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部都市劇熱播,劇中女主繼續着這類劇的“套路”:為送孩子進私立幼兒園,託人找關係,孩子入園後,又削尖了腦袋想擠進“太太圈”。後續劇情尚有待展開,可似曾相識的開頭再次引起熱議。
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不讓自己受困於工作瓶頸中,從可憐天下父母心到職場打拼路,與生活對接的內容當然會有實打實的共情基礎。可要把共情具象化到電視劇裏,操作起來並不是簡單的平移或放大。這兩年,都市劇已是現實題材裏頗具觀眾緣的一類。《戀愛先生》《談判官》《歡樂頌》《我的前半生》《小歡喜》《都挺好》《安家》《三十而已》……無論是主打愛情、職場,抑或是家庭戲份,忙碌的都市是這些爆款劇的共同畫布底色,故事的魅力就藏在摩天大樓與柴米油鹽締結的錯綜網絡裏。
只不過,不少劇集在描繪都市生活的斑斕時常常會深陷困局。一方面,人生有成的“度量衡”常在劇中被交託給膚淺的物質攀比;另一方面,為了規避金錢至上論,都市劇裏見識粗鄙的“有錢人”亦不在少數。這兩種極端讓都市劇的創作課題浮出水面——在我們物質生活日漸豐盈的當下,現實題材該如何塑造人物有境界的精神世界?中國廣播電影電視社會組織聯合會副會長李京盛説:“良性的財富觀已成為都市劇創作的新命題。”
豪宅名牌名校的攀比,絕非現實主義真勵志
應該説,在樹立良性的財富觀上,一眾電視劇主創還是非常努力的。在一部都市劇中,女主與“太太圈”毅然割裂,她曾汲汲營營想要的那些名利,也在劇本中進行了價值校準。她的那些所謂“精英思維”其實有着情感的源頭,她對物質財富的追逐,情感上的動因源自讓丈夫能夠擺脱物質的束縛、安心藝術上的追逐。用物質的豐富供給精神的馳騁,這樣的初衷讓劇情的財富觀高級了一些,但“何為真勵志”依然欠缺一個具有説服力的角色。
這兩年,許多都市劇在塑造人物時都會借表達“進取心”來勾勒成長線。有的劇中,女主一出場,坐飛機升頭等艙便帶着她事先張揚的“勵志”;有的劇中,車、房、名牌是角色裁奪準婚戀對象是否“夠格”的標杆之一。出入更舒適、住宅更寬敞、學校更具實力……看起來,劇中人追逐的無非是些“現實生活所需”,也都是可以理解的人之常情。可若站在更高角度審視呢?這條萬變不離其宗的“育兒成長路”似乎目的太過膚淺。
在中國傳媒大學教授戴清看來,豪宅、名牌、名校等基於物質層面的攀比,絕不是現實主義提倡的真勵志,“角色的精神格局需拓展,真正的勵志應表現在思想意識、行為邏輯和更高級的社會關切上,而不應簡化為步步為營的成功學攻略”。
同樣以某部熱播都市劇為例,網友評論顯示,劇中女主讓人又愛又恨,恨的大多是她以物質眼光品人的價值觀,愛的則是她與姐妹間的熱血情誼。如果問,如何在奮鬥勵志中體現精神力量?電視劇《雞毛飛上天》裏對成長與勵志的塑造更值得現實題材借鑑。劇中,駱玉珠是個從擺攤起家一步步成長為中國女商人的角色。她的財富能不斷累積,不僅在於劇本讓她的行動與命運深深扎進了中國改革開放的沃土,更與周遭人、事、物帶給她的誠信經商等思想成長無法剝離。
從博大豐厚的傳統文化中尋找價值源頭,啓迪正向思考
李京盛説,如今國產劇普遍面臨財富觀的表達難,這是時代發展給創作者提出的附加題。“在全民奔小康、創造財富時,我們的作品也應當輸出健康、良性的財富觀。”
在學者看來,物質財富固然是一種資本,學養何嘗不是。用一種資本去鄙視另一種,這依然是種淺顯的表達。如何在這之間,既能呈現活色生香的當代生活,又能“高於生活”,堅定我們正向的創作指向,給廣大觀眾提煉出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讓人感動、催人奮進,這是一個必須正視、解決的新命題。
事實上,古人早在博大豐厚的傳統文化裏埋下財富觀的價值源頭,可以啓迪今天的正向思考。李京盛提到了儒家——孔子在對弟子的教育中討論過如何對待金錢。子貢討教孔子:“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孔子説了更高標準:“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中國儒家文化對於財富的最低限度是貧而無諂、富而無驕。現實當中就是沒錢的人不羨慕有錢人,有錢人對那些貧窮的人也不以財富而傲,這就對了。但孔子提出一個更高的財富觀——我們能不能讓物質上不豐盈的人依然快樂,讓擁有物質的人能樂施好禮。
羅伯特·麥基在《故事》中説:“故事大師對於事件的選擇和安排,即是其對社會現實中各個層面之間互相關聯所做的精妙譬喻。”在藝術創作上,故事應是生活的隱喻。而優秀的都市劇創作,不僅應映照出現實的鏡像,更應啓迪觀眾正向思考,並將其引向現實。
作者:王彥
編輯:施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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