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電影網專稿 儘管不算“出圈”,但正在網絡平台播出的綜藝《導演請指教》仍幫助一部分觀眾進一步瞭解了導演創作一部作品的過程。很快,另一檔名為《開拍吧電影》的綜藝也將上線。
在此之前,《演員請就位》《我就是演員》等聚焦影視“幕前”表演者的節目,更是早已引爆過一輪又一輪的話題與爭論。
而一部作品的誕生,需要的當然不只是他們。
電影《野馬分鬃》本週在院線開畫,這部作品曾在2020年先後亮相戛納國際電影節和平遙國際影展,並因此得到不少影迷關注。
導演魏書鈞是一名90後,畢業於中國傳媒大學09級音響導演專業的他,在自己執導的首部劇情長片電影當中,將學生時代的這些經歷和“瘋狂”搬上銀幕上與觀眾分享:
即將進入社會的男主角左坤,靠着四處跟組積累工作經驗。遇見過不靠譜的導演,也趕上過心比天高的投資人;在課堂中能展現專業領域的實力和天賦,也迫於現實壓力放棄了一部分人生“理想”……相較其他青春類型片,《野馬分鬃》展現的夢想、迷茫、傷痛、現實相對小眾,但這些原本屬於幕後的人和事,終於在這裏,成為了台前的一束聚光。
導演魏書鈞(攝/喵老師)
我們同樣想借《野馬分鬃》的視角,去了解“幕後”還有什麼不一樣的故事。
遊小涯不是我| 電影錄音專業
錄音師是“技術控”,也是“藝術家”
《野馬分鬃》中,左坤在課堂上成功用防風話筒,在沙盤上還原出馬兒奔跑於草原上的音效。這樣巧妙的操作,和他同樣畢業於電影錄音專業的遊小涯曾有過很多相似的實踐。
例如,槍戰戲,恐怖片、虛幻場景的製作,對聲音的要求都格外高,比如槍聲的重新處理包括找素材、擬音、剪輯、混音等多種手段,要根據槍的不同型號進行細緻的設計,子彈上膛、扣扳機等人與槍關係的細節,都需要通過擬音重現出來。
遊小涯特別以恐怖片中的聲音進行了舉例説明:“比如人從高處墜落,雖然聲音聽上去只有一下,但事實上需要疊加很多層的細節。我們會用(折斷)芹菜擬骨折(音效),擊打摔枕頭包,模仿血液流出以及地面上其他物體被撞到的物體聲等。虛幻夢境裏面的人聲,可以通過後期調整延時、乾濕比、均衡等方式,營造出恐怖和虛幻的氛圍。”
遊小涯感嘆,如果將拍電影形容為在“造夢”,那麼電影聲音則打造出了這場環境,讓你能夠真正身臨其中。
最開始,她和很多同學報考電影錄音專業的原因都是出於對音樂的熱衷:“他們可以每天沉浸在音樂的世界,通曉各種耳機、音響、話筒、調音台等等和聲音有關的設備,可以説既是‘技術控’也是‘藝術家’。”
直到真正開始系統性的學習,她才感覺到,自己過去對錄音專業的理解還是過於侷限了:原來電影聲音的誕生早已不侷限於“錄製”,而是需要更加程序複雜的設計和創作來完成;而身處藝術院校,必修課中竟還要包括信息技術、高數、電路、聲學、專業英語等等。這些專業性極強的課程也有不少時候讓遊小涯感嘆“學不懂”。但與真正的實習相比,校園裏的這些困難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實際進入行業,無論是心理還是能力上面對的考驗都比想象當中更加艱難。
和《野馬分鬃》中的左坤一樣,作為一個“柔弱小隻”的姑娘,遊小涯也有過很多在片場風吹日曬、一連舉幾個小時的話筒杆、推錄音車、搬運器材的經歷。
之後遊小涯更多選擇參與後期聲音製作,獲得了和行業一線大師合作的機會,參與了市場中反響不俗的作品創作:“有幸得到前輩指導,還能見識到最牛的錄音設備和素材庫。真正把專業變成職業的時候,不僅要求我的專業性更強,承擔的責任更大、看到的世界也更廣。”
泡在錄音棚裏“不知白天黑夜”地完成一個作品,看它最終得到呈現,就像是一場精彩的演出謝幕,聽到觀眾向你投來的陣陣掌聲。遊小涯直言自己每到這時,最能收穫從事這項工作的最大滿足感與成就感。
本科畢業之後,遊小涯在“繼續深造本科所學”與“擴大專業面”之間猶豫再三,最終選擇了後者:“研究生我讀了‘電影電視專業’,想為自己的未來多增加可能性,多掌握這個領域的其他知識,從更多不同的角度去了解它。”
她身邊,也有不少同學選擇直接進入一線從事電影錄音工作。整個過程通常都有行業前輩“傳幫帶”,專業較好的青年錄音師也能獲得不少好的機遇。
儘管眼下沒有繼續從事大學所學的專業,但生活中,遊小涯依然關注着與電影聲音賞析有關的公眾號、新聞報道,瞭解這方面的行業動態。
“學生時代有過突破自己的想法,也有很認真的過好每一天,回想起來,我覺得那時候的選擇很值得。”
威仔| 攝影攝像技術專業
鏡頭是我的“語言”
攝影攝像技術專業畢業的威仔目前經營着一間廣告、短視頻工作室。但他的心中“還是一直有電影夢想的”。
早在初中階段,威仔就確定自己肯定要做影視相關專業:“小時候就愛看電影不愛看書,屬於對圖像敏感,對文字無感的那種人。”
大一第一次拍實踐作業,他從《天才在左,瘋子在右》中找到了靈感。儘管因為遲交作業被扣掉了20分,但這個作品依然拿到了全班第一:“第一次感覺,原來我還有這方面的天賦?”然而很快,他在第二支作業的拍攝中遭遇滑鐵盧:“片子沒拍完,感覺自己不太適應和別人合作,溝通總是消耗很大精力。”
威仔跟組的經歷,和左坤在《野馬分鬃》中一樣倒黴:“碰上一個很low的劇組,哪哪都透着不正規。導演很水,演員台詞還磕磕巴巴都給過了。”這某種程度上顛覆了他對行業的想象:“電影劇組難道也就這樣?”
帶着幾分迷茫,威仔畢業了。第一份工作是在電視台剪娛樂節目。他感覺自己不適合,於是返回家鄉創業、嘗試做電商。但這些工作都帶來不了任何成就感,他還是選擇了相對專業對口的短視頻領域,“拍廣告、Vlog,目前算比較穩定。”
威仔依然熱愛電影,但他深知這個行業需要的不僅是學歷、經歷、資金,更重要的是堅持。“我覺得我自己沒有有才到值得堅持的程度。”
威仔大學時最好的朋友,在畢業後毅然選擇赴波蘭留學,考進了世界第三的羅茲電影學院。他直言:“第一次覺得可以如此單純的為其他人感到開心,因為他的夢想已經無限接近成真了。”
如今,好朋友已經成了波蘭斯基、馬丁·斯科塞斯等電影大師的“校友”。威仔透露,自己也有偶像,比如攝影師羅傑·迪金斯,“還有諾蘭、大衞·芬奇,咱們的導演就是賈樟柯、姜文、文牧野。”但他對自己目前的選擇也不感到懊悔:“堅持很不容易。我瞭解當中的艱難,比如為了考學,他輾轉法國、波蘭,還需要重新讀四年本科,現在疫情(很嚴重),他之前還感染了一次新冠。”
在威仔看來,夢想、迷茫,這些感受或許是所有普通人的常態。儘管有遺憾,但他依然認為自己這段藝術生的經歷是“完美”的。直到現在,鏡頭語言依然是他日常生活中最常用的表達方式之一。從這一點上來看,自己從未遠離過自己的專業。
當然,如果未來有機會,有了足夠的資金,威仔依然希望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拍上一部電影。
李一一|戲劇影視文學專業
不會演戲的編劇不是好編劇
與威仔早早確定自己學攝影的志向截然相反,李一一是個在學習、工作中,逐漸找到對創作“熱愛”的編劇:“藝考時我發現戲文對‘專業’的要求相對不高,更多考察的是平時積累,我恰好很喜歡看書看電影,迷迷糊糊也就過了專業考試。”
李一一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專業有趣,是因為進入大學後的第一次作品排練:“那會同學們常説不會演戲的編劇不是好編劇。當時我劇本里有一個角色怎麼都找不到合適的人來演,大家就起鬨説你不如自己來。”這一招被他沿用至今:“一邊預設場景一邊自我代入,這招對我確實很管用。”
創作中的第一場挫敗則來自於大二階段的投稿。那時心氣正旺的李一一自認為寫了一個十足創新的劇本,結果不管發到哪裏結果都是石沉大海。“前兩天我還翻出那個文檔來看,文筆確實稚嫩,但當時真的讓我備受打擊,一度有點自我懷疑。”
直到他逐漸發現,沒有回覆對於多數青年創作者來説是常態:“後來我心態就特別平和,對於不被認可這件事,作為編劇真的要習以為常。”
畢業之後,李一一便到一家影視公司應聘了編劇職位,入行處女秀是跟幾個同事一起做網劇。幹了一段時間,他感覺不太快樂:“小編劇其實沒太有什麼資格做挑選,一般就是在大編劇的構思框架下進行填充,換句話説就是流水線生產。”在李一一看來,那段日子自己活得像個悖論:“流水線生產就寫不出好東西,想寫好東西就得肯坐冷板凳。”
於是,李一一選擇了主動辭職。在家人的期盼下,他報考過公務員,也想過繼續深造。畢竟新人編劇着實不能算是一份穩定的工作:“有人講我們是三年不開張,開張也吃不了三年。”
折騰到最後,李一一還是沒能捨棄自己這份夢想:“我覺得也不僅僅是因為熱愛,而是你沒在一個行業裏真正嘗試過去奮鬥、堅持,怎麼能肯定自己換了另一份職業就能成功?”
如今,李一一的工作方向和狀態已經比剛入行時明確了很多。
除了創作,其他多數時間他還會閲讀公司大量已完成初稿的劇本,同團隊一起進行把控和修改。在他看來,好劇本成了自己的“第一生產力”,很多時候他也會在這種鼓勵下“日肝1萬字”。李一一比較偏好青春題材或故事性強的作品,當然他也清楚,想創作更有深度的作品,自己還需要不斷的經驗與經歷的積累。
“我大概率是會堅持做一名編劇的,堅持在這個行業裏做10年,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交代,總有一天我的作品會讓更多的人看到,我的努力一定會反饋給我。”
結語
無論在台前還是幕後,無論選擇繼續在行業中堅持,或是已經來到其他賽道追尋人生新的目標。與光影世界千絲萬縷的聯繫都是這些年輕人,以及更多和他們一樣的年輕人最美好的一段青春記憶。
就如左坤在《野馬分鬃》的片尾所説:我們要做自己時間的主人,命運的主宰,靈魂的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