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最大聲:老夫妻替兒媳徵婚 不忍她跟着自己受苦兒媳流淚拒絕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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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一個65歲的老人對着鏡頭説,“大家見識多,能幫忙我兒媳找個男友嗎?”原來,這對支支吾吾的老夫妻是想替自己的兒媳徵婚。在三年前,其兒子因病撒手離世,而且還令原本不富有的家庭欠下外債。僅僅只能靠着兒媳的幾千元打工錢一點點還債,然而如今孫子又患上白血病,令這個不幸家庭再次陷入困境。老夫妻不忍看着兒媳跟着他們受苦,想為其徵婚;而兒媳得知後也流淚拒絕二老。
據悉,這對老夫妻一直揹着兒媳婦在替她徵婚,“把她當做女兒想給她找合適的人”,二老哭着説。在三年前,兒子的去世家裏債務都由兒媳在一點點還,然而在今年初時,18歲的孫子又生病了,而且是患上白血病。兒媳在經歷丈夫去世的打擊後,如今又要籌醫藥費治療孩子,不僅身體日益消瘦,頭髮也大把大把掉。
因此,老夫妻對着鏡頭稱,“這些年,兒媳太苦了,想幫她找個人。”而知道二老為自己徵婚後,兒媳現場流淚拒絕了,她表示,“老人和孩子是我的責任”,自己也説曾想過輕生,但想到家中的三個老人以及雙胞胎兒女,她咬咬牙挺了下去。但面對兒子的醫療費,她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能借的已經都借了,能賣的也都賣了。
目前,公益組織已經為這個家庭送去幫扶資金以及村民的捐款等等,但因為沒有足夠關注度,這些籌款遠遠不夠兒子的移植費用。因此,目前兒子還需要照顧和醫療費用,有關公婆替自己徵婚一事,她表示不可能會棄老小不顧,現如今贍養老人和照顧孩子都是自己的責任。
在市場門口拐角處的一個小攤,慈眉善目的老兩口,在車上地下放了五六個大盆,盆裏面生長着各種規格長短不一的黃豆芽,老人説家裏有十多個大盆在生着豆芽呢,也是長短不一的,每天拉一部分到市場上,晚上空下來的大盆接着生豆芽,就是這樣循環。
這些年人們對豆芽都是很恐懼的,害怕裏面加上化肥什麼的,對健康不利,老兩口的這種經營方式,打消了人們的顧慮,因為最短的芽就是泡過的黃豆,但人們更相信的是老兩口的人品。
老兩口原來住農村,後來孩子在城裏買了房子,本來把他們接到城裏是來享福的,城裏老人遊手好閒,成天打牌的習慣,老人看不慣,種地是專業到城裏不可能的,於是老兩口想到了原來農村家裏生豆芽的差事。有了差事就忙了起來,看看老人家早飯就是這樣吃,本來是讓老兩口來享福的,孩子看老人這麼累,曾經勸老人別幹了,老人家執意不肯,就這樣堅持下來,收入基本穩定。
市場上,人們對於農村家裏生出的豆芽很感興趣,人們愛吃老人家的豆芽,但又不肯老是往市場跑,於是老人家就想出了,把幾種不同規格的豆芽都拿到市場上,讓這些回頭客,一樣都買一點,就可以好幾天不用往市場跑了。
在市場上,周圍的小攤販相互之間很熟悉,有説有笑,老人説,你看看我們做點生意,不比圍一圈人打麻將好得多,看那些大牌的打麻將的,坐幾個小時都不動彈,起來以後腰也酸背也痛,那不是自找的。
(2017-09-10)
今天(9月27日),有車友爆料:早上在建設路秦嶺路看到有一輛手扶拖拉機壞在路上,車上坐着一對老夫妻,看起來很無助。
記者趕到現場瞭解到:這對老夫妻已經在路口滯留了一整夜,昨天晚上9點,他們開着拖拉機從開封來鄭州賣紅薯,沒想到車輛爆胎,無法行駛,當時天下着雨,老兩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在車上躲了一夜的雨。
好在今天早上,中原區三官廟中隊的巡防隊員發現後,及時把爆胎的輪胎卸掉送到就近的修理廠。10點多,輪胎修理好,巡防隊員幫忙安裝後,車輛可以正常通行。
在此期間,很多好心人,看到老兩口一直沒吃飯,還送來了稀飯饅頭。
在這個下着小雨的早晨,感謝一眾好心車友的幫忙,天冷但心暖!
以下為網友評論:
網友“U星人73xxxx329”:為鄭州人爭光爭彩,點贊!
網友“鄭州用户01xxxx163”:農民最苦,農民最累,農業最危險!
(2017-09-27)
趙曉慧的丈夫那日賣紅薯回來便生病了,那幾日天氣陰寒,他冒雪出門,披雪歸來,病來如山倒,進屋後便倒地不起。已經躺在牀上三天了。
家裏米缸空了,趙曉慧一早起來,看了眼牀上的丈夫,便去地窖裏搬了幾框紅薯,騎着三輪車就出門了。
從山村到鎮上,要騎約一個小時的車。連日的雪,使得道路非常濕滑,她小心翼翼的騎着,這是她第一次出門擺攤,以前都是她丈夫去賣。
趙曉慧和丈夫都年過半百了,幾個子女都外出打工,常年不在家。趙曉慧一輩子都生活在這個山村裏,鎮上也就逢年過節時去幾次,繁華的小鎮讓她感覺恐懼,她裹着厚厚的頭巾,騎到了一個小區的門口。依着一個賣菜的老人,擺開了她的貨物。
枯黃的臉,黑灰的指甲,粗糙的手掌……一看就是個樸實無華的鄉村婦女,沒有背景,沒有錢財,老實可欺,連身旁賣菜的老人,都當她是空氣,那老人招攬客人的時候腳都踩到她的紅薯了。
趙曉慧默默無言,也不説什麼。把紅薯往旁邊攏了攏。她不像其他幾個賣菜的那般巧言滑舌,她安靜的等着客人自己來挑選。
可奇怪的是,連着半天都沒有賣掉一個紅薯,她有點焦躁,看着小區裏車來人往的熱鬧,身旁賣菜老人忙碌的身影,自己的攤前冷冷清清,她失落地嘆氣。
這時,來了一個騎摩托車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個頭盔。看着她的車和地上的紅薯。
猶豫了一會,他走到趙曉慧面前問:“紅薯怎麼賣?”
趙曉慧看見這個男人,連忙説:“十元五斤。”
男子掏出一張百元整鈔,説:“來二十斤。”
趙曉慧看着錢有些發愣,並沒有去接,她不太會看真假,就想找旁邊老人問問,可老人很忙,根本不理會她。
趙曉慧半天都沒有生意,忽然有人一下買掉三分之一,想來定是開心的。可她卻面無表情,看着那張百元紅鈔並沒有急切的接。男子看她猶豫着翻出帕子,帕子裏包着為數不多的幾張零錢,男子忽然又把錢收回了口袋,慌忙説:“算了,我不要了。”
趙曉慧也沒有説什麼,只是擺弄着紅薯,目送男子騎着摩托車進了小區。
那騎摩托車的男子叫陳財,時常在各個小區門口觀察新來的攤主,看到那些老實巴交的,生意不好迫切要賣的,他就會從他那疊假鈔中抽出一張。
即便他被拆穿了,他也毫無顧忌搶點東西,猛踩油門火速離去,留下一陣嗆鼻的汽油味。那些擺攤的見了城管都抱頭鼠竄,任他們也不敢去報警,警察也不會為了一百塊把他怎麼樣。所以誰也奈何不了他,他已經這樣作案不知道多少次了。
但時間久了,很多人都精明瞭,見到騎摩托車的給整百的都會小心謹慎,陳財已經很難下手了,這一個星期他就只在一個賣紅薯的老頭那裏花出一張假鈔,那個老頭找完錢才發現,他拼命騎着三輪車追陳財,可即便氣喘吁吁,三輪車怎麼可能趕得上摩托車呢,不久就被陳財甩開了幾條街。
隔天,陳財上街尋找目標的時候,聽説昨天那追他的老頭在一個拐彎處被一輛疾馳的車給撞了,當時人就不行了,聯繫不到家人,送到醫院就死了,屍體放在二院的停屍間。
陳財聽到後毫無內疚,還覺得老頭自找的,為了追一百塊錢就喪命多不值。他依然流竄在各個小區,只是這幾天他都沒得手過。
今天他再次來這個小區門口,發現一個老婦在賣紅薯,那輛三輪車讓他特別熟悉。他忍不住就在遠處盯着她看,那老婦生意冷清,神色焦躁。寒冷的風雪凍得她面色蒼白。
陳財想起了自己年邁的母親,那個常常在風雪天出門賣水果的農婦,為了博取同情會拉住那些年輕純真的少年少女,説自己一天都沒吃飯了,懇求他們買自己的水果。那些年輕的孩子多半會憐憫她,哪怕她賣的一斤少半斤,哪怕她十幾元一斤的翻三倍價格賣,那些衣食無憂的孩子哪裏會討價還價。陳財想到這點,頭盔下的臉是冷酷的,他推着摩托車過去,詢問紅薯的價格。
聽到價格後,他冷冷一笑,之前的老頭才十元八斤,這老婦十元五斤,差了三斤。應該不是一家人吧。
陳財掏出那張假的不能再假的百元紅鈔,那老婦並不着急接,卻是先掏出一個破舊的髒兮兮的帕子翻了翻,帕子裏包的是零零碎碎的幾張十元和五元紙幣,夾着一張雙人的黑白照片。陳財看見那張照片上的老頭和老婦依偎在一起對着前方裂嘴而笑,那老頭赫然是那天追他而喪命的老頭,那雙眼睛似乎正盯着陳財。
陳財壞事做多,雖然驚慌,但有頭盔的灰色塑片擋着,沒有被人察覺。只是伸出錢的手輕輕一抖,收了回來,騎着車走了。生怕被她發現自己跟她家人的死有關。
陳財從小區內穿梭出去,無意間從後視鏡裏看見身後緊緊跟着那老頭的三輪車,三輪車上的老頭,機械一般瘋狂騎着三輪車,臉上鮮血淋漓,一隻眼睛已經跳出眼眶外,另一隻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眼看馬上就要追上他。
陳財慌不擇路,發現自己到了那老頭出事的轉彎口。一輛黑色的麪包車正好迎面轉彎而來,車速不快,陳財的摩托車忽然剎車失靈,自己撞了上去,摩托車瞬間粉碎,陳財狠狠的撞在車門上,面部凝固着驚恐的表情,七竅血流而下,身體緩緩地從門上滑下去。
麪包車上的司機顯然也是驚恐萬分,他被破碎的玻璃扎破了頸動脈,鮮血橫流,但他顧不上疼痛,眼睛似乎難以置信的望着不遠處的那輛三輪車。三輪車上,兩個血淋淋的身影正相互依偎在一起。
麪包車的司機,早上在一條無人的山村路上快速行駛,雖然山區裏彎道多,但一路無阻,他開的越發快了,結果當他發現前方有個三輪車的時候,剎車已經來不及了。他冷汗淋漓的下車,老婦已經不行了,只是她很不甘的死去,眼睛仍然瞪得大大的。
麪包車的司機是給人運貨的,家裏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不想蹲監獄,四處看沒人,就把老婦和三輪車一同拖到路邊扔下了山,山下都是積雪,白茫茫一片,像是掩蓋了一切。
麪包車的司機鎮定的檢查了自己的車,沒有造成很大的損傷,他擦乾淨後就繼續上路了,沒想到在這個轉角處又見到了這個老婦……只是這次死不瞑目的變成了他自己……
趙曉慧冷冷看着他死去,她的丈夫在她身邊,哀傷地看着她:“是我害了你,我不過是捨不得離去,頭七一過我就不能再陪着你。可不想卻變成你來陪我。”
趙曉慧温婉一笑:“沒有了你,我也活不下去了。帶我走是對的。”
趙曉慧夫婦的孩子得到消息後趕到醫院,二院太平間裏,醫護人員打開冷櫃,發現
多了一具女屍,兩具屍體依偎在一起,面容安詳。
(2017-08-09)
看了這則消息.是不是很想好好打扮打扮找人處對象呢?
還是趁年輕好好打扮打扮自己.
好了祝大家早日找到另一半
(2017-08-28)
英國德文埃克斯茅斯有人目睹一對老夫妻當着眾人的面,反覆將自己的一條小型寵物犬拋進海里。當有人指責他們的時候,他們還稱是為了讓自己的狗“涼快涼快”。
更恐怖的是,這個海岸是有一條水泥坡道延伸進海的,小狗掉下去的時候可能會撞到水中的水泥板上。即使小狗被扔多次,但還是努力又游泳回來主人身邊,期間大媽的丈夫就在一邊看著。
附近的路人看不下去了,拍下照片保留了證據之後就果斷報警。當這對老夫妻被訴上法庭後,他們卻在法庭上辯稱當時有點熱,他們是為了給狗降温,而且狗也很喜歡這樣玩。
目擊者出庭作證,稱狗當時不是自願下海的。而且有一次扔小狗時是頭朝下被拋進海的,要是撞到那個滑道就是死路一條了。老夫妻的辯護律師卻稱他們是對待狗的方式愚蠢了一點,但不是惡意的。
雖然在後來的檢查中沒有發現狗身上有明顯的傷,但最後法院還是覺得他們是在虐待動物,判這對老夫妻12周的監禁,緩刑2年執行,同時禁止他們在飼養現有的寵物。
以下為網友評論:
網友“紅眼眼”:老夫妻糊塗。
網友“與海對歌”:穿了多少衣服你説狗熱,真能説謊
網友“貝勒爺”:老夫妻萬福!
(2017-09-26)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很多人在結為異性兄弟姐妹時,會有這麼一句誓言,但真正能實現的恐怕只有九牛一毛。
而家住成都一對的黃友清和王開慧兩位老人,同樣有過這樣的誓言,兩位88歲的老人與9月8日雙雙離世,僅相差6小時20分鐘,兩位老人攜手共度68年。
子女和鄰居在為老人傷感的同時,也為老人這種對愛情忠貞不一的精神感動萬分。
(2017-09-10)
妙橫陪伴你的第二天
時常在各種場合聽到一些情話,女生説給男生聽。
男生説給女生聽。
“我只想借一程,夫妻攜手同行。心相印心相隨,相濡以沫度餘生!”
大概最美的愛情,就是風雨同舟,一生同濟前行。
文章出軌了,馬伊琍説,戀愛雖易,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
吳君如在微博中説:“不用理會什麼閨蜜或龜蜜,反正我知道他的心(和財產)歸me!哈哈哈!”
太多的感情,不需要來自肺腑,需要來自於生活。
藝術高於生活,藝術卻來源於生活。
感情是藝術活,也是體力活。
我的一個朋友,經常抱怨老公對她如何差勁,埋怨他不懂柴米油鹽醬醋茶,總是將一些生活瑣碎誇大其詞,在我面前侃侃而談。
後來,我見到了他們倆同框,那是在一次聚會上。朋友對他那個一無是處的老公體貼入微,又是斟茶倒水,又是忙前忙後,生怕老公做多一點事。原來,感情不好是説給別人聽的,她喜歡獨自享受自己的老公。
當然這種女人不常有,也不見得多壞,只是愛把幸福説成不幸,才能在同行人中找到定位,一種弱不禁風,感情受挫的哀門女子。
為什麼會有這種人呢?究其根本,她愛他,他也愛她,只是表達方式不一樣而已。
我有一張GIF圖給你們看,是最近網上非常熱的一對外國老夫妻整蠱的視頻,倒沒有覺得老奶奶有多無聊,有多想表現自己,也許她只是為了逗老爺爺一笑。
為生活多點樂趣,為感情增加點情趣。
我想最美的愛情,就是老來你還在,我愛你還來。
當激情退去、容顏衰老,牽你的還是那雙無怨無悔的手。
當財富散盡、一無所有,陪你的還是那顆至死不渝的心。
當災難降臨、眾生遠離,暖你的還是那份不冷卻的情。
世間最美的愛情,不是公主與王子的戀愛,而是找一個不離不棄的平凡人,有生之年,只訴温暖不言殤,傾心相遇,安暖相陪。
生命中,總有一把傘為你撐了很久,雨停了還不肯收。
總有一個人把你看得很重,失去什麼也不肯把你丟。
一直站在身後,總在呼喚時守在左右。
一直陪着你走,總在無助時温暖心頭。
懂你的眼淚,能看到你心中全部的海洋;懂你的逞強,能看穿你撒謊背後所有的悲傷……
(2017-09-25)
春天裏,萬物復甦之際,自然也少不了各種各樣美味的食物,其中,味道最鮮美的就要數螺絲了,不知道你吃過沒有。
這是一堆老夫妻做的,兩人做螺絲買螺絲已經幾十年了,價格十元一斤,公道實惠。而且不像一些地方,稱斤的時候帶滷水,也就是湯汁,老夫妻的螺絲,稱斤之前不帶湯汁,稱完斤後,想加多少滷水加多少,特別的地道。
而且兩老人做的也是良心買賣,很多店裏賣的螺絲都沒養乾淨就吵了,所謂養就是要把螺絲泡在水裏,等它吧髒東西都吐出來才可以吃,這樣才比較健康,老人自己的螺絲都是養了三天的,養得非常乾淨,炒螺絲的手藝也是以及棒,味道十分鮮美。
大爺已經77歲了,做這個幾十年,味道始終如一,買賣也是做的誠信生意。
以下為網友評論:
網友“快樂的一隻小白狐”:能把福壽螺吃滅絕了,我就服你
網友“謀”:好東西 好久沒吃了
(2017-09-18)
我在張鈴興的家裏
孝女張鈴興
一
公元1960年3月15日傍晚,陝西省乾縣注泔鄉周家村,一間歪斜的坯房裏傳出一聲嬰兒的啼哭,尖利的哭聲似乎刺痛了一直蹲在院子裏悶聲不響使勁抽着旱煙的周益傑,他渾身抖動了一下,又大口大口地吞吐着煙雲,他在等待着什麼。
不一會,破舊的門板吱呀一聲開了,黑乎乎的門洞裏傳出一聲怒吼:“什麼肚皮,哪裏招來的陰魂,又是個沒把的!”緊跟着一團黑影滾出大門,迅速地躥到周益傑身前。周益傑渾身又抖了一下,似乎想站起來但又沒有挪窩,稍稍停頓後又大口大口吸起了煙。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和麪對站在自己面前已經惱羞成怒的母親。
見周益傑不作聲,黑影稍稍調低了音量:“這餓死人的年頭,前頭生了個囡,現在又來一個搶食的,怎麼養得活啊?送了吧!”
周益傑再次抖了一下身子,他緩慢但重重地敲了敲煙斗,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讓黑影感到了壓抑,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周益傑翁聲翁氣地説:“娘,親骨肉呢,先帶着吧,實在沒活路了再送人也不遲啊!”説完抓了根車軸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黑影待著原處,良久才一跺腳,狠狠地説:“不聽老孃我的話,看你怎麼將這個家撐下去!”
同一時間,離周益傑家不遠的陽洪鎮屈家咀西隊,年已半百的張志英董鳳蘭夫婦坐在空蕩蕩的屋裏垂頭喪氣一臉愁容。倆口子一直沒有生育,近十年來抱養了六個嬰兒,可不知為何,居然一個也沒養大,這不,他們剛剛掩埋了一個,才從荒山野地裏回來。怎麼辦呢?誰來養老啊?誰來送終呢?誰來祭奠先祖啊?難道真的要成為孤魂野鬼了嗎?夫妻倆的哀怨和悲愁塞滿了這三間土坯房。
五個月後,周益傑家終因人口過多斷糧了,揭不開鍋了。周益傑的母親再次發話:“該定了吧,把細囡送了,要不大家都要餓死。”周益傑妻子張秀英顯然不捨得,她瞧一瞧正在熟睡的小女兒,惴惴地説:“這年頭,誰家有餘糧啊?誰家會要一囡?”婆婆白他一眼,不屑地説:“怎麼就沒人要了?屈家咀西隊的老張家就要,都幾次託人來問了,人家還説可以給點糧食呢!”
張秀英忽然緊張起來,從來不敢頂撞婆婆的她突然站起來,大聲説:“不!那家人運氣差手氣背,聽説抱一個沒一個,咱囡可不能往火坑裏塞。要送也送別人家!”
但真如她所言,這年頭家家斷糧食糧户户吃野菜,誰還會要一個初生的囡?問遍了五里三鄉,就只有人家西隊的張志英肯要。沒辦法,總不能看着孩子餓死吧,雖然張秀英哭得死去活來,但最終還是眼睜睜地看着親生骨肉被婆婆抱着消失黑漆漆的夜色之中!
二
西隊的張志英董鳳蘭夫婦如獲至寶,倆人搶着輪着將酥軟綿弱的細囡抱在懷裏,為了驅惡避邪,他們請來道士捉鬼邀來和尚唸經,並根據大師的指點,特別打製了幾個銀質鈴鐺掛在孩子的頸脖子和手腕腳踝處。也因為這個,夫妻倆決定給孩子取名張鈴興,小名就叫鈴兒,寓意為孩子戴上了鈴鐺就一定可以健康成長興旺發達了。
説來也怪,這張鈴興來到張家後,居然沒病沒災,一路健康地成長,就像後山的翠竹,越長越秀氣,越長越可愛。張志英老倆口老來得囡,自是歡喜無限,他們把孩子看成掌上明珠,倍加珍愛。張家親戚和隔壁鄰居也都非常喜歡她。張鈴興在養父養母家中度過了雖不富足但舒心愉快的童年。
養父養母還讓張鈴興讀書,一直讀到初中畢業。1973年,14虛歲的張鈴興已經出落成一個美麗俊俏的大姑娘,秀氣、聰明、懂事的她居然考上西安一個戲劇學校,她收到了通知書,她很想去,但養父養母卻捨不得她離開,他們已經60多歲的人了,他們一天都離不開孩子了!但是,青春萌動且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的張鈴興畢竟年少,又哪裏能夠領悟老人的這份心意?她堅持要去讀書,於是第一次跟養父養母起了爭執。
當時,張鈴興的生父生母不知何故已經離婚,母親張秀英再嫁到西安市裏。倔強的張鈴興居然一路打聽,找到了生母,想要生母支持她讀書,生母當然支持,答應給她備辦行李學資,於是張鈴興在生母家玩了幾天後小鳥一般飛回了西隊。
西隊的養父養母可急壞了,女兒忽然不見了,幾天不見人,他們挨家挨户的尋,滿山遍野的找,就是不見蹤影,於是吵開了,養母哭鬧着説:“你個老傢伙,都怨你,不讓她讀書,她去讀個書,又不是不要咱了,你為什麼不肯啊?她脾氣犟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都七八天了還不見人,肯定是想不開了!她要是真的沒了,我就跟你拚了!”養父自覺理虧,便不作聲,獨自提着個漁網到周邊的山塘水庫挨個打撈,結果什麼也沒有。折騰了七八天後,張志英夫婦最終認定張鈴興就這麼沒了。一個星期不見女兒,張志英瘦了十幾斤,頭髮全都白了,他病倒了,倒在牀上起不來,他仰天長嘆:“老天無眼啊,你為何這麼不公?我張志英又沒有幹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也沒有什麼過分的要求,不就是想要個孩子嗎?為什麼就抱養一個夭折一個呢?”他茶飯不思,覺得人生已無意義,不如終了此生算了!
正當張志英夫婦將眼睛哭腫把眼淚哭幹已經完全死心絕望之時,着一身新衣服的張鈴興笑吟吟地出現在老倆口模糊的淚光之中。老倆口疑是女兒陰魂,雖然不懼,但仍然驚疑不已,老淚縱橫地問:“囡,告訴爹孃,你丟哪了,明早我去把你帶回來,買個好棺材,你就放心的去吧,爹孃很快就來陪你的!”
“爹,娘,你們説什麼呢?快來看看,我的新衣服漂不漂亮?”張鈴興完全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麼,愛美的姑娘還沉浸在穿新衣服的喜歡之中。
驚愕不已的張志英夫婦對望一眼,同時揉揉眼睛,養母董鳳蘭緊緊抓住老公的胳膊,激動而又不安地問:“不會是真的吧?”張志英忽然興奮起來,他霍地從牀上蹦起,一把扯住張鈴興的手,仔細地端詳着驚慌失錯的女兒,好一會,好一會,張志英猛然用力將女兒拽進懷裏,緊緊箍着,放聲大哭:“我的寶貝啊,你這是去了哪啊?可想死我了,你要是沒了,我和你娘也不要活了。你要讀書是嗎?去吧,去讀吧,去西安去延安去北京去哪裏都行,只是,只是你以後可別再嚇唬我們了!”
這次出走極大地震撼了張鈴興,讓她真正明白了養父養母對自己的真情大愛,她深知自己是養父養母的全部,是他們活着的全部理由,她也知道,要是她不在他們身邊,他們將會很快的消逝於這個世界,雖然他們現在同意她去上學了,那只是害怕徹底失去她而作出的痛苦抉擇和無奈之舉。於是,懂事的張鈴興作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不上戲劇學校。她跪在養父母面前懊悔地哭訴:“爹,娘,沒有你們,就沒有囡的今天,我不懂事,讓你們擔心了,現在囡長大了,你們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孝敬你們,侍奉你們!一輩子也不離開你們了!”
三
一晃三年過去了,張鈴興17虛歲了,她已經長成一個水靈靈仙女般的大姑娘了。那時的人們普遍早婚,加上張志英夫婦倆是有名的老好人,於是很多人家前來提親。無論是對小夥子還是對其家庭,都有張志英夫婦中意的,但有一個條件卻沒有人滿足得了,那就是入贅,做上門女婿。
做上門女婿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而且是一件人前無法抬頭人後被人指戳脊樑的糗事,除非萬不得已,不然是沒有哪個青年男子願意幹這倒插門的事的。
沒有也沒關係,其實張鈴興心中已經有一個人了,而且這個人答應她願意倒插門,答應她一輩子都不離開她。
這個人是誰呢?
原來,乾縣這個地方的土質適合種植西瓜,當地人有大面積種瓜的習慣,有些生產隊人手不夠,便會收留一些逃難來的江浙人幫忙,或者僱請一些外地勞力幫工。張鈴興家所在的屈家咀西隊便有一個外地小夥子在這幫工,他叫周雲庭,是江蘇省徐州市豐縣人,周雲庭雖然已經31歲,但是看上去仍然是一個年輕英俊的小夥子,他勤勞、善良,他熱情、健談,他風趣、幽默,他很得當地姑娘們的喜歡,但是他畢竟是一個外來的幫工,沒根沒基,貧困潦倒,不但付不起彩禮,連個落腳的草窩都沒有,真要嫁給他,沒有哪户人家會同意。可是張志英家不一樣,他要的是人家入贅,自然就只有像周雲庭這樣的人了。恰巧張鈴興並不嫌棄他,反而喜歡他,就這樣,1976年,17虛歲的張鈴興與31歲的周雲庭結婚了,周雲庭成了張家的上門女婿。
婚後,夫妻倆恩恩愛愛,對養父養母極盡孝道。一家人雖不富裕,但日子過得和睦美滿,舒心暢快。尤其是張志英老倆口,已經完全走出了無兒無女的陰影,他們覺得很是驕傲,在村裏也抬得起頭了,逢人便説:“娃倆可孝順着呢!瞧我現在,飯不用做,地不讓下,連早上洗臉水晚上洗衣腳水都是他們端的,可舒服了!”羨慕得村裏的長輩拿張鈴興夫婦孝敬父母的事例作為教育自家孩子的活教材。
但是,也有不盡人意之事,那就是結婚五年了,張鈴興還是沒有生育,雖然無人提及此事,但大家心知肚明,都在儘量迴避這個問題。張志英董鳳蘭夫婦私下裏經常嘀咕:“該是我們的運氣嗎?我們不會生養,抱來那麼多孩子都沒得活,好不容易成了一個,難道鈴兒真的不會生育嗎?”商量來商量去,老夫妻最終決定:抱養。
當然,這回不是張志英夫婦抱養孩子,而是為久未生育的張鈴興夫婦抱養。經多方打聽,終於在1981年經人介紹抱養了一個剛剛出生的男嬰。張鈴興給他取名叫“周戰海”。説來也怪,這周戰海就像是個藥引子,剛抱回來不久,張鈴興自己便懷上了,1982年,張鈴興的親生兒子出生了,取名“周戰台”。雖然有了親生兒子,但張鈴興夫婦並沒有嫌棄抱養的大兒子,完全視為己出,甚至更加疼愛。這樣,才23虛歲的張鈴興便成了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至此,張鈴興一家算是完滿的了。
四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
1983年11月,張鈴興年近八十的養父張志英去世了。
1984年清明節前,張鈴興的丈夫周雲庭老家來信,説父母親年事已高,哥哥生病,老人希望看到兒子,更希望得到兒子照顧。
接信後,周雲庭變得心事重重。他整天悶悶不樂,沒精打采,有時甚至像丟了魂似的心不在焉,有時在院子裏一坐就是幾個小時,有時在後山上朝着東方一站就是一個下午,有時會在深夜驚醒一骨碌的跳將起來。這一切,都被細心的張鈴興看在眼裏。她知道,丈夫肯定是想念家鄉了,想念親人了。但是,他答應過她,當初結婚時他發了逝,要一輩子都不離開她的,他得遵守諾言,但是現在,遠在萬里之外的父母親年邁了,想念兒子了,他應該怎麼辦呢?他矛盾之極。
實際上,周雲庭內心交織不化的矛盾還不止於此。他還有一個秘密沒有也不敢告訴妻子。原來,周雲庭的母親脾氣古怪,對孩子要求極其嚴厲甚至於苛刻。周雲庭曾經娶過妻子,但是母親對這個兒媳婦並不滿意,經常橫挑鼻子豎挑眼,媳婦本來身體不好,孱弱多病,加上婆婆的苛責,媳婦最終鬱鬱寡歡,後來得病不治,也沒給周雲庭留下一點骨血。周雲庭因此對母親很是不滿,雖然妻子的去世不完全是母親的責任,但是他仍然對母親心存怨氣,也正因為此,他才會一狠心將父母親丟給哥哥,一個人背井離鄉來到西部,來到乾縣替人家生產隊幫工種西瓜。他當年出來時曾經暗暗賭氣,決定這輩子再也不回豐縣老家了,也因為這他才會答應做張鈴興的上門女婿。但是這一切,他都不能告訴張鈴興,他並非有意欺騙她,他只是不願回望那段讓他痛苦不堪的經歷,也不想讓自己年輕的妻子擔心害怕。
可是現在,哥哥周雲明生病了,已經70多歲的父母親想念兒子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母親縱然有許多的不是,可是做兒子的難道真的要跟母親嘔上一輩子氣嗎?説實話,他還真的想家了!想念那個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了!想念體弱多病的老父親了!也想念那個曾經讓他很生氣很生氣的老母親了!
可是,想念歸想念,又能怎麼樣?他不是答應了現在的愛妻要一輩子守着她的嗎?他能丟下妻兒岳母於不顧獨自回到故鄉嗎?
當然不能!
因此,他只好痛苦着。他已經十分無助。他每天晚上做着同樣一個夢:他揹着行李要回江蘇,妻子拉着他的手捨不得放開,兩個兒子抱着他的腿哭哭啼啼叫爸爸,岳母無助地倚着門框老淚縱橫,而遠方,母親蒼老而又悲涼的呼聲時斷時續……
好不容易熬到夏收之後。
一天晚飯後,張鈴興把家裏打理的整整齊齊。然後,她把養母請到中廳,把丈夫也叫了來。她嚴肅認真而又動情温和地説:“媽,雖然我不是您親生,但是您我比親生母親還要好,我跟雲庭結婚後,我們對爸媽雖然談不上很好,但也不會很差吧!”她瞅了一眼耷拉着腦袋的丈夫,接着説:“我説雲庭吧,對我好,對爸媽也好,可這幾個月不對勁了。怎麼整天悶悶不樂呢?我看出來了,想家了吧?想親孃了吧?你是不是想回江蘇老家啊?説出來啊,沒關係的,憋着多難受啊!是不是怕毀了當初做上門女婿的誓言啊?是不是怕我們娘幾個不跟你走啊?”一回頭她對養母説:“媽,我是這樣想的,一,我絕對不會離開您,我要一輩子孝敬你;二,我既然嫁了雲庭,就不會離開他,他走哪我就走哪;三,現在雲庭想家了,江蘇老家有他親爹親孃,我們不能攔着他,就算勉強留下他,他也不會開心,而且會良心不安。因此,我決定,我們全家人一起跟雲庭回江蘇豐縣老家,媽您也去,女兒懇求您了!”
其實,在張鈴興點破之前,養母董鳳蘭就已經注意到了女婿的變化,也大概知道了事情原委,根據她對女兒的瞭解,知道女兒一定會這樣抉擇,因此,當女兒説出這番話後,她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可是周雲庭就不一樣了,他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因此,他盯着妻子,驚訝得半天説不出話來。養母董鳳蘭説:“囡,你隨他回老家吧,我一把老骨頭就丟在這陪你爹吧!”但是張鈴興非常果斷地説:“媽,我説了,我再不與您分開,您不走,我就不走!”董鳳蘭太瞭解這個女兒了,為了女兒的幸福,她終於勉強説:“好吧,大家一起走吧!”
就這樣,1984年8月,張鈴興帶着養母和兩個兒子,隨丈夫來到了江蘇豐縣大沙河鎮後雙廟西隊。
五
雖然早就預測到會很艱苦,但是回到豐縣後實際上遇到的困難還是大大地超出了張鈴興的預料。
首先是沒地方住。周雲庭出外多年,祖上留下的幾間破屋現在哥哥嫂子一大家人住着,父母親跟着哥嫂住。他們回來後,哥嫂勉為其難騰出了一間,一家老少五口就這麼蝸居着。不方便的程度可想而知。其次是沒田地種。他們是1984年回的豐縣,這裏早在兩年前就完成了分田到户,周雲庭在外地一直沒有音訊,當地生產隊還算好心,給他留了一小份既遠又孬的坡地,這坡地要比一般的地高出不少,汲取不到灌溝裏的水,要用人力引水灌溉,因此十分費力,產量也就不高。再説,一個人的份地又怎麼養活一家五口啊?再就是生活不習慣。張鈴興和養母對豐縣大平原的生活方式極不適應,尤其是年過七旬的養母董鳳蘭,更是適應不了,她整天想着要回陝西老家。
此時才25歲的張鈴興表現出極端頑強極其堅韌的品質。既然告別了乾縣的叔伯阿姨,就斷然沒有回去的道理,她張鈴興丟不起這人,她數了數從乾縣帶來的為數不多的錢,一咬牙:“雲庭,咱建房子。”
説幹就幹。房基是自家的,不要錢。地基自己平整,材料就地取用。牆用泥土夯,瓦用泥巴燒。夫妻倆自己動手,既當師傅又當夥計還兼小工。兩個月工夫,三間泥瓦房勉勉強強建好了,好孬還圍了個院子。村裏人對這個年輕漂亮的外來媳婦刮目相看了,她的能幹讓村裏人很是震驚。接下來她做了件讓父老鄉親更為震撼的事情——把公公婆婆接新房裏住了。理由十分簡單:雲庭在外多年,沒有盡過孝道,以前是哥哥嫂子負擔,哥嫂生活本來艱苦,現在哥哥病了,日子更加艱難了,雲庭既然已經回來,哪怕生活再難,也要承擔做兒子的責任。
就這樣,在江蘇豐縣一個叫後雙廟的村莊裏,周雲庭張鈴興一家總算以新的格局又暫時安定下來。日子雖然清苦,但張鈴興固執地認為,只要夫妻同心,勤儉持家,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由於終日勞累,加上長期營養不良,張鈴興病倒了。住院期間,有一位年近八旬但身板硬朗的老太太常來探望,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張鈴興覺得奇怪,沒聽説有這麼一位親戚啊?平常也不見走動,她是誰呢?經再三盤問,周雲庭終於説出了原委,原來,這老太太叫丁志圓,是周雲庭前妻的母親,按當地人習慣,張鈴興應該叫她“續母”。這丁老太太對女兒極好,對女婿也很好,女婿周雲庭回豐縣後,她多次提出要來看望張鈴興,她説要把張鈴興當成自己的閨女看待。但是周雲庭不讓,因為他一直沒讓張鈴興知道自己曾經有過婚姻。可是現在張鈴興病了,丁老太太不管那麼多了,她知道張鈴興懂事、聰慧、勤勞、賢良,因此,她很喜歡這個“女兒”。所以就出現在張鈴興的病牀前了。而張鈴興知道這一切後,心中當然不是滋味,但面對因為擔心害怕而滿臉土灰色的丈夫,面對丁老太太一絲假意也不摻雜的關愛,本來就豁達大度的她在經歷了短暫的不痛快之後還是接受了這個現實。再往後,她發現,這個續母對她的好竟然超過了養母和婆婆,因此,在三個所謂的母親中,張鈴興跟續母反而越來越親近。
天有不測風雲。續母的唯一的兒子先她而去了,不久,續母的孫子又意外死亡,續母在短短的時間裏成了一個沒有親人的孤老,續母病倒了,癱在牀上沒人照顧,拿她的話説:“死了算了,跟兒子孫子做伴去!”
但是,張鈴興念着續母的好,她可不能讓續母跟着兒子孫子一起去,她可不能讓續母躺在牀上等死。她也不跟丈夫商量,悄悄地將續母從隔壁的梁寨鎮西陳樓村接到自己家中,她説:“娘啊,我就是您親閨女,我來服侍您。”
從此,張鈴興主動承擔起一個公爹三個孃的贍養義務。可是,這四個老人沒有一個跟她有絲毫的血緣關係。
張鈴興的三個“娘”
六
自從接來續娘之後,本來就窮的叮噹響的家境更是貧困交加。儘管夫妻倆勤儉節約,但就那麼點地,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讓一家人吃飽。張鈴興夫妻倆思來想去,決定借錢買輛脱粒機,就是代替手工撥玉米棒的機器。他們借遍了所有的親戚朋友,好不容易湊足了錢,買回一台脱粒機。夫妻倆每天起早貪黑,足跡遍佈五里三鄉,生意倒也不錯,這額外的收入勉強能夠填平家中口糧的短缺。於是,一家人總算可以平安度日了,雖然日子過得清淡,但天倫之樂融融。可是,老天總不遂人願,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這個家,不久便碰上了災難!而且是毀滅性的災難——周雲庭病了!肝炎!肝硬化!
一家之主生大病,那就是房子的中梁斷了,那就是天塌了。
周雲庭的病讓他基本失去了勞動能力。他得每天吃藥,隔三岔五就要上縣裏的醫院。因此,持家的重擔全部落在張鈴興的肩上。她不但要掙錢養家餬口,還得給丈夫治病。地裏的活她全部包了,包了也不夠啊,怎麼辦?幫人家脱玉米棒是季節性的活,不是收穫季節就得歇着,換不來米糧,怎麼辦?張鈴興開始承包別人家種不完的地,承包了別人家的地還是不夠啊,怎麼辦?她又撿起做姑娘時學會的手藝——刺繡,她心靈手巧,繡一些小玩意拿到附近的梁寨鎮集市上去賣。或多或少也能補貼些家用,當然,仍然不夠丈夫看病和全家人吃飯!
養母董鳳蘭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思量着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幫助女兒,只會成為女兒的累贅,她思謀着回到陝西老家去,讓女兒少養一個算一個。但是她知道,女兒是不會讓她回去的。因此老人心生一計,説想回陝西看望親戚,待上個把月就回。張鈴興沒有想到這是養母的計謀,反而覺得自己的外遷剝離了養母與親戚的感情,因此產生了深深的愧疚。所以她也沒有多想,1985年秋,她將養母送回了陝西乾縣,並千叮萬囑母親:“娘啊,不要待久了,一個月,頂多兩個月,我會想你的!”在乾縣,張鈴興將帶去的不多的幾塊錢買了禮品,東家一份西家一份的走,待要回豐縣時已經兩袋空空。張鈴興拿着一包乾糧來到西安火車站,她悄悄爬上了一輛開往徐州的煤車。
養母董鳳蘭打定心思不再去豐縣了。張鈴興等啊等,一直等到年底,還不見養母回來。那時又沒有電話手機,聯繫只有靠寫信,張鈴興寫信去催,養母讓人回信説年終將至,乾脆過完年再去豐縣,過完年後,張鈴興等啊等,從正月等到清明,從清明等到端午,一直等到中秋和冬至,養母還是沒有回來。張鈴興急了,她決定去一趟陝西,去把養母接來。這時,養母來信了,叫張鈴興別催,也別急,説她決定到豐縣過年。張鈴興相信了。她是多麼的思念養育自己成長的母親啊,她跟養母從來沒有分別過這麼久,她天天晚上做夢,做惡夢,不是夢見養母病了,就是夢見養母沒了。然而,一直到過年那天下午,張鈴興站在村外的泥土路上望眼欲穿,一直等到傍晚才拖着疲憊的雙腳回家準備年夜飯。這時,張鈴興發現自己又有了身孕。
張鈴興急了。她決定親自去一趟孃家。藉着清明這個特殊的節日,已經懷孕六個月的張鈴興回到了陝西孃家,她推開那扇熟悉的板門,她踩進那個充滿了她快樂的童年記憶的院子,她看到養母披散着頭髮正俯身在院子的角落裏鼓搗着柴草,一身灰色的衣服又髒又破,她知道老人眼神不行了,衣服破了也補不了,她知道老人肯定關節炎犯了,衣服髒了也下不得生冷的水,她忽然悲從中來,辛酸地喊一聲:“娘!”養母似乎聽到了這一聲天外來音,她俯着的身子停了一下,但很快地又俯下去了,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幻覺,但是,噹一聲更響亮更清晰不帶哽咽的呼聲再次傳來後,她才慢騰騰地放下柴刀,顫巍巍地直起身子,晃悠悠地轉過了身,果然是女兒,她笑了,好久沒這麼笑了!張鈴興丟下手中的大包小包,飛身過去,一把抱住養母,她大哭:“娘啊,我的親孃啊,您可想死我了!您怎麼這麼心狠啊?您怎麼可以騙我啊?這回您不跟我走,我也不回了。”
養母見此情狀,知道無可挽回,便同意隨女兒回去。張鈴興帶着養母來到西安火車站,用最後的一點錢買了一張火車票,並把幾塊餘錢交給母親:“媽,你帶着行李先回,到徐州再坐個三輪車去豐縣,不會找不着了吧?既然回來一趟,我想去看下我生母,耽擱一兩天就回!”待養母上了火車之後,張鈴興偷偷抹了把淚,富有搭煤車逃票經驗的她袋裏空空,哪裏有面子去看望生母啊?待養母走遠後,她一轉身便鑽進了黑暗之中,她敏捷地尋到一輛開往徐州的煤車,麻利地爬了上去?老天,這回與上次可不一樣,這回可是有着六個月身孕的啊!
養母前腳到家,張鈴興後腳也踏進了家門,養母奇怪地問:“不是看母親去了嗎?咋這麼快!”張鈴興一撇嘴:“去了,她不在家,便回了,就你後一趟車呢!”
七
1987年農曆八月二十五日,張鈴興生下一女,取名周書琴。本來就難以為繼的家庭又添一口,日子變得更為艱難了。
張鈴興的家庭格局演變為——上面四個跟她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老人,80歲的公爹、75歲的婆婆、74歲的養母、80歲的續母;中間是她和身患肝病已經失去勞動能力的丈夫;下面是6歲的養子、5歲的親生兒子和剛剛出生的女兒。維持全家生計的重擔,全部落在張鈴興一個人的肩上,而這時的張鈴興,僅僅才27歲。
張鈴興一天的生活是這樣的——天矇矇亮就起來打掃院子,再打掃房間,然後給三位老人送洗臉水,給有腸病的婆婆端尿盤子,幫她翻身,給她擦洗身子,給丈夫煎中藥,然後到田地裏去忙活。續母在家燒好早飯,叫醒兩孩子去上學,照看小孫女。大約九點鐘,張鈴興從田地裏回來,如是收季她則騎着三輪車拖着脱粒機到外村攬活,碰上墟日她還得到梁寨鎮上去賣自己的繡品。後來,她新增了業務,她會一個人去山東臨沂和安徽滁州(豐縣與山東安徽交界)批發一些小商品,再到集鎮上去倒賣。晚上,她又到自家的田地裏去忙活,十點以後才會回家,然後到四個老人的房裏請安問好,要給最難説話的婆婆捶肩捏背,還要打着哈欠耐着性子聽老人們喋喋不休地講述那些不知重複了多少遍的關於她們年輕時的那些事……
即使是這樣,張鈴興仍然養不活全家,無法讓家人吃飽飯。尤其是大伯周雲明1989年去世後,公婆的贍養便由她全部承擔了,她的處境更是雪上加霜。但是她的孝心、她的善良、她的義舉、她的勤勞、她的真情感動了很多很多人,她獲得了人們的理解、同情、讚揚和支持,幫助她的人越來越多,她家院子裏,經常會莫名其妙地多出一些柴草、青菜、麥子、馬鈴薯、甚至是蒸熟了的饃饃和剛烙好的大餅。她知道,這些都是好心的鄉親們送來的,生怕要強的她拒絕或者記情,才悄悄的送來又悄悄的離去。當然,幫助她的人中也有外村甚至是縣城裏的,豐縣煙草專賣局局長劉元真,從1987年起,每年都要去後雙廟村探望張鈴興一家,每年都會送來很多的糧、面、米、油和資金,及時幫助張鈴興擺脱了困境,這種幫扶一直持續了十幾年。而像劉局長這樣的人可不止一個。張鈴興每每與兒女們講到這些,都要加重語氣強調一句:“受人恩惠當思回報!你們可不能忘了這些好心人哪!有能力要回報,沒能力要記牢!”
1993年6月20日,86歲的公爹周敬文離世,張鈴興在鄉親們幫助下,妥善辦理了老人的喪事。丈夫周雲庭的病仍然得不到有效的治療,病情不斷惡化,1999年11月1日,才53歲的周雲庭戀戀不捨地鬆開了妻子緊握的雙手,輕輕合上了雙眼。
忙完了丈夫的喪事後,張鈴興獨自坐在屋裏發呆,她已經沒有了眼淚,即使有淚也不能流,只要她一流淚,全家人就都崩潰了,因此,她得堅強,再堅強!雖然,她也不知道往後的日子怎麼過,但她必須得堅強。丈夫去世後,部份村民對她產生了疑忌,這突出表現在人們不再借錢給她了。村人們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張鈴興才39歲,雖經風霜雨露但仍然風姿綽約,上門做媒的人絡繹不絕,人們擔心,要是哪天張鈴興一狠心,丟下老人孩子不管,一個人遠嫁了,他們找誰要債還錢去?
後來的事實證明了村人的擔心是多餘的。喪夫後,確實有很多人前來做媒,但沒有不被張鈴興拒絕的,張鈴興為了嚇唬對方,乾脆開出一個無人能夠滿足的條件——再嫁可以,必須得帶上三位老人和三個孩一起出嫁,否則免談。這個條件一出,立馬唬住了那些説媒的人。當然也真有不怕的,北京有個在某部當司長的領導,喪偶,他是江蘇人,聽説了張鈴興的故事,很受感動,他託人前來説媒,答應先將三個孩接到北京,再尋找住地,然後將老人們全部接去。這回輪到張鈴興騎虎難下了,不嫁吧,又自食其言,嫁吧,她還真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她不敢相信世間還會有這樣犯傻的男子,她犯難了,她不是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後路,她就是放不下,雖説人家答應了她的條件,但真的三老三少都跟着去北京,那不是個天大的笑話嗎?她不敢往下想了。最終,她選擇了拒絕。所有的人都不理解,笑她的有,罵她的也有,替她可惜的更多,連她的續母都勸她:“傻閨女,這麼好的條件,太難得了,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聽説人也不錯,你就去了吧,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們幾個老人,我們沒幾年好活了,我們可以不去的,鄰里鄉親還會讓我們餓死?再説,那人還會不寄點生活費來?可別因為我們幾個老不死的誤了你自己啊!”
張鈴興一頭埋進續母的懷裏泣不成聲,良久,才抬起頭,捋了捋頭髮,又摸了摸續母皺巴巴的臉,深情地説:“娘啊,您就是我的親孃,你們都是我的親孃,我就是捨不得你們,更不會讓你們受委屈的!咱在一起,寧願苦一點,咱圖個舒坦,不幾年孩子就長大了,他們會跟我一起服侍你們的。再説,你們仨都八九十歲了,咱們還指望別人來養老送終啊?”打那以後,大家知道了張鈴興的心志,再也沒人上門提親了,張鈴興也因此贏回了鄉親們的信任並獲得了更多人的欽佩。
八
1995年,張鈴興的親生兒子念初一,抱養的大兒子念初二,女兒小書琴上小學,三個孩子都很懂事,學習成績都很好,但張鈴興實在無力供養三個孩子讀書,她需要幫手,但那時丈夫的病已經很重,完全無法幫忙了,思慮再三,她決定讓親生兒子周戰台棄學。所有人都不理解,覺得她又犯傻了,按理,停學也是大兒子先停,幫忙也是從大而小,再説大兒子是抱養的,憑什麼讓親生兒子棄學啊?張鈴興可不理會這些,她固執得很,她也不向別人解釋。
兒子棄學後,張鈴興多了一個得力的幫手,兒子長得挺壯實,不到幾年,就成了個大小夥子,到1999年周雲庭去世時,他已經長成一個什麼活都能幹都幹得好的種田能手,不但種田,他還腦瓜子靈活得很,他力氣用不完,就跟別人承包了20多畝地,還不過癮,他利用大平原的地形,搞起了養殖,他養水鴨,剛開始是幾十只,後來幾百只,再後來幾千只。小夥子不錯,完全成了家裏的頂樑柱了,家裏的生活壓力終於減輕了。
大兒子周戰海也十分懂事,他不願給家裏添加負擔,不願再讓母親和弟弟養活自己,2000年高中畢業後,他決定不上大學,他要去參軍,他對母親説:“我去部隊,一定可以考上軍校,上軍校是不要一分錢的,而且有前途。”但是他一去就是兩年不回,張鈴興想兒子了,他決定去河南洛陽的部隊看望兒子,她聽人説想要在部隊混好就必須向部隊的領導送禮,她沒有錢,便把圈裏的豬賣了,揣着一千二百塊賣豬的錢,她到了部隊,她還沒見過兒子的面,便在操場的光榮榜上看到了兒子的照片,哈,那是優秀士兵光榮榜,兒子笑吟吟地排在第一位呢,張鈴興心中那個自豪啊,當時是用語言無法表達出來的,她用手隔着玻璃在兒子的臉龐上摸了又摸,直到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娘,你幹嗎呢?”“兒子!”張鈴興一轉身就把兒子囫圇地往懷裏攬,但是攬不過來了,他已經長大了,長得娘要仰面才能看清兒子了。在部隊期間,張鈴興還得到一個天大的喜訊,那就是兒子考上軍校了,通知書到了,中國解放軍石家莊陸軍指揮學院。那一次,張鈴興知道,原來不花錢不給領導送禮也能辦成事,她揣着賣豬錢惴惴不安的去,最後又揣着賣豬錢高高興興的回。她放心了,她高興了,回後雙廟時,她在村口遛了一圈,她在村外仔細地打量着這個村子,她來到了丈夫周雲庭的墳前,她告訴他:“我們抱來的兒子考上軍校了,要當軍官了,我們親生的兒子長大了,可以支撐家庭了,我們三個孃親身體都還好,你就安心吧!”她哭了一陣,又笑了一陣。她從來沒有邁過這麼輕鬆的步子入村,這一回,她甚至用豐縣的方言哼着陝西老家的秦腔,笑咪咪地回到了家。
2003年,有人給周戰台説了一門親事,人家姑娘上門相親,沒有嫌棄三個老人是累贅,人家要的是小夥子勤勞善良,要的是小夥子聰明能幹,要的就是這一家子有情有義。當年就結婚了,新媳婦果然大有張鈴興的風範,她不但是地田裏的一把好手,在家那也是一個賢淑的範兒,給三個奶奶端茶送水、端尿倒屎、端湯送水,她從無怨言,拿她夫妻倆的話説:“當年,母親讓我這個親生兒子停學,就是要讓我們好好持家,好好服侍奶奶們,要是我們不努力持家,不孝順奶奶,那母親的心血就白費了!” 張鈴興看着孝順的兒子兒媳,她又笑又哭,笑是高興的笑,哭也是開心的哭。
九
張鈴興的事蹟在豐縣家喻户曉,在整個徐州也被廣為傳頌,2003年冬,她被評為江蘇省徐州巿“首屆十大孝星”。緊接着,領導來了,幹部來了,記者來了,學生來了,慕名的來了,好奇的來了,看熱鬧的也來了——張鈴興家差不多成了免費的旅遊景點了。張鈴興和三位90多歲的老人儼然成了當紅的明星,每個來客都要找張鈴興合個影,都要將三個90多歲的老人抬到院子裏當模特,要擺成不同的造型拍照留念。三個老人呢?哈哈,有那麼多人來陪着聊天解悶,她們倒是歡迎之極,整天樂呵呵的合不攏嘴。
2005年11月16日,婆婆周黃氏去世了。三個月後,2006年2月17日,養母董鳳蘭也永遠地合上雙眼,張鈴興之前答應過養母,説待養母百年之後要把養父的骨灰請到豐縣,跟她合葬,因此,在養母病危之時,她特意回了一趟陝西,把養父張志英的骨灰從墳地裏起出,背到了豐縣,兑現了讓養父母合葬的諾言。
雖説都是90多歲的喜喪,但三個月內失去兩位相依為命的母親,張鈴興還是悲痛欲絕。那一陣子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經常一個人像夜遊一樣,不管白天還是晚上,她不知不覺的就會來到三位老人的墳前,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她跟仨老嘮嗑,一嘮就是大半個晚上,她默想以前那些事情,一想就是大半天!她對着婆婆的墳頭自言自語:“娘啊,您一輩子脾氣倔,跟人合不來,我怎麼做您都不滿意,您還經常跟我養母拌嘴,問她是哪來的姐,説您才是正宗的奶奶,娘啊,大夥都知道您脾氣不好,生前都依着您,説您是正宗的姐,正牌的奶奶,現在,你倆都去了,我説你們仨都是我的親孃,都是正宗的姐,正牌的奶奶!娘啊,您在陰間可別老生氣了,別動不動便爬上院牆往下跳了,您看您那麼大歲數了,還動不動就發脾氣,動不動就賭氣爬上院牆往下跳,您要不是任性跳牆摔斷了骨頭,指不定要活過一百歲呢,多那好啊,像我續母,馬上就一百歲了!我要給她大辦個生日,老風光了!娘啊,我知道您是嘴巴子硬,不服輸,您其實是喜歡我這媳婦的,想當初,您對我可兇了,嚇得我差點逃回陝西,可我也不服輸啊,我讓您罵,可是後來您不罵了,尤其是最近幾年,您還笑,真是難得啊!我知道您已經喜歡我這個兒媳婦了!嘿嘿,現在您就放心去吧,在那邊可不能再欺負我養母了,兩人要好好相處,要互相照應,好不好,算我求您了,娘!”
跟婆婆嘮了一陣,張鈴興又轉向養母養父的墳頭嘮叨開了:“爹啊,娘啊,真是對不住你倆了,讓你們背井離鄉從陝西來到這裏,可是我也是沒有辦法啊,其實在這裏也挺好的,尤其是三個孩子都很乖,很孝順,很爭氣。娘,您生前受了點我婆婆的氣,她老擠兑您,説您不是正宗的姐,不是正牌的奶奶,您別在意啊,她就是那樣一人,有嘴無心,我剛剛跟她説了,你們三個都是我的親孃,都是正宗的姐,是正牌的奶奶。要我説啊,你們三個,我續母最隨和,她從不與你倆吵鬧,凡事讓着你倆,所以她最開心,我婆婆性子最犟,最喜跟人計較,而您呢,又喜歡當真,於是你倆經常掐起來,為了誰正宗的姐誰正牌的奶奶,兩人差不多掐了20年了吧。您也別跟我婆婆計較,我看您給她受的氣也不少,她沒佔到您什麼便宜,我看算了,生前你們算是扯平了。到那邊了,可不能再掐了,都幾十年的老姐妹了,要好好相處啊,不然我不放心的!要聽話啊,娘!我會經常來看你們的!”
兒子周戰台最瞭解母親了,每次找不到母親時,他就知道母親總是去了墳地。因此,每當張鈴興訴説之後,他就一定會出現母親的身後,他上前攙起母親:“娘,回吧。”這時的張鈴興總覺無比的幸福,她一轉身:“娘,孩子來接了,我要回了,你倆可不準再吵了啊!”
十
走了兩位母親之後,張鈴興把健在的續娘當成了寶貝,她把對三個母親的心思全部堆在續娘身上。她每晚跟續娘睡一牀,她説:“娘啊,我現在只剩您一個娘了,求求您,一定要好好的活,我沒到60歲您不準走啊,您要是走了,我可就沒娘了!”
2005年,女兒周書琴考上大學。張鈴興再沒別的牽掛,她心無旁騖地照料着續母。2007年續母100歲,張鈴興張羅了一個盛大的生日慶典,來拜壽的親戚來慶祝的朋友來祈福的村民來探望的領導來採訪的記者來看熱鬧的鄉親們成千上萬,差點沒把後雙廟村給擠爆!
長期的操勞雖然讓張鈴興患上了嚴重的胃病、關節炎、偏頭疼等疾病,但她的付出讓老人們得到了善終,她的孝心感動了無數的人。從2003年起,就有各種各樣的榮譽加在她的頭上,從豐縣的“三八紅旗手”到全國的“三八紅旗手”,從豐縣的“十大傑出母親”到全江蘇省的“十佳母親”,從徐州的“孝星”到江蘇省的“孝老愛親模範”再到感動中國的“全國道德模範”,張鈴興把所有跟孝與徳有關的榮譽都搬回了家,但是,她一點也不在乎這個,每次授獎回來,她總是將證書獎狀錦旗什麼的往兒媳手中一塞:“拿着,俺娘怎麼樣?”便急匆匆去看望三個孃親。
隨着榮譽的不斷升級,知道她的人越來越多,接見她的領導也越來越大,釆訪她的媒體也越來越多。2007年9月,她獲得“全國道德模範”稱號,縣裏派人來送她去北京到人民大會堂開表彰大會,她賴着不肯去,她説:“北京啊,可遠了,得好多天吧,俺可不去,俺捨不得俺娘!”經反覆勸説,才勉強答應去,但附加了條件:“説好了,就三四天啊!可不能騙俺!”就是那次,2007年9月18日,在北京人民大會堂領完獎後,有一位領導來跟她握手,正在好奇地東張西望的張鈴興忽然呆住了,她張大了嘴巴半天也沒合攏,她結結巴巴地説:“您,您不是那,那位——”“我是胡錦濤!你是豐縣的張鈴興吧!你很孝順哪!全國人民都要向你學習啊!”總書記過去了,但張鈴興卻宛如夢中,恍若隔世。
在北京受表彰期間,中央電視台10頻道權勇主持的“家庭”欄目專門製作了一檔名叫“張玲興和三位母親”的專題節目,梁寒劍主持的“夕陽紅”欄目也以“張玲興和三位母親”為題對張鈴興進行了專訪。北京電視台“我的父親母親”欄目則從全國孝老愛親模範的角度對張鈴興進行了全方位的釆訪!媒體沒完沒了的釆訪讓張鈴興不高興了,她一度拒絕釆訪,理由十分簡單:“俺要回家,俺出來好多天了,俺想俺娘了,俺要回家!”
2010年5月30日,張鈴興的續母丁志圓無疾而終,享年103歲。
辦完續母的葬禮之後,張鈴興坐在續母親生前的牀上,一夜未眠,她忽然間覺得空蕩蕩的,逝去的親人們在她的眼前依次走過,他們告訴她:“你現在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我們拖累你幾十年了,你受的苦太多了,你該好好地享享福了!”
是啊,張鈴興是該好好的享享福了!
顯然,今天的張鈴興已經是個十分幸福的人。大兒子在部隊當軍官,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在豐縣縣城買了房子,安居樂業。小兒子在後雙廟村新建了樓房,轎車和工具車買了三輛,樂業安居。女兒大學畢業後在南京某大企業做設計師,與丈夫一起,可謂是業成家和前程似錦。張鈴興自己呢?豐縣的光榮,徐州市人的大代表,江蘇省的名人,中國的道德模範。可是,她對這些似乎沒有感覺,她現在的任務是陪孫子孫女玩,可是她閒不住,她總是想着三位母親,她掛在嘴邊最多一句話就是:“娘啊,我想你們了!”
2014年5月
注:曾載《海外文摘》等,獲2015年度“《海外文摘》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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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亞鷹簡介:
男,1972年8月生於江西省廣豐縣。系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江西省影視家協會會員,《散文選刊》《海外文摘》簽約作家,
江西省上饒師院文傳學院客座教授。現為
上饒市文化廣電新聞出版局副局長。
發表各種體裁的作品300餘萬字,見著於《人民日報》《海外文摘》《特別關注》《散文選刊》《戲劇電影報》等。於2010、2011、2012、2015四次進入“中國散文排行榜”。獲十多項國家級獎項,入選數十個選本,多篇文章列為各種考試試題。
出版《我是城管》《非魚居隨筆》《流水人生》《廣豐民謠》《紅土地黃土地黑土地》等多部專著。
編劇並出品30集電視連續劇《油菜花香》。
代表作:《我是城管》流傳至多個國家;電視劇《油菜花香》廣泛傳播。
央視、東方衞視、星空衞視訪談嘉賓。百餘家媒體對其人其文深度關注。
作品與影響:
部分作品集
2012年,《我是城管》獲獎,中國散文學會會長王巨才先生頒獎,央視報道。
2013年4月,東方衞視“東方直播室”專訪。
2013年元月,星空衞視“金星撞火星”金星專訪。
央視2套
央視12套
央視13套
湖南衞視
湖北衞視
《方圓》雜誌專訪
《民主與法制時報》專訪
人民網
鳳凰網
《油菜花香》劇照
(2016-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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