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遇上國慶,本打算在春節賀歲檔上映的《姜子牙》,終於不用再和主打低齡化、娛樂化的《熊出沒》大電影一爭高下,或許這對這部備受關注的國產動畫電影來説,才是一個理想化的選擇。
然而,理想化與票房往往不會和票房成正比,累計票房突破11億的《姜子牙》,仍然在中秋國慶檔的第三天跌下當日票房排行榜的寶座。
按理説,就整體質量而言,由票房表現最亮眼的國內中青年導演聯合執導、拉來了佔國內喜劇圈半壁江山的《我和我的家鄉》,哪怕靠着相對瓷實的單元劇串燒和去年賀歲檔冠軍《我和我的祖國》的餘威,確實有資格佔據口碑和票房的優勢。
至於成龍大哥和唐季禮領銜的《急先鋒》、因刻意隱去第一代功勳女排隊員而備受爭議的《奪冠》,都沒有絕對的把握保持持續優勢,至於在國內院線超長待機的《八佰》,天知道他什麼時候正式下檔。
從國內院線的排片率和票房佔比的微妙變化,你就能明顯感受到所謂“贏者通吃”的激烈與殘酷。
這在以黑馬身份拿到國內累計票房第二的《哪吒之魔童降世》便已靈驗,在如今備受爭議、評論兩極分化的《姜子牙》身上也得到了體現。
《姜子牙》並不是一部如大多數觀眾預期的動畫電影,在堪稱華麗、驚豔、極富衝擊力的視覺體驗背後,是一個包含了理想的幻滅、選擇的困境、善惡的抉擇的沉重故事,是一個充滿哲學思辨與內心掙扎的所在。
迴歸《封神榜》原著的黑暗氣質,更令《姜子牙》從風格到劇情都表現出特立獨行的氣質,甚至讓很多開開心心走進影院的觀眾,覺得是被冒犯了。
國民度和合家歡的混搭,是《魔童降世》之所以最終成為全民追捧的國產動畫影片的重要原因,它用一個先天不足的主角的成長經歷,一個“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振奮主題,一系列充滿娛樂性和情感積澱的場景、台詞,支撐起一個令人愉悦、振奮、爽快、舒服的故事。
當然,它與《姜子牙》一樣,都有着一個關於衝破“天命難違”的內核,並由此派生出不同的選擇和思考。
只是,《魔童降世》聰明的地方在於,以靈動的畫面、幽默的對話、足夠的鋪墊、精準的節奏、強烈的個人主義氣質和幾近完美的感情宣泄,來達到故事與抉擇的“因果正相關”,讓觀眾覺得自覺自願的佔到了哪吒一邊,將反抗不合理的清規戒律進行到底。
必須承認,在對於違背天命的思考和呈現上,《姜子牙》要比《魔童降世》的格局和內涵高了不是一點半點,但卻並不受大多數觀眾待見。
不恰當的説,《魔童降世》和它的“前輩”《大聖歸來》、《大護法》、《白蛇緣起》、《羅小黑戰記》,主要的任務是打開局面,讓更多的觀眾關注國產動漫產業的發展,是一道乾脆爽快、老少皆宜的“開胃菜”。
而揹負着開啓“封神電影宇宙”的重任,力求在《魔童降世》之後進一步打開市場、創立品牌的《姜子牙》,則是一部自官宣開始,就要揹負行業期待、票房壓力和大眾關注度的作品,它註定要更進一步、與眾不同。
年輕的彩條屋和同樣年輕的動畫導演程騰、李煒,花費了四年時間,最終選擇了迴歸——迴歸到對原著的深度解構,對東方神話與民間魔幻的立意創新,以及三維和二維相結合的呈現方式。
從藝術、文化、哲學層面來説,它是一部很有研究價值、創作勇氣,成熟度更高的作品,但對於帶着看閤家歡喜劇電影來的觀眾來説,這就是一場難以接受的誤解。
《姜子牙》是一部成人向、風格化、探討性的電影,它註定與《魔童降世》與眾不同,無法與漫威DC的超級英雄電影混為一談,娛樂性、爆米花、套路化固然很討巧,但總要有人做與眾不同的東西。
片中,以姜子牙的人性與師尊的神性為切入點,以九尾和小九的宿命鎖為背景,以馬上就要接任“守衞天道,共衞蒼生”眾神之長之位的姜子牙,發現並救了小九元神為開端,講述了一個關於天道與人道、一人與蒼生、偽善與真惡的故事。
打破天道難違的宿命論,依然是《姜子牙》的核心,但在表現形式上,則顯得更黑暗、更隱晦。
因違背師尊旨意,逆天而行的姜子牙被貶入凡間,與他打敗了那些商人共同生活在北海,但對所謂狐妖的幻想,依然縈繞在他的心中。
狐妖小九的出現,打破了姜子牙長達十年的苦行僧式修行,起初,他只是為了自己討要一個真相,能夠在師尊面前獲得一個交代,然而,跟隨小九一路東奔西走,經歷了九尾的復生、小九的身世、師尊的陰謀,讓真正的真相變得沉重而費解。
為了天道,這是師尊之所以藉助狐妖一族與人類捆綁宿命鎖,進而挑起人間戰爭的根本原因,只有戰爭才能帶來和平,只有在人間封神,才能鞏固神界統治。
在不生不滅、無慾無求的神看來,善和惡皆是罪過,舍一人而救蒼生就是天命,“這,便是神的宿命”,是神對人類最好的安排。
然而,一直保持着人性的姜子牙,在瞭解了妖狐一族作亂起因與小九的真正身份(蘇妲己)之後,終於認識到天尊的虛偽,進而搗毀了天梯。
天梯不僅意味着人間與神界的橋樑,是人晉升為神的唯一途徑,同時也意味着神掌管人類的命運,按照神的旨意行事,這才是天尊認為的神對人最好的安排。姜子牙的所作所為,就是打破這種控制與服從的循環,正應了那句“讓上帝的歸上帝,讓凱撒的歸凱撒”。
遺憾的是,《姜子牙》複雜而隱晦的立意,並沒能通過視覺語言的呈現,而被觀眾有效的理解和接受,這當然與主創想要表達的過多、卻因種種原因散亂無序、顧此失彼有關,也有觀眾預期與影片本身貨不對板有關。
結局的草草了事,看得出《姜子牙》的主創一直沒想明白,到底應該以怎樣的方式,將一系列宏大而哲學的內涵表達出來,這才是這部電影最大的硬傷。
只能説,期待《姜子牙》之後,“封神電影宇宙”的續作能夠將劇情的短板慢慢補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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