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劇《梁山伯與祝英台》是家喻户曉的經典,其中有兩個場次最廣為人知,一是“ 十八相送” ,一是“ 樓台會” 。
話説上虞祝家莊有位才女,名叫祝英台,她一心想去杭州讀書。但她是女性,古代沒有女性上學堂的道理,於是她女扮男裝,成功騙過世人,在杭州的萬松書院獲得了求學機會。她對同窗梁山伯暗生情愫,然而校園裏的愛情,總是既美好又短暫,三年後她從父親之命離開書院回家,梁山伯一路相送,她對梁山伯許下芳心,這就是“ 十八相送” 的過程;數月後梁山伯依約前來迎娶,他的父親卻已經將她許配給當地太守之子馬文才。兩人在樓台相會相別,一對有情人卻不能成眷屬,哭得昏天黑地,這就是“ 樓台會” 。在越劇《梁山伯與祝英台》裏,堪與“ 樓台會” 的悽美相對應的,是歡樂無比的“ 十八相送” 。“ 十八相送” 趣味橫生,是因為在梁山伯送祝英台的這一路上,祝英台無數次對梁山伯暗示她是位姑娘,希望和梁山伯結為夫妻,但憨厚的梁山伯只當她是兄弟,怎麼也聽不明白祝英台的種種比喻。氣得祝英台説池塘邊那隻鵝正在“ 笑你梁兄真像呆頭鵝” 。
梁祝故事是中國古代最動人的愛情故事之一,流傳很廣,版本眾多。其中最具共性的,就是祝英台給自己做媒,要嫁給梁山伯。晚近在文學領域的性別研究很是風行,性別政治是要揭示歷史敍述在性別領域對女性的不公平,實際上卻衍生出新的不公平。即使是現代版的《梁祝》的“ 十八相送” ,已把很多與性相關的隱喻都清洗掉了,仍然如此,如果把梁祝的關係倒過來,換成梁山伯如此挑逗祝英台,即使是完全同樣的唱詞,無疑成為明晃晃的性騷擾。然而因為是女性祝英台在向男性梁山伯示愛,不僅很美好且很風趣。無論祝英台如何暗示比喻,傻傻的梁山伯就是不開竅,眼見分別在即,祝英台只好説她家裏有位小九妹,長得和我一模一樣,如果梁兄願意,我就給你做媒,讓她嫁給你,“ 梁兄你花轎早來抬。我約你七巧之期我家來” 。梁山伯當然還是不懂的,祝英台希望梁山伯7 天以後就去,梁山伯以為是説七月初七。有個民間版本,説祝英台讓梁山伯“ 一七二八三六四九到我家” ,“ 七八六九” 加起來是30 天,一個月,梁山伯把簡單的加法做成了乘法,算出的答案是77 天,77 天后趕去,已經是祝英台嫁給馬文才的婚期。這個故事的講法很符合我們的文化重人文薄數理的傳統,人生要幸福有兩個條件,一是數學不能太好,簡單的加法就夠也;二是要會猜啞謎,尤其是遇有貌似同性的人對你説些沒頭沒腦的話,頓時讓人明白每年元宵燈會的重要意義,原來那滿世界掛的,都是通往人生幸福的指路燈啊。
越劇《梁山伯與祝英台》
“ 十八相送” 之所以美好而有趣,是因為觀眾早就知道祝英台是女兒身,觀眾每句都聽得明明白白,只有梁山伯這隻呆頭鵝,怎麼都點不醒,這類能輕易激發起觀眾智力優越感的戲劇情節,總是很有劇場效果的。但是這裏真正有趣的還要更深一層,那就是故事的敍述必須有合適的性別角度,如前所述,因為是女性祝英台在撩撥男性梁山伯,所以才有趣,否則倒了過來,就只剩下肉麻了。有不少出自民間傳説的戲曲劇目都是女主追男主,《天仙配》就是七仙女追董永,不然老實巴交的董永哪敢打仙女的主意;《白蛇傳》裏也是白娘子倒追許仙,即使許仙知道她是蛇仙嚇得逃到寺廟裏,白娘子還要點動蝦兵蟹將追過去,終於把許仙逼出了金山寺。
俗話説,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如果我們看梁祝故事,女追男彷彿也不那麼簡單。其實戲曲裏還有更多女追男的故事都不簡單,當然,簡單就無趣了。所有戲劇中的趣味,都要從這不簡單裏找。
如果從戲曲的角度看,祝英台倒追梁山伯,實在是太文縐縐了,畢竟她是在有錢人家的深閨里長大的,又知書識禮,假如是武將,當然就不宜如此酸文假醋。穆桂英在戲曲劇目裏是幾乎和祝英台可相提並論的名人,她就如祝英台一樣,看中了男人,一心要成就自己的婚姻,然而,梁山伯是不明白,她的男人,是不願意。所以,如果説祝英台是文追,穆桂英就是武追。
京劇《穆柯寨》
穆桂英的婚姻是著名的楊家將故事裏最有趣的旁枝之一,從北宋年代起,楊家將故事就開始在民間像枝蔓植物一樣茁壯生長,開枝發葉,每個分枝都衍生出很有意思的故事與人物。
京劇《穆柯寨》當年曾經讓梅蘭芳一舉成名,他第一次掛頭牌演戲唱的就是《穆柯寨》,這一天起開啓了他穩居梨園行首屈一指的崇高地位的漫長人生路。
《穆柯寨》之所以好看,當然不是因為穆桂英打敗了孟良、焦贊,而是因為她打敗了楊宗保,不僅打敗了楊宗保,她就在與楊宗保交戰的過程中,慢慢地就迷上了這位粉妝玉琢的小將,於是施計將他擒下馬來,帶回山寨,逼迫他和自己成了親。然後的戲碼就是《轅門斬子》了,楊宗保居然在穆柯寨私自和人成了親,回到營中他的父親楊六郎楊延昭大怒,兩軍交戰,兒子一馬當先上前殺敵,原本是多麼有面子的事兒,想不到居然輸了,而且還被對方一位女將生擒了去,還被迫和她結了親,讓楊元帥這張老臉往哪放嘛。就算陣前被迫成親不夠丟人,至少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擅自做主私下成了親,簡直不可饒恕。敗戰之罪,加上擾亂軍心,不殺楊宗保這仗就沒法再打了。但其實楊六郎也有他的軟肋,真殺了楊宗保,畢竟降龍木還在穆桂英手裏,還要靠它破金國的天門陣呢,所以,佘太君一出面,八賢王一勸,也就只好就坡下驢,放了楊宗保。
如果説《轅門斬子》講的是楊六郎的無奈,《穆柯寨》説的就是穆桂英的強悍。她究竟有多強呢?後來的《穆桂英掛帥》是她晚年的事了,在《穆柯寨》的年代,正是她青春年華,荷爾蒙滿滿,為幸福施展出渾身解數,她是這樣成為人生贏家的。這場交戰的表演是女追男的範本,它之所以好看是因為楊宗保的武藝很高強,穆桂英必須要更高強,既然她看上了楊宗保,交戰時的分寸感就太重要啦,下手輕了,假如被楊宗保打敗,這場婚姻再也無從談起;下手太重,傷了自己心儀的郎君,也是百般捨不得。輕不得重不得,程度要拿捏得恰到好處,前提就是武藝要比楊宗保高出一個數量級,否則她所有的人生追求,都無從談起。
更重要的是穆桂英的這點小心思必須要讓觀眾明白,且不能靠台詞,要純粹靠表演,在武打中透露出她對楊宗保的那意思,而且,還不能顯得太輕佻,畢竟她是正經的好姑娘。
唐代的著名女將樊梨花是和穆桂英很相似的巾幗英雄,還一樣在陣上給自己擒來了丈夫薛丁山。天道往還,後來她和薛丁山生了兒子薛應龍,在樊梨花奉命率大軍徵西時,兒子居然和爹爹一樣陣前被番邦女將擒下馬來,被逼成婚。京劇《蘆花河》説樊梨花要斬她的兒子薛應龍,因為薛應龍沒有皇上的旨意,也沒有母親的恩准,居然敢擅自在陣前招親,薛丁山回營看到轅門外綁着兒子,進門去繞着彎子要為兒子求情,説的就是他們當年的往事:“ 我道是犯的那皇王將令,卻原來為的是臨陣招親。提起了招親事,你我的話也難盡,難道説樊夫人心內不明?曾記得大戰在樊” 急得樊梨花趕緊讓他掩上房門,摒退左右,這些私房事兒是不能公開説的,然而薛丁山可是記得很清楚,“ 樊江鎮,樊江關前動刀兵。本帥領兵來對陣,夫人見面就要提親。那時本帥不應允,夫人就把巧計生。設下了離山調海陣,將本帥吊至在半空層。本帥哭天,天高不允,本帥哭地,地原無門。萬般無奈才允應,才收夫人進了唐營。招親本是你我先做,為什麼要斬那小姣生?自古常言道得好:先人開路他後人行。” 薛丁山説的樊梨花不好意思讓手下的眾將官和兵丁聽到的往事,就是她當年強逼着薛丁山娶她的過程,比起穆桂英來,樊梨花就更強悍了。
樊梨花這段往事,很多劇種都有演繹,京劇有《樊江關》説樊梨花的故事,但是通常演的並不是她招親的這一段,演她招親的部分,單有個帶點文人化的劇名叫《馬上緣》。這戲裏説徵守樊江關的大將樊洪有女樊梨花,她是驪山老母的徒弟,驪山老母或稱黎山老母,她可是古代傳説中大有來頭的人物,道教的神系裏是有她的位置的,司馬遷的《史記》裏也半信半疑地提到她是商周時的女天子。如此有來頭的老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會算,那都是她的基本功。樊梨花出師下山,老母就對她説她的姻緣在唐朝一位叫薛丁山的將軍身上。雖然她父親已經給她訂了親,那也不管,老母嘛。果然,樊梨花回到家裏,剛好她兩位哥哥樊龍樊虎在陣前吃了敗仗,輸給了隨父徵西的唐將薛丁山。她原本就不中意父親給她許的番將楊藩,想不到天賜良緣,薛丁山就送上門來了。她領父命披掛上陣,單挑薛丁山應戰,急着就要趕緊看看這位姻緣簿上該是她的男人的模樣是否英俊,是否中意。
但薛丁山是何等人,他是薛仁貴的兒子哎,唐朝的大軍裏也是人才濟濟,聽説樊江關派了位女子單挑他出戰,哪能就如其所願,咱們軍中不是也有三位本事非凡的女將嘛。薛元帥説,“ 這丫頭指名道姓,為父單不要我兒出馬,吩咐竇仙童、程金定、女兒金蓮,三人去會那丫頭,看她有何本領。如若不勝,兒再出馬!” 樊梨花沒有等來薛丁山,卻等來一位女將,讓來將通名,更鬱悶了,來的是薛丁山的妻子竇仙童,原來她命中註定的男人薛丁山是有妻室的;不管,反正她自己也有婚配,搶唄!打退竇仙童,又來一位女將,這位程金定還是薛丁山的妻子,再搶!打退薛丁山兩位妻子,第三位女將不一樣了,這是薛丁山的妹妹薛金蓮,終於遇到一位不是情敵的對手,而這金蓮也不像前兩位,她一看樊梨花這千嬌百媚的模樣,更兼武藝超羣,心下喜歡,更聽説樊梨花奉了師父驪山老母之命,前來挑戰,其實只不過想和薛丁山相會而已,她就成了好心的傳話人。樊梨花一見這位“俊俏奇男出天朝,太歲銀盔鳳翅繞,玲瓏鎧甲緊絲條,手提畫戟呂布貌,帥旗書着丁山號”,她哪裏是為了交戰而來的,分明是為了擇婿來的,她佯裝退兵,把薛丁山引到偏僻場所,直言相告,説是師父講他們兩位有姻緣之份。薛丁山大怒,然而不到一回合就被樊梨花擒下馬來攬到懷裏,逼着他要他依從婚約,當然,薛丁山是英雄,不會那麼容易就屈服的,他説“除非將我上不沾天下不着地方可依從”,既然有了他這句話,樊梨花自然有辦法,他和薛丁山上馬再戰,祭起法術,讓山神撒下了滿天罩,把薛丁山吊在了大樹上,半空中。經過這樣的曲折,樊梨花終於完成了她要與薛丁山結縭的心願,這番周旋,比起穆桂英要難得多了。這正應了“有志者,事竟成”那句老話,當代人會懷疑樊梨花如何面對薛丁山的前兩位妻室,但是對樊梨花而言,她要的就是讓這樁婚事成真,至於將來,你就相信她們的家事她們自有辦法處理好吧,實在無須觀眾操心的。
梅蘭芳、尚小云、程硯秋合演《虹霓關》
梅蘭芳也演《樊江關》,他初出道時演《穆柯寨》,接着演《樊江關》,成名後似乎更喜歡演《虹霓關》,1935 年他去蘇聯訪問演出,世界電影史上最著名的大導演愛森斯坦給他拍了一段電影,演出劇目選的就是《虹霓關》。
《虹霓關》的故事取自《隋唐演義》,是有關瓦崗英雄系列傳奇裏一個小插曲。瓦崗山上的好漢橫掃天下,在虹霓關遇到勇猛的守將辛文禮,屢戰不下,單雄信、謝映登、徐國遠、程咬金都不是對手,王伯黨也敗在陣前,但是他在逃跑中突發冷箭,可憐的辛文禮,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對方的暗箭下。但是虹霓關的守將辛文禮有妻子東方氏,這位絕世麗人蠻靴窄袖,武藝非凡,聽到將士來報丈夫被害,立刻吩咐大小將官,齊穿孝服,靈堂聽點。她點動兵馬,發誓要踏平瓦崗寨,手刃王伯黨,為夫報仇。
東方氏出馬,果然勢如破竹,瓦崗諸將都不是她的對手,一個個敗北而退。最後又是王伯黨上陣了,她的部下們無不咬牙切齒,格外奮勇,以助夫人之威。都以為夫人此際一見仇人,分外眼紅,這一仗要殺得加倍的慘烈了,不意兩人一照面,東方氏這裏固然是要興師問罪的,王伯黨那裏也如常回復,但是仗打得卻不像預想的,兩位“ 我這裏覷個出神,他那裏也瞧個飽” ,雙方的兵丁看得個個發呆。
孩子的臉,六月的天,説變就變,東方氏更有甚之。京劇《虹霓關》在上海演出時,扮演丫環的演員在此時有段很應時的插科打諢:“ 夫人殺嚇,夫人殺嚇!咦,他們兩家頭,吊起膀子來了。” 是的,東方氏看到“ 在陣前閃出了伯黨小將” ,她的眼光漸漸就開始迷離了,“ 他賽似當年的潘安容妝。賽韋馱,賽韋馱缺少了降魔杵杖,賽呂布,賽呂布缺少了畫戟銀槍。愛他的容貌相有話難講,有一句衷腸話與你來商量:你若是棄瓦崗將奴歸降,我與你作夫妻地久天長。” 這位年輕的小將原來是這樣可人的,雖然銀槍在握,這狠手怎麼下得去?東方氏賣個破綻,且戰且敗,暗地裏安排下絆馬索,把王伯黨活活地擒下馬來,押到關上。
所有人都以為東方氏擒住了王伯黨,勢必是要把他剖腹挖心,在靈前祭奠亡夫了,但劇情在這裏發生了神轉折。都説愛情是智商的殺手,東方氏對王伯黨提出的歸順條件件件依從,急不迭的就親自給王伯黨鬆綁。《虹霓關》的結局很歡快,東方氏果然嫁給了王伯黨,但是這個故事也很無厘頭,丈夫剛死,才“ 心如刀絞兩淚汪” 的東方氏,就看上了戰場上的小白臉,而且還是殺夫仇人。無怪乎辛文禮出戰前提起西施,他是有預感的嗎?他一提西施的名字,東方氏果然就害羞了,她在神前賭咒發誓,“ 雙膝跪在二堂上,過往神靈聽一聲:若把夫妻恩情忘,三尺青鋒一命亡。” 原來誓言啊神靈啊是如此不中用的,東方氏所向無敵的媚眼,真真是橫掃一切。説男女主人公在舞台上是在“ 吊膀子” ,這個詞有點粗俗;要説完全不是,也很難讓人信服,可見話糙理不糙,終究不必説這是什麼純潔的愛情吧,可見民間語言自有其穿透力,要換個雅辭,總覺得辭不達意。
前面説這是梅蘭芳年輕時最鍾愛的戲之一,他演《虹霓關》,前演東方氏,後演丫環,前面是東方氏在戰場上迷倒王伯黨,後面是丫環如何讓王伯黨落入她們彀中,再參照《穆柯寨》和《樊江關》,一招一式,都彷彿是在放電。雖然很遺憾沒有留下當年的影像,他表演的路數,大致可知其一二,足以讓後人遙想當年,那才是伶界大王的風采。
這些倒追男人的都是女性,雖然東方氏嫁過人,畢竟也還是年輕女性。她們之所以需要追,是由於對方並不主動,梁山伯是對這樁潛在的情事毫無所知,楊宗保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意願,薛丁山根本就覺得樊梨花的建議荒唐且無恥。只有王伯黨和東方氏,算是一上戰場就看對眼了,但畢竟礙於雙方的身份與立場,還有剛剛欠下的血債,終究還是有很多心理上的屏障。所以除了祝英台以外,無論穆桂英、樊梨花還是東方氏,要讓這自己中意的姻緣成真,她們都既有高強的武藝,還有極良好的心理素質,這説明理想總是應該有的,不過也要有讓理想成為現實的本領才是。除了有本領,她們還有一點相同,那就是身份,只有草莽出身的女子如此強蠻霸道地逼婚,才具有合理性。她們這種不顧一切的一往無前的精神,顯然是她們在江湖的歷練中形成的,那種每天都提着腦袋的日子,容不得小女子的羞羞答答,在江湖上做強盜日子長了,看到中的男人,不免也像看到路過山寨的財物一樣,伸手就要搶,而且不僅覺得可以搶,甚至覺得應該搶,必須搶。要説這是愛情,或者説是美滿婚姻,那就差點意思,畢竟無論是愛情還是婚姻,都是你情我願的好,設想一下,如果是男性的將軍這樣對待美女,包括戰場上的美女,不會被痛罵成流氓的嗎?而也正因為她們或者是落草為寇的山寨女大王,或者是在漢人看來未經文明薰陶的番邦女子,才可以如此地放肆。那些知書達禮的千金小姐,哪裏好意思如此,她們是明明心裏有,嘴裏也要偏説無的。就像祝英台,她比東比西的,假如有穆桂英一小半的坦誠,哪會有最後的悲慘結局。誠然,從愛情到婚姻,兩性的交往原本就可以有多種模式,祝英台有祝英台的感人,穆桂英有穆桂英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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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並不是説有自己的追求就行。
妾有情,郎無意,有追到了的,也有追不到的。《戲叔》裏潘金蓮看上了武松,她對比家裏那五短三粗天天見天天厭的武大郎,就動起了追武二的念頭。她也是動了很多心思,甚至很主動的,然而武松是英雄,當然不能讓她追上。《翠屏山》裏潘巧雲和和尚通姦被石秀撞破,她想把石秀也拉下水,石秀也是英雄,因此也沒有讓她追上。這些追不上的戲,差不多都被稱為淫戲,或者叫粉戲。那麼追上了的呢?借用現在的流行語,就稱它們“ 小粉紅” 吧,雖不中,亦不遠矣。
作者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中國戲曲學院戲曲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