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學州(圖源:微博)
在劉學州短暫的人生裏,他曾經堅強地生活。離世前,這個15歲男孩已承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坎坷:據他自述,自己剛出生就被親生父母販賣,4歲養父母雙亡,上學遭遇校園霸凌,找到親生父母卻不被接納……
但最終,他被來自虛空的網絡暴力逼上絕路。
短短几個月間,劉學州從一個不為人知的苦命孩子,到被暴露於輿論場,網絡暴力也隨之而來。
例如,劉學州被生母拉黑後,有人説:“都賣了你那麼多年了,你還想找回去,找回去都不親了,沒有意義!”劉學州去三亞旅遊,有人説:“穿着麥昆的鞋子去三亞旅遊,然後哭訴自己沒地方住,你也是夠心機的。”
雖然也有不少網友關心鼓勵劉學州,但“惡語傷人六月寒”,在遺書裏,劉學州寫道:“很多人來罵我、諷刺我、誣陷我、誹謗我、對我評論和私信人身攻擊……”
這些“鍵盤俠”沒有正經事可幹嗎?一個個閒得五脊六獸的,腦回路還格外“清奇”。人家用了一款新手機,看客們好像發現了新大陸:看,這個人説自己可憐,沒爹沒孃,可他卻用着新手機!
在金庸小説裏,喬峯在聚賢莊面對眾人的誣陷和指責,縱有一身武功,也是百口莫辯。劉學州只是個孩子,哪裏受得了這樣的網暴?
令人唏噓的是,劉學州去世後,這些“道德聖人”卻煙消雲散,不知所蹤了。劉學州和網友曾把網暴者的賬號信息開列出來,但媒體調查發現,這些賬號有的呈“無法搜索”狀態,有的雖未註銷或更名,但要麼已停更,要麼清空了微博內容,“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小號和私密賬號”。
瞧瞧,這些人也知道這樣做不光彩,不能用營造“人設”、日常要用的大號幹,必須得用不易查到痕跡的小號。生命天平的這頭,是活生生一條命;另一頭,卻是一堆“虛空”的賬號。殘忍又諷刺。
這是網絡暴力造成嚴重惡果的個案嗎?顯然不是。
幾年前,因為發生在泳池中的一起衝突,四川德陽一位女醫生和丈夫的個人信息被髮布到網上,後因不堪巨大壓力,女醫生服藥自盡。事後,法院將3名煽動網絡暴力的網民判了刑。
雖有《網絡安全法》對網絡暴力劃出紅線,但受害者在依法維權時卻面臨舉證難等問題。正因違法行跡難以揪住,所以,只要有下一個目標出現,那些“網絡暴民”還會蜂擁而至,亂噴一氣,偃旗息鼓只是暫時。
網絡暴力分很多種。有人出於一時“義憤”去攻擊他人,如德陽案中,一些人先去攻擊女醫生,後又調轉槍頭攻擊與女醫生衝突的未成年人;有人長期在網上對他人品頭論足,藉着虛擬賬號的庇護出言不遜;有人起鬨架秧子,此前某主播直播喝農藥自殺,看客們就起鬨“喝啊”“快喝”,最終釀成惡果。
還有的喜歡“人肉”他人、肆意暴露他人信息和隱私。如香港修例風波中,“黑暴”者將警察及其家屬的住址、工作地、子女學校等信息放網上,引同夥前去攻擊。
這些在網上施暴的人,可能在現實中,因各種社會關係和道德約束,表現得像個“好人”“老實人”,但上網遇到某種觸發條件,一下子就“出口成髒”,不憚以最惡毒的語言和揣測攻擊素未謀面的對方。那一刻,這些人似乎覺得自己佔據了真理和道德高地。藉着網絡匿名的庇護,他們覺得法不責眾、有恃無恐:“我不就是罵了他一句嘛,至於自殺?”“像我這樣評論的人多着呢,為什麼不去指責他們?”
基於過往案例和惡性事件,有不少律師和業內人士呼籲,應當及早對網絡暴力立法,包括實名制註冊、平台管理和約束、責任追究和法律適用等。
這方面也有不少探索。例如歐洲一些國家禁止網絡平台上出現煽動種族歧視或納粹言論,一旦出現,除了追究言論涉事者責任,還要重罰平台,甚至追究刑責,倒逼平台負起管理責任。這不是苛責,因為正是通過平台,才讓那些極端言論有了發出和放大的場域。
這其中,負責“輿論引導”的媒體為公眾提供完整客觀的信息非常重要。尤其在網絡傳播中,碎片化信息很可能被成倍放大,變成片面信息,再經流量推動,片面信息就會成為整個輿論場撕裂的原點。
今天,中央網信辦發出通知,即日起開展為期1個月的“清朗·2022年春節網絡環境整治”專項行動。工作任務第一條,就是“集中整治網絡暴力、散播謠言等問題”,可謂正當其時!
島叔希望,這一個月的整治行動,能給今後的網絡空間治理“打個樣”,形成有足夠震懾力、可複製可推廣的經驗,讓逞口舌之快的人明白,網暴不會因匿名掩護而安全,更不會隨賬號註銷而消失。亡羊補牢,就得從制度上打補丁,讓網絡空間更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