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紅玉又叫小紅,她的存在是為補充林黛玉的另一種人生,與妙玉類似,卻和晴雯、香菱、襲人等“影子”不同。這三人的人生是堆疊補充出完整的林黛玉一生,而小紅和妙玉屬於林黛玉的人生另一種可能。
(第二十四回)原來這小紅本姓林,小名紅玉,只因“玉”字犯了林黛玉、寶玉,便都把這個字隱起來,便都叫他“小紅”。原是榮國府中世代的舊僕,他父母現在收管各處房田事務。
小紅叫林紅玉,年紀比寶玉、黛玉大。但主奴有別,當她機緣巧合成為賈寶玉怡紅院的人,因犯了“黛玉、寶玉”的諱,只能把“玉”字隱藏,讓別人都叫她小紅。
脂硯齋【庚辰雙行夾批:又是個林。“紅”字切“絳珠”,“玉”字則直通矣。】
脂硯齋認為林紅玉的名字更貼合林黛玉的前世絳珠仙草。按説絳珠仙草轉世叫“林紅玉”更恰當,然林黛玉反而舍了“紅”字用了“黛”字。黛為青黑色,也就是綠到發黑的意思。
林黛玉舍“絳(紅)”就“黛”字,是將“紅”字交由賈寶玉的“赤瑕宮”和怡紅公子。表達木石姻緣“紅男綠女”的意思。也是怡紅院“紅香綠玉”被賈寶玉認定“兩全其妙”的緣由。
不過,賈寶玉認為兩全其妙,王夫人和賈元春不認可。賈元春省親只修改了“蓼汀花漵”為“花漵”和“紅香綠玉”為“怡紅快綠”這兩處,都與林黛玉有關。被去掉的“蓼汀”最早出自唐代羅業的《雁》詩。雁與“香玉、綠玉”都是林黛玉的象徵。
賈元春修改“紅香綠玉”,註定木石姻緣沒有結果,林黛玉遠嫁後香消玉殞,賈寶玉出家後尋到黛玉墳前守墓餘生,寶黛釵三人[終身誤]。
林黛玉在姻緣方面的未竟之事,曹雪芹藉由林紅玉演繹出另一種模樣。
(第二十四回)這紅玉年方十六歲,因分人在大觀園的時節,把他便分在怡紅院中,倒也清幽雅靜。不想後來命人進來居住,偏生這一所兒又被寶玉佔了。這紅玉雖然是個不諳事的丫頭,卻因他有三分容貌,心內着實妄想痴心的往上攀高,每每的要在寶玉面前現弄現弄。只是寶玉身邊一干人,都是伶牙利爪的,哪裏插的下手去……
林紅玉這個丫頭並不可愛。她有野心備受怡紅院丫頭們排擠。
從她“原是榮國府中世代的舊僕,他父母現在收管各處房田事務”看,最初設定的林紅玉父母並不是榮府二管家林之孝夫婦。她被歸於林之孝的女兒,應該是曹雪芹“批閲十載增刪五次”的結果。
小紅早先被派在怡紅院看顧,因緣湊巧成為賈寶玉的丫頭。不想“強龍壓了地頭蛇”,小紅“痴心妄想”出人頭地,卻遭排擠碰了個“頭破血流”,成了怡紅院第一個被排擠的對象。好在得了王熙鳳賞識,被要過去跟了鳳姐兒,才離開是非之地。
小紅在賈寶玉處碰壁,很快與賈芸看對眼,兩個人通過小丫頭墜兒手帕“傳情”,在賈家抄家後走到了一起。
小紅與賈芸的“感情”,本身不如寶黛愛情單純,是小紅為了“千里搭長棚沒有個不散的筵席”而做的未雨綢繆。
這段情節曹雪芹借鑑了《西廂記》的故事,藉由墜兒這個“小紅娘”替小紅這“鶯鶯”,傳情給賈芸這“張生”,終成一對佳偶。只可憐犧牲了墜兒慘被攆走。
小紅賈芸故事,是晴雯替林黛玉和賈寶玉手帕傳情的簡易版。呼應的是第二十三回寶黛同看禁書《會真記》(〈西廂記〉原著)。有意思是晴雯也步了墜兒後塵被攆走,“紅娘”不容易當。
林紅玉的名字與林黛玉一字之差,更適合“絳珠仙草”轉世之名。
賈芸被賈寶玉認作兒子,芸字又是賈寶玉書房“絳芸軒”的名字。
“絳”與“芸”,既是林紅玉和賈芸的緣分,也隱指木石姻緣。小紅與賈芸也是一對木石姻緣。只不過他們成功的走到了一起。
林紅玉的存在,並不像晴雯是黛玉的影子有重疊。林紅玉與林黛玉的命運沒有重疊,是不同的人生方向。
林紅玉就像妙玉之於林黛玉,同樣身體不好,妙玉從小入了佛門就好了,林黛玉沒有入佛門,病就一直沒好。
林紅玉通過自己的努力籌謀,與賈芸走到一起,也是林黛玉另一種不能完成的人生狀態。
她們同樣最早覺察到“必有一散”。小紅説“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開始為自己脱離人生桎梏而努力,並得到好結果。
林黛玉限於種種不自由無法作為,只能被動接受命運擺佈。她雖羨慕小紅這種“紅拂夜奔”般的勇氣,卻只能作詩吟詠,而無能實際行動:
長揖雄談態自殊,美人巨眼識窮途。
尸居餘氣楊公幕,豈得羈縻女丈夫。
林黛玉不敢作為的,林紅玉替她做了出來,這就是林紅玉也就是小紅存在的意義,是林黛玉人生的另一種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