌機型都已經顯示出競爭力不足、市場份額難有大幅新增的疲憊狀態。
雖然身為一代名機,但在家族上千架的總產量面前,2022年裏新增的幾十架訂單,只能算是昔日盛宴之後的甜點了。
波音在美國陸軍協會年會(AUSA)防務展上展出的“阿帕奇”V6.5模型,升級之處包括:T901發動機改型、傳感器和航電系統的改進,以及外部直觀可見的加長短翼和6個掛點、旋翼根部整流罩。
近年來,波音傳統產品“阿帕奇”武裝直升機的海外銷售成績尚可,這也為波音的防務業務提供了一段喘息時間。
也正是因為老機型即將下桌,新機型又短期內無法讓波音賺到,所以分析稱:
波音這家航空巨頭的防務業務,未來十年將充滿潛力和危險。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看,財務分析公司Trefis給出的數據顯示,波音仍然是今日美國軍事工業體系中的主要參與者,在2020年佔據着五角大樓總採購預算的21%份額。加之,作為巨頭的波音有着“大而不倒”的體量,熬過眼下的陣痛期一定不是問題。
但關鍵在於,屬於波音的叫好又叫座的新軍機將是哪一款?是KC-46A、T-7A、MQ-25或者是NG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