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電影網專稿 電影《門鎖》於11月19日正式上映,截至發稿時,票房已突破1億。購票平台大數據顯示,給這部影片標記了“想看”的觀眾中,約84%為女性。這個數字,遠遠高於同期上映的其他影片。
作為主打“首部聚焦女性獨居題材”的影片,《門鎖》顯然更容易在女性羣體當中引發共鳴。女主角方卉在自己家中、地鐵上、電梯裏甚至是辦公環境內遇到種種侵害女性權益甚至人身安全的惡意和危險,在觀影過程中令我們持續感到不適甚至恐懼。
更加讓人感到不安的,是我們在電影之外的討論中看到了更多對方卉的種種遭遇“對號入座”的真“門鎖女孩”——藉由這個話題,我們對話了部分女性觀眾,有相似經歷的人數之多,遠超此前的預想。
正如《門鎖》片尾字幕中提到的,目前我國的獨居人口已經達到9200萬,其中42.1%是女性,且這個數字還在持續不斷的增加。電影中那些令人膽戰心驚的事件或場面,絕不僅是劇情或表演,而是我們身邊4000多萬獨居女性,甚至更多女性生存現狀的真實投射。
生活中的“門鎖女孩”
電影《門鎖》中,方卉和好友喬小曼相約定下一個“營救暗號”,一旦自己陷入危險境地,就向對方傳遞這個特殊信息——多喝熱水。採訪中,不少女性觀眾對這個細節印象深刻,儘管實際操作效果仍未可知,但她們都表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之後會考慮和閨蜜們設置這樣一個安全信號。
事實上,絕大多數女孩早已在生活中潛移默化的習慣了為彼此增加一層“保險係數”:“到家之後發個信息”是分別時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句話,遇到可疑狀況保持通話是不需要解釋的默契……為什麼女孩們如此缺乏安全感?從她們對《門鎖》女主方卉的感同身受中,我們不難找到答案(以下自述來自記者對部分獨居女孩的採訪)。
微微
我們小區的保安大爺大概50多歲,我每天晚上下班回來都能碰到,也會打招呼。有時候我忘帶門禁卡,叫他幫我開門,一來二去也算熟了。後來大爺説可以加上微信,這樣開門方便不用等,我同意了。後來加了微信,每天即便沒碰面他也會頻繁發信息“丫頭,幹嘛呢”“丫頭,回來了嗎”。很多時候我都沒有回覆。一次他給我發“小妹,喜歡什麼水果跟哥説,哥去買”,我表示了拒絕,後來還屢次要邀請我出去吃飯喝兩杯。我感覺不太對,又擔心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便發給朋友,大家都覺得我的擔心不無道理。
最初,我還曾因為大爺晚上給我等門,送我水果,和我分享與女兒的日常等等而感慨“人與人之間有温情”,現在我只覺得非常尷尬!房子還沒到期,但我已經打定主意搬走。雖然內心已經拉黑了這位大爺,但生活中我不敢表露出來,只能儘量避開,怕萬一惹惱了他。
王木木
我家的防盜門非常重。有一次我在家裏,聽到外面一直有人在反覆摁我的密碼鎖,但是因為密碼不對,門又沒推開,對方最終放棄了。隔了一會我才敢走上去查看,後來發現門並沒有關嚴,越想越後怕,之後回家都不敢再掉以輕心。
D
有朋友曾經住城中村,一天晚上回公寓路上被一個陌生男人跟蹤,朋友假裝打電話讓樓上的男友下來接她,才擺脱了男子的跟蹤,嚇得她週末馬上就搬家了。我後來也因為租金考慮住到城中村,獨居,那段路又有點黑,就在網上買了防狼噴霧每天攜帶,夜裏走路也會保持和陌生人至少20米的距離。所幸沒有什麼事發生。但很多時候,女性真的感到不安全。
楊小姐
有一天加班到10點多,為了能快點到家,下了地鐵就抄了條小路。那條路人少也比較黑,突然從我身後出現一個外賣小哥,跟我説“姐,路黑,我給你照着”,被我拒絕之後他還依然跟着我。我不敢讓他跟我走回我住的小區,趕忙跑進了隔壁一棟公寓樓大堂。因為夜間有門禁限制不許外賣送入,他被攔在了外面,但我透過玻璃觀察了很久,這個外賣小哥還待在那不走。最後我被迫叫了一輛出租車,重新開到外面大路繞了一圈才敢回家。
心心
不久前被迫換了工作,原因就是工作環境讓我沒有安全感。我所在的行業男性比例相對更高,而且很多時候也要出業務。我的很多同行都感慨幹這行的女的幾乎都逃不過“性騷擾”。我不認為很多人真的有膽幹壞事,但是無論是行動上的死纏爛打,還是通過一些言語進行的調戲甚至壓迫,都已經超過了職場應有的邊界!
竹蜻蜓
一次恐怖的經歷:樓下單元門遇到個自稱是樓下商場工作人員的人,説這幾天商場晚上通宵施工,會有噪音,所以準備挨户上門道歉送小禮品。他問我是幾樓的,我説不用了。商場確實最近在晚上施工,但是已經半個月了,現在過來道歉很奇怪,而且這種事要做也是物業來。
然後我們進了電梯,電梯裏很多人,他先按了最低樓層6樓,我按了我的樓層。我到家取了外賣又聽見敲門聲,一開始我以為是外賣小哥,問了句“啥事?”,對方一直沒吱聲。我從貓眼發現就是樓下遇到的那個人。他又開始説因為商場通宵施工來送小禮品,我説我不要,他就一直敲門,還對門鞠躬。我立刻給物業打電話核實,物業説根本沒這事。
他敲了五分鐘,我還聽到門縫有刷卡片的聲音,然後他説把卡片放在我門上。我沒有聽見他再敲我隔壁鄰居的門。過一會還聽見敲門聲,我就對那人説:你再待在門口我就報警了。
集美
我獨居4年了,換過五個地方,原因就是之前在城中村那邊住的時候被人騷擾,有點恐怖。每次回家都可能會被在樓下嗑瓜子的“猥瑣大叔”言語調戲,有一次還有兩個男的尾隨我,嚇得我趕緊拿出電話假裝給男朋友打電話。後來還遇到過敲門説送外賣的,可是我根本沒點外賣啊。我總是胡思亂想,會不會有一天有人撬鎖或者破門而入,總之搞得我特別神經哀弱.……女孩子獨居要麼就養條狗吧,或者在門口男人的鞋這樣子。我就在門口放了好幾雙男人的鞋,後來還上網買了個阻門器,這樣才覺得踏實多了。
大白
上學路上公交車上很擠,被一箇中年男子性騷擾。我推開他,甚至小聲説了不要,他還是繼續。因為性教育缺失,我當時甚至不完全知道這個事情到底意味着什麼,後來懂了之後,成為了我非常大的陰影。
除了上述講述,在我們與女性觀眾的對話過程中,有近八成的人曾在回家路上(疑似)被尾隨,超過半數提到了在自己居住的出租屋或出差住酒店時遭遇的隱患或騷擾……
種種可能的危險概率,換算為女性的恐懼則是100%。
她們如何“打開門鎖”?
部分觀眾透露,儘管《門鎖》看得她們頭皮發麻,甚至最後不願再聽到那首“詛咒”般的《我要我們在一起》,但她們還是會把電影安利給身邊的朋友,“我覺得算是出於某種‘教育’或‘警示’的意義吧,女孩們都可以看一看,提高一下自己的安全意識。”一個原本為給偶像打Call才報名觀影的女孩説。
主演白百何直言,拍攝《門鎖》的目的絕不是傳播焦慮和恐慌,而是為了喚起社會對獨居女性安全問題的關注,因為關注本身也會成為一種力量。
需要關注這些事件或問題的,也不應該只有女性——在我們採訪的過程中,有男生在聽到自己的女性朋友分享曾經遇到過的危險時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也有部分人對引發女性強烈共鳴的“騷擾”感到難以理解。通過一部電影,集中、戲劇化的展現女性生活中的困境,進而引發更多人的思考,這或許是創作《門鎖》最大的意義。
一段時間以來,獨居、獨行女性遭遇意外傷害,甚至死亡的案件頻頻被報道。就在影片上映前夕,湖北21歲女孩晨跑失蹤後遇害、上海獨居女孩被拋屍等不幸事件先後發生,再次引發全網關注。
我們採訪到的所有女性都表示,生活中,自己和周圍的朋友會格外關注這一類社會新聞。作為長期被定義為弱勢羣體的一方,大家認為,比起過去一味善意提醒女性如何被動防守,施害的一方應該被更廣泛的社會輿論,以及更完善法律法規約束和懲罰。
如今,隨着網絡上關於女性如何保護自身安全,怎樣維護自己權益的討論擁有了更加響亮的聲量,在保證安全和隱私的前提下,對惡意與危險勇敢發聲,已經成為越來越多女生的選擇。
上文中曾在學生時代遭受騷擾的大白就直言,如果是現在的自己,一定不會再忍氣吞聲,而是會阻止對方、並且報警,毫不手軟:“女生反擊的新聞多了之後,這類案件也沒有過去那麼氾濫猖狂了。”大白還提到,很多年紀比較小的女孩會成為被傷害的目標,是因為她們還沒有學會如何應對,學校和家長應該更加註重這方面的教育,讓她們不再成為失聲的羣體。
無論獨居還是獨行,都不應該成為一件會讓人感到害怕的事,就像《門鎖》的那句slogan所説:獨居是她的選擇,不是被傷害的理由。不只《門鎖》,不止4000萬獨居女性,我們期待未來有更多作品,幫助更多的她們,打開心裏的門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