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期的《飯局的誘惑》中,嘉賓馬麗在訪談中自白,在中國女笑星基本等於扮土加扮醜。甚至在《夏洛特煩惱》取得票房大勝之後,她要出席活動,自己向品牌借禮服,都被以"你的形象太土了"為理由拒絕,身為大銀幕上的那個馬冬梅,她一旦現實生活中打扮洋氣些,就又有人好言相勸:你怎麼不像笑星了?
有誰是天生就願意又土又醜的呢?説到這個,總讓人想起已躋身笑星第一梯隊的賈玲。比馬麗更要命的是,人們不僅知道賈玲的土與胖,她如何從清秀的110斤梨渦女神成為140斤"女漢子"的發胖之路,更是一個人盡皆知的故事。接地氣的賈玲也樂於自嘲,屢屢開自己體重的玩笑,哪怕在抒發對去世母親的懷念之情的小品《你好,李煥英》中,她穿越時空,與年輕時的母親相見,笑中帶淚的故事,也被她安插了幾個關於身材的段子。早前被誤認為賈玲男朋友的孫集斌透露,生活中的她會偷偷地買果凍色的包包、腳上也塗紅色指甲油,"把少女心藏了起來",聽來有些唏噓,為什麼要偷偷買、偷偷塗呢?女笑星是不配擁有少女心的,一旦流露分毫,便讓周圍人驚掉了下巴,便是一種罪過,似乎連賈玲自己也這麼認為。
這像是一種行內行外心照不宣的規矩,身為女笑星,從此就告別了偶像包袱。無論是膚白貌美的宋丹丹,還是童星出身的蔡明,都難逃此劫,紛紛模糊化五官的優勢,彷彿身為美女就必然為抖包袱減分。這兩年頻頻露臉演小品的牛莉,被導演英達形容為"漂亮還能演喜劇",言語間帶着些不可思議的意思,至於如今有了造型團隊的馬麗,早年亮相春晚,也是質樸的馬尾辮運動衫。《康熙來了》(視頻)的觀眾熟悉的丫子、小白、小甜甜等幾大"女丑"通告咖,每次節目剛開場,三句不離取笑她們的容貌、身材、穿衣品味,也是固定流程之一——長得美是令人出戏的原罪,是讓觀眾笑不出來的不良誘因。在這個行業中,女演員如果漂亮,反而要付出加倍努力。
所以,粗線條的女笑星們往往跟賈玲一樣,對這些問題以哈哈大笑一筆帶過,把真實的自己埋沒在職業身份的符號中,在這個演藝圈最流行"做自己"的時代,頗為無奈的成為了反其道而行之的人。有意思的是,仔細想想前輩們的經驗,君不見,宋丹丹厭倦了標誌性的額頭一簇捲髮的髮型,開始放飛自我改走短髮路線,蔡明更是接拍《男人裝》雜誌,以嬌豔欲滴的捲髮紅唇盡情展露自己的性感一面,殊途同歸,都有些掙脱與反叛的意味,但是,距離她們風頭最勁的演藝生涯黃金時期,都過了十幾二十年。
換一個角度想想,男笑星有沒有給人留下類似的印象呢?未必。另一個值得玩味的事實是,當説起他們,無論是外國的憨豆先生、金凱瑞,或是苗阜沈騰岳雲鵬,人們又幾乎無一例外地會想起,他們私下裏是非常內斂的,是常常為一個劇本的從無到有焦慮甚至抑鬱的。喜劇人縱然歡樂,但總歸不好當,背後的艱辛與煎熬冷暖自知。但是,女性就沒有份創作劇本了嗎?同樣是喜劇綜藝的後台,走下台的賈玲和孫集斌相擁而泣,其背後的辛苦,想必不會比男性相差分毫,只是她説的不多,默默地被鏡頭看在眼裏。
這何嘗不是一種偏見呢?換句話説,女笑星者必定醜女無敵,就如同女孩子必愛洋娃娃,女總裁必定總攻氣場,女人必須相夫教子做家務一樣,是女性從小到大都要面對的無數個性別刻板印象中的一種,而生而為人,卻是很多元的。我們也能輕易地舉出反例:港產首席女笑星吳君如,演得了笑料重彈《霸王花》、《家有喜事》,也可駕馭《得閒炒飯》與《朱麗葉與梁山伯》等文藝短章,紅毯上,她的幹練着裝屢屢吸睛,與男友陳可辛,女兒10歲仍保持拍拖關係,她有充分的做自己的自由,沒有人敢質疑半句,更不用説陰陽怪氣地問一句,你怎麼活的不像是個女笑星?
説到底,背後的道理並不高深,只是當取笑的笑聲一浪高過一浪的時候,知易行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