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郭剛堂一起尋子的有很多人,包括申軍良,還有李靜芝,她的孩子是被拐了30多年後找到的,他們關係都很密切。一個又一個的孩子找到了,可是郭剛堂嘗試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DNA的結果都不是。你能想象一個人從失望到絕望嗎?我覺得他以後再也不用經歷這種心理折磨了,這個是最好不過的。
▲7月12日,據公安部刑偵局官方微博發佈,公安機關為郭剛堂一家舉行了認親儀式。來源:公安部刑偵局官方微博
“15年了,只有在路上,我才感覺我是個父親。”郭剛堂的這句話,成為2015年上映電影《失孤》中的名台詞。
據央視新聞報道,近日,電影《失孤》中尋子父親原型郭剛堂被拐的兒子郭新振(又名郭振)被公安機關找到,犯罪嫌疑人被警方抓獲。7月11日,公安部組織山東、河南兩地公安機關在聊城市為郭剛堂、郭新振一家人舉行了認親儀式。
7月13日,新京報記者連線了《失孤》導演彭三源,談起電影原型郭剛堂與被拐兒子相認,彭三源説,“電影最美好的結局就是現在的結局:郭剛堂能夠如願找到他的兒子,不用再萬水千山地在路上跑了,他已經跑了24年了。”如果再拍《失孤》續集,彭三源希望是一個完美的結局,她希望郭剛堂和郭新振的故事發生在更多尋子家庭中。
▲7月13日,新京報記者連線《失孤》導演彭三源。來源:新京報我們視頻
“電影最美好的結局就是現在的結局”
新京報: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郭剛堂與被拐兒子郭新振相認的事?
彭三源:四五天之前知道的好消息,我的眼淚直接就湧上來了,熱淚盈眶,一直不敢相信。
新京報:知道郭剛堂與兒子相認之後,《失孤》劇組是怎樣的反應?
彭三源:我們劇組有一個羣,一直都沒有解散。我今天中午給郭剛堂發了一個視頻,也在劇組羣裏跟大家説了這個事情,大家都紛紛往羣裏發視頻,都是祝福的話。
現在我們全組的主創正在錄視頻,打算把所有視頻剪輯到一起,做一個集錦,送給郭剛堂和郭新振。我們心裏的願望其實是一樣的,都認為電影最美好的結局就是現在的結局:郭剛堂能夠如願找到他的兒子,不用再萬水千山地在路上跑了,他已經跑了24年了。
新京報:郭剛堂找到兒子之後,跟你講述過現在的家庭生活情況嗎?
彭三源:這件事之後,我還沒有見到他。我只是給他發了信息,他回覆我説“姐,我終於可以踏踏實實過日子了。”
新京報:你看了是什麼感受?
彭三源:我特別理解他現在這種感受。自從郭振被拐賣之後,他沒有過一天正常的日子。現在郭振找到了,他終於可以迴歸到正常人的生活軌道里。我特別樂於見到他像所有中年男人那樣,早上起來去掙點錢,然後回家嚼一嚼花生米,喝一點小酒,看看電視,和愛人聊聊天,去看看老人,問問孩子作業寫得怎麼樣,考試成績怎麼樣。我更願意他迴歸到這種看起來很瑣碎、很温暖的日常生活。當然我相信他還會幫助其他孩子尋家,但是他的內心再也不用揹負這麼沉重的包袱。
跟郭剛堂一起尋子的有很多人,包括申軍良,還有李靜芝,她的孩子是被拐了30多年後找到的,他們關係都很密切。一個又一個的孩子找到了,可是郭剛堂嘗試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DNA的結果都不是。你能想象一個人從失望到絕望嗎?我覺得他以後再也不用經歷這種心理折磨了,這個是最好不過的。
“創作讓人哭是不夠的,要讓人思考”
新京報:當時為什麼想籌備拍攝這樣一部電影?
彭三源:我看到一份報紙,報紙上講的就是郭剛堂的故事。那時候他尋子13年,還在路上,我當時就覺得這個爸爸很了不起,13年的時間在做這一件事情。他當時應該走了大概30萬公里,已經報廢了幾輛摩托車。職業直覺告訴我,這件事本身是一個非常好的公路片題材,又揹負着比較重的社會話題,所以我對這個羣體更加關注。
經過差不多兩到三年的追蹤,我們才開始落筆。採訪到的那些素材讓人覺得每一個故事都很慘,可是我又覺得創作應該是理性的,讓人哭是不夠的,要讓人思考。我們用兩年多時間打磨出了劇本,沉澱時間比較長,拍攝一共是八十多天,在2015年的3月份上映。
新京報:選擇郭剛堂作為電影的原型,有什麼考量?
彭三源:我瞭解到他的故事之後,感動於他作為父親的堅持。這裏邊既有人性中父愛的部分,還有他性格的部分,另外他是騎行尋子,我覺得他可以作為一個人物存在於電影,所以我決定拍他。
我在採訪他的時候,郭剛堂身上有一些東西也震撼了我的心。一個是他拿出了一本特別厚的本子,那個本子上記着在什麼地方、誰幫助了他,比如幫助他一頓飯,或者給了他200塊錢。當時他還給我看一張地圖,已經泛黃了,用膠布粘着,上邊畫滿了他走過的路。我覺得這震撼了我的心,也可以震撼觀眾的心。
新京報:能講講第一次見到郭剛堂時的感受嗎?
彭三源:我第一次見他是在2011年,在聊城他老家裏。那個時候因為臨近過年,郭剛堂剛剛從外地回去。他的家裏邊很冷清,沒有過節的樣子,靜靜的。也沒有窗簾,我説怎麼會沒有窗簾?感覺並不是房子不好,而是孩子走失了,過日子的心氣兒已經沒了,整個家庭都沒有走出來。
新京報:電影中的很多情節是不是也參考了郭剛堂和其他尋子家長們的經歷?
彭三源:我們在給劉德華先生做造型的時候,他用的摩托車、車上的尋子標語、背的包包、穿的衣服,都受到很多家長的啓發和影響。當時井柏然演的曾帥身上的元素就來自很多被拐的小孩。我覺得一邊是父親,一邊是兒女,他們是分別做了兩個代言。
有一個孩子,他的老家那邊有竹林,有鐵索橋,媽媽梳着長辮子。我們選取了這些真實片段進入劇本去拍。
▲7月13日,劉德華髮布的祝福視頻截圖。
“希望郭剛堂和郭新振的故事發生在更多尋子家庭上”
新京報:有很多網友在彭導的微博下留言,希望拍攝一個《失孤》續集,你怎麼回應這種期待?
彭三源:如果有資方願意投資,也有合適的放映環境,我很願意講一個結局圓滿的故事。不管是做《失孤》的續集,還是另外拍攝一個尋子的故事,我都希望它有一個完美結局。
新京報:如果拍攝《失孤2》,郭剛堂尋子路上幫助他的這些人有沒有可能作為原型,為他們塑造一個人物?
彭三源:有可能。在拍攝《失孤》的時候,我們也記錄了很多陌生人對角色原型的幫助。他們能夠堅持下去,能夠不崩潰,我覺得很大的一個原因是他在路上能夠遇到善心的人給他幫助,伸出援手,這種温暖會給他一種力量,讓他能夠繼續走。我相信郭剛堂經歷過很多類似這樣的幫助,包括“寶貝回家”志願者。
我記得當初電影拍攝的時候,“寶貝回家”就有10萬名志願者。他們平時也都是要上班的,一旦下班,就坐在電腦前井然有序地整理各種失蹤兒童和尋親的資料,分類劃到不同的區域,形成了一個特別有效的機制。這麼多的志願者,不為名不為利,真的就是為了家庭團圓的這一刻。
我願意看見普通人成為傳奇。
新京報:你認為《失孤》最大的意義在哪裏?
彭三源:我們整個社會是一個大的集合體,環環相扣,我們在其中做了一點微小的努力。“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整個社會都是因為這樣的良性循環而變得越來越好。
正常的人生對於很多人來説是奢侈的。這個世界並不是一個和平的世界,我們只是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國家,但也避免不了有一些悲劇。我們希望這些悲劇減少,不要重演,而且希望人心是可以治癒的。這樣的話,我們的工作就有意義。
我希望社會也能對造成這樣悲劇的原因做反思,現在立法在完善,公安部門對販賣人口的打擊力度也很大,我特別希望郭剛堂和郭新振的故事發生在更多尋子家庭上。
新京報記者 徐楊 高照 楊東昊 吳琪 王昆鵬 實習生 吳夢真
編輯 劉倩
校對 陳荻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