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個人,就會覺得TA像孩子,各方面能力都不足,所以……聽完朴樹的新歌《Baby,再見》(《Baby ,До свидания》),我習慣性地……替他算了一下錢。
十三年不出專輯,也很少做大規模的演出,只參加過兩次真人秀節目,2015年的“好好地”巡迴演唱會,只在五個城市開唱,同時,他一直以獨立音樂人的狀態工作,不要別人的投資,以一己之力承擔音樂製作、工作室日常開支。所有這些都決定了,他不會太富有,所以,前段時間出現在《跨界歌王》的時候,他坦然亮出參加節目的原因:“這一段時間真的需要錢”。
所以,看《Baby,再見》MV時,我一直在替他算,請劉燁得多少錢(劉燁可能願意友情出演但經紀公司答應不答應呢),劇組去布拉格得多少錢,在布拉格請女演員要多少錢,請漂亮的女演員要多少錢,讓女演員脱衣服(雖然只是露個背)又要多少錢,在那間酒吧拍戲得多少錢,請人扮演酒吧老闆得多少錢,做後期又要多少錢,這些錢,可都得是真金實銀,不能拖不能欠,全要靠他的巡演、真人秀節目積攢出來的。
後來,知道這部MV的總投資超過兩百萬,反而放心了。需要錢不要緊,要緊的是需要錢的時候,能不能賺到錢,這首單曲和MV的大手筆,讓我相信,他要錢的時候就能來錢,儘管他在MV裏扮演的是落魄流浪歌手,歌唱的是沒有家的、沉淪在煙花柳巷的孤魂野鬼,但重要的是,唱着這一切的他,能夠“啪”的甩出兩百萬來,任性一把。
更大的背景是,音樂市場正在緩慢復甦,人們願意為聽歌付費,也有了渠道付費。張靚穎的新歌,在iTunes上銷得不錯,李宇春的新專輯,到昨天賣出超過600萬張,銷售額突破3000萬,李志的新專輯,發佈兩天,銷售額破百萬。這些被冷落過、虧待過的音樂人,正在慢慢收回失地,拿回自己應該拿到的一切。
我們對偶像,看似沒有要求,其實是有要求的,顏值、技藝、人品這就不説了,我們對他們,其實還有財富要求。這些要求,有的時候是顯性的,是明晃晃的,以他們賺到錢為榮,因為他們登上財富排行榜歡呼雀躍;有的時候是隱性的,是暗戳戳的,以他們有能力賺錢但卻不去賺錢為榮,以為他們只要願意,隨時就能重振河山一呼百應。
就像古龍小説裏那些退出江湖的高人,混跡在市井之中,過着平凡的日子,但只要朋友需要,只要殺手組織追上門來,他們脱下馬車伕、牛肉麪店老闆的衣服,拿出蒙塵的刀,立刻輕鬆退敵。重要的不是是否甘於平凡,而是在時勢需要他們不平凡的時候,他們能否高調起來。偶像們承擔的,就是這種“只要願意就能夠”的幻覺,只要願意,一秒鐘變年輕,只要願意,一秒鐘減肥,只要願意,一秒鐘賺到大錢。偶像的傳奇性,就存在於“只要願意就能夠”裏。
所以,人們才會隔三差五地打量竇唯,以最苛刻的眼光,審視他身上的衣服,乘坐的交通工具,以及手裏端的面。人們已經假設了,他就是“只要願意,隨時有能力賺到大錢”的偶像中的一個,所以盯着、喊着、逼着他去減肥、變帥、賺錢,希望他能幫自己驗證這種“只要願意就能夠”的幻覺,因為,那也是我們對自己的隱性期待,似乎,自己目前平凡,只是因為甘於平凡。但竇唯已經不在乎了,既不想用別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也不會因為別人的期待來催自己實現蝙蝠俠式的變身幻覺。
有人的確把這種幻覺變成現實了。例如前不久剛剛去世的倫納德·科恩。2004年夏天,他錄好了一張題為《親愛的希瑟》的專輯,然後回到老家。秋天的時候,這張專輯面市,出現在全世界的排行榜和唱片獎名單裏,就在此時,他接到一個警示電話,要他去看看他的賬户。隨後他發現,他的經紀人凱莉,從1996年開始,趁着他去禿山禪寺修行的時候,開始謀奪他的財產,並且用八年時間,把他全部的資產挪走,讓他陷入了財務危機,而且還要面對各種版權糾紛。
財產被席捲一空之後,他成了加拿大退休人士協會記者眼中“年屆70卻無法退休的老人”,他倒也不慌,安安靜靜地,一邊打官司,一邊着手解決財務困境,用一系列巡演和唱片、詩集,在短時間讓自己的資產恢復到了以前的水平。這裏面透露的信息就是,只要他願意,他就能,這實在太性感了。
朴樹還在舞台上,還在唱,還在出MV,這就決定了,人們也會以“是不是隻要願意就能夠”的標準去要求他,還好,時勢給了他最大的配合,讓他可以在家做唱片並且獲得好的生活,只要願意,就能夠。希望那些在市場雪崩後活下來的偶像們,也都能被如此温柔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