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20年起,懸疑劇成為影視行業炙手可熱的題材。懸疑劇正如其名,不光在劇情設計上吊足了觀眾胃口,創作者還嘗試通過懸疑劇的外殼,探討他們對社會問題的真知灼見。而在懸疑劇的賽道上,多線敍事開始展露頭角。
無論《沉默的真相》,還是季風劇場《消失的孩子》,都在故事創作上採用了多線敍事的方式,而在2023年,同樣採取多線敍事的影視劇《漫長的季節》一戰封神,比起單線敍事的同質化,多線敍事對觀眾而言更具創新性,但同時也意味着,對創作者更具挑戰性。
“好故事一定是落地的,對於編劇來説,創作的難度在於如何讓一個虛構的故事真實起來,除了技巧,還需要你對生活的觀察,你對故事細節的豐富。多線敍事對懸疑作品的創作很有幫助,但在多線敍事的故事中,不但要找細節,還要找到細節與細節間的呼應。”
憑藉《消失的孩子》開始劇集創作的葉蘅,現在執迷於對劇作多線敍事的研究,在寫《消失的孩子》前,他更傾向於線性敍事的創作。“一旦你接觸過多線敍事,很難再回到線性敍事的創作方法,因為多線敍事太有魅力了,除了人物視角的增加,故事的層次感也更為豐富。”
《沉默的真相》:懸疑劇多線敍事的夢幻開場
以《沉默的真相》為“排頭兵”,國產懸疑劇的敍事質感及編劇創意,都得到了邁進式的提升。《沉默的真相》故事主要講述了一名名叫江陽的檢察官曆盡千辛萬苦多年來追查案件真相的故事。劇裏一環扣一環,三組人物,三個時間線,三件刑事案件,在劇中交織重疊,一案比一案更冤。
《沉默的真相》以多線敍事結構為基礎,使用的是多個平行時空的敍事手法,三條線畫面不斷穿梭,以第三視角展示主人公的遭遇,轉場極多卻還能保證調理清晰的劇情線,劇本幹練質樸,卻有着震撼人心的內核。
“江陽的故事線是完整的,但是另外兩條故事線的戲其實都被江陽搶走了。”葉蘅説道,“廖凡飾演的嚴良,還有陸思宇飾演的侯貴平,可以説《沉默的真相》做為國內懸疑題材多線敍事的排頭兵,它多線敍事的結構,其實是用‘嚴良’與‘侯貴平’這兩個時空裏的人物,來服務於‘江陽’的故事。”
《消失的孩子》:懸疑向現實主義題材發力,多線敍事的又一嘗試
同為使用多線敍事結構的劇作,《消失的孩子》的劇本殺式的敍事風格將不同時間、空間中的人物視角編織在一起,利用時空詭計,將觀眾的時空認知塑造為整部劇在“案件懸疑”之外的另一層“心理懸疑”,也是一種頗富創新性的類型劇創作模式。
《消失的孩子》通過不同角色的視角交織展現事件,使得劇情更加層次豐富,觀眾觀劇的情感體驗更加深刻。故事以楊遠的兒子失蹤為核心主線,其他故事各在其中形成一個個故事點,為故事的豐富性、懸疑性提供更多可能。“以現實主義做為懸疑的底色,在懸疑劇情設計外,我們將角色塑造的真實性與合理性當做首要考慮因素”葉蘅説道。
不同於平鋪直敍的講故事方式,《消失的孩子》和同類劇相比,懸疑感並不是單一氛圍塑造,而是有實踐支撐,每一個人物動作都參與了敍事,不是為了懸疑而懸疑。
“多線敍事是原著作者在創作小説時就採用的結構,但從劇本角度上考慮,我需要增加能夠呼應的細節,來幫助觀眾完成劇情轉線時的過渡。”葉蘅講道:“在創作《消失的孩子》時,楊遠帶兒子楊莫去花鳥市場,楊莫與袁午在魚缸前的對話,是兩個孩子的對話,這場戲讓我發現了不同兩條故事線里人物鏡像般的對應,在後續情節創作上,我將這種對應放大了。”
在處理人物關係和社會議題的結合上,《消失的孩子》通過家庭、社會和法律等多個層面的衝突,反映了關於兒童安全、家庭責任和社會保障等多重社會問題,最後呈現的效果是,《消失的孩子》不僅僅呈現了問題本身,還試圖探討解決問題的可能性。
“單從多線敍事的角度上看,《消失的孩子》三條故事線過於獨立了,是我當時對多線敍事的研究不夠,能力上存在不足,沒能更好的完成,再創作多線敍事的作品,我會汲取經驗,彌補自己在多線敍事創作上的短板與不足。”
《漫長的季節》:內核是一部懸疑向的年代劇,將故事在時光中講述
《漫長的季節》作為2023年度佳作,描繪了一段波瀾壯闊的人生旅程,以及在這個過程中所經歷的磨難、愛情、友情和親情。《漫長的季節》也是以多線敍事結構為基礎,採用了章回體敍事結構,交叉使用順序、倒敍、插敍等敍事方式,按照創作者的敍事技巧和鏡頭語言,打亂時空無縫隙銜接,像拼圖似的一片片地呈現給觀眾,以此來製造故事和人物命運的懸念。
“個人觀點,《漫長的季節》故事核其實是一部懸疑向的年代劇,你能看到樺林發展和樺鋼勢微同劇中人物命運的關聯,它沒有選擇平鋪直敍的方式,而是用多線敍事的方法,將故事放在不同時空中講述,來增加人物在影像中的反差感。人物有了反差感,故事就好看了。”葉蘅説道:“多線敍事始於懸疑,但絕不會止於懸疑,我相信以後都市劇、年代劇也會出現多線敍事的新嘗試。”
《漫長的季節》將三條時間線的交叉敍事用到了國產劇的極致,這種敍事方式乍看有些隨意和凌亂,實際是按照故事和人物的內在邏輯關係,或者是編劇及主創想要傳達給觀眾的某種情緒和意境精心設計和編排好的順序,道具置景的變化、鏡頭語言的運用和轉場的技巧都為之服務。
“《漫長的季節》和《沉默的真相》不同,無論時空如何變化,主人公都在故事裏,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説,這些人物又是不同的,比如王響,二十年前的他第一次出現在觀眾面前,無論性格還是年齡,都與二十年後不同,觀眾會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讓王響變成了後來的樣子,我覺得從這個角度去研究多線敍事是有趣的。”葉蘅分析道:“觀眾看到了角色的現在,看到了角色的從前,就會好奇人物變化的過程,而這種人物性格上的變化,是需要強情節來做支撐的。”
在葉蘅看來,《漫長的季節》對多線性敍事技巧的運用,很難被其他作品超過。“過程很難,但《漫長的季節》做到了,無論是多線敍事的複雜性和層次感,還是細節的呼應與隱喻,很難有同類型的影視作品可以達到這樣的高度,我覺得《漫長的季節》給創作者提供了一本教科書,寫故事和講故事要像它一樣較真,不能太輕易放過自己。”
據葉蘅透露,他創作的另一部多線敍事的懸疑劇正在東北籌備,這部作品改編自葉蘅原創的同名小説,談及編劇的進組工作,葉蘅也有屬於他自己的觀點。
“你在家可以完成一部虛構故事的框架,但是那些能夠豐富故事的細節,你必須要去拍攝的地方找,文字是有氣味的,就像前段時間我看過的《潮汐圖》和《流溪》,那種濕潮感能從書裏讀出來。我希望正在創作的這部作品,能有更豐富的細節,幫助團隊在影像拍攝時加分,在我看來,故事裏豐富的細節是編劇必須要去完成的,而不是隻寫台本,剩下的全部丟給其他主創人員去創作,編劇需要給他們提供二次創作的基礎”。
聊到未來懸疑題材的賽道,內容品質壁壘正在成為懸疑劇新的核心競爭點,懸疑劇雖然開始從敍事和背景設定中進行突圍,但創作者生活經驗的缺失,和他們對生活觀察的不足,都會成為懸疑劇創作的阻礙。
“懸疑劇不是光寫案子,所有被人推崇的懸疑故事裏,更重要的是人物和人物的情感。”在葉蘅看來,懸疑劇大熱並不意味着懸疑劇進入了“工廠時代”,用多線索並行、時間倒敍等創意手法來創作懸疑故事,只是一種編劇技巧,是“表面功夫”,而編劇要想創作精品化的懸疑劇,還是要將精力放在內力上。
如何藉由多線敍事的技巧,幫助創作者塑造人物並增加故事的層次感,才是懸疑劇的創作者要着重思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