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脱口秀段子,我已經沒了“笑的自由”? | 週末談

面對脱口秀段子,我已經沒了“笑的自由”? | 週末談

我是一個愛笑的人。這裏説的笑,不是甜美的微笑,不是輕蔑的冷笑,更不是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會心一笑”,而是那種簡單粗暴、豪放張揚的大笑。想要讓我笑出聲來,往往十分簡單。小時候,只要給我一本《讀者》或是《故事會》,我就能獨自捧着雜誌,對着其中“幽默與笑話”那幾頁笑上半天。

長大之後,雖然讓人發愁的事比過去多了不少,但往好處看,能為我提供笑料的東西也多了許多——微博上“沙雕網友”寫的段子,抖音上搞笑博主發的視頻……但凡帶點喜劇色彩的東西,總是能輕易觸發我的笑點,給充滿糟心事的現實生活添上一抹廉價而鮮豔的亮色。

最近,正好趕上搞笑綜藝《脱口秀大會》熱播,我自然不會放過這份笑料,於是便和家人一起追了起來。説來有些殘酷——作為一個以搞笑為主題的綜藝節目,《脱口秀大會》的競賽與淘汰機制相當激烈,因此不可避免地在網上引發了好幾輪“腥風血雨”。

每當那些“自帶流量”的選手被其他選手淘汰時,都免不了會有粉絲跳出來爭吵“到底誰更好笑”,以至於吵着吵着,就會上升到“晉級的XXX根本一點也不好笑”。作為一個笑點很低的人,我對這種爭論從來都只有站在一邊撓頭的份——畢竟在我看來,大家其實都挺好笑。

如果説這種由選手之間衝突引發的爭議,尚且可以讓人理解的話,那麼更荒唐的,則無疑是那些單純就某個段子“到底好不好笑”展開的爭論。最新一期《脱口秀大會》播出之後,圍繞一位熱門選手的段子,網上便立刻出現了涇渭分明的兩派人馬。

其中一派人馬認為:這個選手的段子非常好笑,好笑到了“不笑不是人”的地步。因此,在節目錄制現場沒有給這位選手“拍燈”(投票)的嘉賓,自然而然地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為此承受了不少攻擊。與此相對,另一派人馬則走向了相反的極端,只要見到有人誇這個選手的段子好笑,便會立刻進入“戰鬥狀態”,極力論證這些段子為什麼“一點也不好笑”。

當我剛剛開始收看這檔節目的時候,我曾認為這裏面只有沒心沒肺的歡樂。但這樣的場景,着實把我嚇了一跳。作為一個普通的觀眾,當我看到好笑的段子時,我只會放聲大笑,而不會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得為我“陪笑”,反之,當我看到不好笑的段子時,我也只會輕輕按下手中的快進鍵,而不會跑到網上去給那些真心喜歡這個段子的網友添堵。

遺憾的是,並不是每個人都和我一樣,能夠抱着平常心觀看哪怕只是一檔搞笑節目。世上就是有這麼一種人,熱衷於為他們接觸到的每一件事尋找唯一正確的“標準答案”。一旦他們發現別人的想法與自己心中的“標準答案”不同,便會抓狂起來,想方設法地證明自己的正確,展現出令人望而生畏的攻擊性。這種人在網上輸出觀點的慾望越是強烈,普通人就越是沒有表達個人看法的自由與空間。

在我看來,笑與不笑,完全是個人的自由。一個段子到底好不好笑,並不是一個擁有“標準答案”的問題。就連彪炳史冊的文學名著,也允許“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純粹為了把人逗笑編出來的脱口秀段子,又哪裏有什麼絕對的評判標準?輿論場上,從來不缺少真正值得討論的議題。面對那些與善惡是非相關的社會問題,我們大可以去思考與論辯。然而,並不是每一件事都一定要爭出個是非,恰恰相反,有太多問題無關對錯,而理應給個人的差異化表達留下足夠的空間。

當那些喜歡把“三觀正”掛在嘴邊的網文讀者,把所有試圖討論情感與人性複雜性的作品斥為“雷作”的時候;當豆瓣用户把給低分作品打高分、或是給高分作品打低分的人一律打為“水軍”的時候;當面對一個脱口秀段子,我發現自己甚至已經失去了“笑的自由”的時候,本來開放與包容的網絡空間,正在被極端表達和情緒所侵襲。

儘管這讓人有些笑不出來,但我要説:面對那些讓我們覺得好笑的段子,我們還是要笑。我們要大大方方地笑,我們要前仰後合地笑。我們笑得越真誠、越開心,便越是能抵消那些總是帶着憤怒尋找“標準答案”的人帶來的負面影響。

撰文/楊鑫宇

編輯/黃帥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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