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不行，beyond太流行？內地搖滾為何站在華語樂壇鄙視鏈頂端

文|令狐伯光

眾所周知，華語樂壇衰落是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原因就是2010年後華語樂壇中心從中國港台地區遷入了中國內地，這個華語樂壇的衰落就是內地樂壇的衰落。這裏倒不是講2010年後內地樂壇是如何衰落的。

而是現在我們每當講到內地樂壇的衰落，大家一定會看到有人説內地樂壇起點很高，也就是8090年代中國搖滾時期，但是中國搖滾衰落後內地樂壇就不行了。最關鍵的是這羣滾圈聽眾還看不起一切，現在的華語音樂不説了，巔峯時期的港台流行樂都是芭樂等等。

這個搖滾樂迷好像站在華語樂壇鄙視鏈頂端（再高就是拿國外古典和爵士的樂迷了），這個時候問題就來了，那就是中國搖滾到底高貴在哪裏？他們憑什麼就能站在華語樂壇鄙視鏈頂端？

中國搖滾憑什麼站在鄙視鏈頂端？我們看崔健和羅大佑就知道了

這個中國搖滾為什麼站在華語樂壇鄙視鏈頂端，我們就得先弄清楚到底是什麼是搖滾。其實現在搖滾已經符號化了，很多人説到搖滾就是批判和時代精神，忽略了現代音樂各種類型背後的社會性意義和其與商業化之間的不同關係。

如果理性地從產業發展來講，可以理解為搖滾樂跟爵士、鄉村、電子、流行一樣，都只是現代音樂產業裏的一種音樂類型而已，音樂就是音樂，其定義只跟樂理、樂器有關，歌詞的表達內容和唱片封面的設計也只是一種吸引觀眾上的不同考量。

如何定義不同音樂類型跟該音樂誕生的社會環境，音樂的製作模式和表現方式都沒有關係，比如唱片公司專業製作團隊創作的搖滾風格的曲子由唱片公司旗下的偶像團體現場表演，也是搖滾。這種認知顯然是錯誤的，或者説這種對搖滾的定義是一種類似於學吉他時區分不同風格的非常狹義的定義。

比如某些偶像團體會唱會寫搖滾歌曲，甚至有那種創作搖滾歌曲的流行樂隊。這時搖滾歌迷肯定是不同意的，他們會説這算什麼搖滾？但大多數人從技術上也講不出個所以然，只會説他們的搖滾沒那味兒？

原因就是搖滾的誕生和各階段的發展都帶有典型的反主流的草根亞文化運動特徵和本地化特徵，但每一個階段或者説是每一種風格都會在其發展的高潮被資本收編，獲得更大的傳播，也就實質上成為了主流文化。這種風格爛大街後很快就會失去其魅力，接着又會有其他的反主流音樂類型興起，並再被資本看中，不斷循環往復，直到搖滾樂90年代中後期從主流視野中消失為止。

因反主流而有吸引力，資本介入後變成主流，就失去吸引力，這才是搖滾發展史的主旋律。因為搖滾的反叛和草根特徵，所以不斷跟各個時期的文化運動甚至社會運動產生千絲萬縷的聯繫。

比如嬉皮士、平權運動、反越戰，這也是搖滾超越其音樂本身成為文化現象的重要原因。

要説搖滾是怎樣衰落的，一般觀點認為90年代以後隨着電視媒體的發展，資本逐漸轉向了一種更有效率的生產方式，通過視覺傳播製造藝人吸引粉絲，更可控地控制音樂製作的整個流程，也就不用去收割搖滾樂了，這也是為什麼一些美國樂評人有MTV台殺死了搖滾樂的説法。

現在各個類型的主流音樂，資本介入的程度都是比之前更高的，韓國的KPOP算是打了激素的極端模式。今天的很多年輕樂迷傾向於以純音樂角度去理解搖滾，或者把綜藝節目裏面的搖滾COSPLAY當成搖滾藍本，其實這是當下時代和社會大環境帶來的合理化思維現象。

港台沒有搖滾？和內地搖滾相比，港台搖滾到底輸在哪兒

這個內地搖滾為什麼就是中國搖滾，原因就是中國搖滾誕生之初，非常符合當時歐美那種世界性的反主流的草根亞文化運動特徵和本地化特徵，甚至有很強的文化運動的意義。

中國搖滾誕生時間是在80年代初，但是真正意義崛起的是86年崔健的《一無所有》，現在有媒體形容崔健那一嗓子吼出了中國搖滾的黃金時代。

這個80年代之前的30年中國相對封閉，歷史上很多大事件就不贅述了，這個大家也是懂的，後來正式開放加上市場化就引起了強烈的對於前面歷史的反彈，這個文學的“傷痕文學”，電影上的第五代大導演都是這樣。

中國搖滾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誕生，所以帶着強烈的時代印記，關鍵是水平也不錯。

這個直到2001年港台流行樂全面進入內地市場之前，搖滾都是內地流行樂的代表（90年代還有一支校園民謠），因為我們之前是體制內音樂夥主，風格就是紅歌、民歌、戲曲和民族音樂等等。

同時搖滾確實優秀音樂人輩出，崔健，三傑竇唯，張楚和何勇，唐朝樂隊，黑豹樂隊，許巍，鄭鈞等等。2000年後地下搖滾十年時期，又出現謝天笑，萬能青年旅店，新褲子樂隊，痛仰樂隊等等等等。

這個中國港台搖滾樂不行，主要原因就是這個反主流的亞文化運動特徵和本地化特徵不夠，中國台灣因為歷史運動還誕生了這樣的音樂人，最值得提的搖滾人就是羅大佑，抒情搖滾的齊秦就是偏市場的流行，最後就是伍佰了。

羅大佑不用多提，可以説是崔健這種，甚至影響力比崔健還大的樂壇教父。

羅大佑過後就是伍佰，伍佰絕對是台灣搖滾新教父，詩一樣的歌詞，深情的旋律。對於台灣閩南語和社會文化的關注不弱於羅大佑！一張很“兇”的臉，掩蓋不住伍佰內心詩人般的柔情與敏感，有人可能會説台灣搖滾還有薛嶽等人。

薛嶽是伍佰的前輩，伍佰早期在live house演出就唱過他的歌，薛嶽當時還在台下聽過。但是薛嶽去世得太早，華語搖滾百花齊放的那個90年代他完全錯過了。可以説伍佰才是把台灣搖滾樂發揚光大的人。薛嶽是搖滾先驅，播種的，伍佰是他們結的果實。

2000年代過後就是五月天了，但五月天就是中國台灣地區經濟發展起來，生活富庶同時成長在娛樂市場高度發達的時代，他們的歌曲是“小確幸”的流行音樂，好聽是好聽但是沒有時代印記，這是搖滾圈批評五月天的根本原因之一。

但聽眾就是庸俗的，五月天歌曲在市場上非常火爆，甚至可以説是最火的中國樂隊。信樂團本來也算搖滾樂團，但一來存在時間太短，二來翻唱太多。蘇打綠就不講了，同時期台灣搖滾人除了一些地下音樂人，耀眼的其實不多。

2010年過後，這個經歷經濟衰落，高度發達的都市社會下“內卷”造成的精神痛苦，同時對岸的年輕人甚至受到內地搖滾樂的影響，於是誕生了草東這樣有批判精神的搖滾樂隊。

這也是草東在中國年輕人當中認知度很高，同時評價很好的台灣搖滾樂隊的重要原因之一。

最後就是香港搖滾，香港因為地方小，人口少，高度市場化，很多音樂風格在香港一直都只是一種音樂風格，唯一追求原創同時想要找尋這種精神的只有beyond。

黃家駒是當時真正打破香港沒有搖滾狀態的音樂人，他們的音樂裏帶着桀驁不馴、嚮往自由的理念，這些被大家共鳴了，震懾了，但是他們在對抗流行商業趨勢的鬥爭中也逐漸還是迷惑且無奈，最終以出走日本黃家駒意外去世而終結。

至於其它香港音樂人，達明一派和草蜢和搖滾就是沾邊兒的流行樂團，本質上和五月天，信樂團這種沾點搖滾元素的流行樂隊沒什麼區別。這個劉以達倒是不錯，但又和出圈不沾邊了。

總的來説，香港沒有搖滾滋生的土壤，連台灣搖滾都不如。

那麼梳理這個音樂發展歷史有什麼意義呢？答案也很簡單，不管什麼文娛產品的評價就看它是什麼評價標準，兩岸三地搖滾樂評價的不同，主要就是因為不同社會環境導致的評價標準的不同。

還是那個例子，這個就像兩岸三地的歷史劇一樣，港台那邊除了早期有一點，8090年代文娛產業巔峯時代沒那麼社會環境了，拍攝的最多是《戲説乾隆》那樣的戲説劇，這對於看《三國演義》《雍正王朝》《大明王朝》的內地觀眾而言，港台這算什麼歷史劇？

中國搖滾“已死？”答案可能恰恰相反

這個搖滾樂其實沒什麼好談的，只是亞文化的表現形式。我過去以為喜歡搖滾樂主要是因為搖滾樂多有特色，但現在想想更多的是這種文化。過去覺得搖滾樂只是音樂，和很多人一樣希望從形式上理解搖滾樂。

現在覺得搖滾文化的活力決定搖滾樂的興盛，而不是反過來決定，搖滾樂的衰落也印證了這個。搖滾文化是年輕人的文化，搖滾樂只是他們表達自己找尋共鳴的方式。去音樂節livehouse難道就是為了聽音樂？

那最好的搖滾樂在耳機裏，更多是去感受文化和生活方式。

而且，內地聽眾把搖滾拔到那麼高的地位，主要是當時西方搖滾是巔峯，剛好和我們打開國門的社會環境結合，搖滾確實又做出了一些成績。就像很多人認為搖滾是批判，這是因為聽眾只接觸過搖滾這個類型。

你沒有接觸過disco，funk，jazz等眾多類型的西方音樂，他們同樣自由，叛逆且批判的，後來的嘻哈進入中國也有點這味兒了，你看那些嘻哈rapper動不動你就不real，其實就有點這個意思。

大多數聽眾把搖滾看得就是過於符號化了，你得憤怒，你必須小眾，你得憤世嫉俗，你不能食人間煙火、你必須和商業劃清界限、你更要標新立異、穿着酷炫狂拽霸氣……這才是搖滾。

好多人習慣於談論精神，卻對客觀事實忽略不計。高喊這不死那不死，結果只剩下難聽死，中國搖滾衰落這就是個重要的原因。這些音樂人和歌迷明顯着了相了，其實搖滾就是把你想表達出來的東西通過你的音樂，你的歌曲表達出來。

最後，現在的中國搖滾嘛，這個因為社會環境變化的關係。以前黃金時代那種中國搖滾肯定是越來越衰落了，畢竟時代不同了。但隨着新時代經濟發展，年輕人有錢了，各種借鑑和本土化音樂風格的搖滾，反而更加的繁榮了。

因為玩音樂的人更多了，玩出水平的也不少。至於你不喜歡還有如何評價，還是那句話，這就是評價標準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