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銷售如何“幹大事”?卷福這部電影,有點東西
“空王冠”之後,多米尼克·庫克導演和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又合作了一部《信使》,不同於此前莎翁作品改編的理查三世、亨利六世等遙遠故事,《信使》聚焦的是上個世紀中期的一場危機。
一位普通的銷售員,如何“幹大事”成為阻止核武器危機的核心人物?
一,宏大敍述之外的平凡視角。
故事背景設定為莫斯科局勢緊張,線人和特工之間的信息傳遞尤為困難,需要一個能將信息帶出來的“普通”信使。
影片中MI6和CIA的人,一同找到卷福飾演的商人Greville Wynne。
越不專業、越平常,就越不容易引起懷疑。
故事裏蘇聯方提供信息的線人,也對自己的上司聲稱可以通過Greville來竊取科技情報,以此掩人耳目。
起初男主Greville的態度當然是拒絕,一個有家有室有產業的普通人,誰願意踏入未知之地冒這樣的風險?
故事裏CIA女特工説服他的一番話,打蛇打七寸,就打在“有家有室”上。
核警報響起之後的時間,只有4分鐘。
從你家到辦公室10分鐘,到兒子的學校9分鐘。
這4分鐘裏,你沒辦法接完妻子再接兒子;電話線路癱瘓,街道交通混亂,無論是孩子學校還是家中的地下室,其實都不夠防難標準、只能聊做心理安慰。
而在這4分鐘裏,你會無比後悔:你曾經有機會阻止這一切悲劇發生,但你放棄了。
不同於那些肩負偉大理想、甘願犧牲自己的宏大敍述,《信使》中的故事則有着更私人的視角和感官觸覺。
打動他的不是為“公”的大道理,而就是為“私”的做丈夫做父親的責任感:難道能用這來不及的4分鐘來追悔莫及嗎?
當然,男主踏入危險的秘密行動裏,也有被誘騙的成分。
至於將普通人捲入亂局,你也可以看成電影在諷刺MI6和CIA又無能又無情的議案面。
(線人暴露後,一度準備無情拋棄對方)
起初和男主説好,只是一次性行動,他只需要當一次信使;但蘇方線人看重他,他就這樣被拖下水,成了長期信使。
比起塑造主動承擔危險工作的“使命感”,影片更注重的或許是角色從被動到主動的過程,弱化宏大敍述,而更注重講述普通人的選擇和個體心態。
承擔這份工作之後,局勢越來越緊張、他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在家中的表現也越來越古怪,情緒也越來越焦躁。
一家人愉快出去露營,他卻因為兒子沒有按照他的吩咐帶備用雨傘就大發雷霆,大肆斥責兒子,當着眾人之面上綱上線“你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小事都做不好”。
作為非專業人員,他的情緒控制上顯然有諸多瑕疵,他的緊張、焦躁、恐懼、爆發,都清晰可見;但也正是這些情緒的顆粒感,讓角色更立體。
二,對立和共情的雙重視角。
以商人的名義行傳遞間諜信息之時,男主和蘇方線人需要頻繁來往,期間有諸多有意思的細節。
線人來倫敦時在男主家中吃飯,但“有來有往”之間事情卻只能做一半,男主在蘇方拜訪線人一家,卻因為“當地不能請外國人在家中吃飯”的規定,只能在孩子學校裏見面。
男主給出禮物,線人家女兒的態度起初卻相當害怕。
影片傳遞出的信息,是儘管他們的高層政客之間彼此有矛盾,但普通小市民之間又有什麼真正的仇恨呢?
《信使》兩次出現了線人帶男主去看《天鵝湖》的情景。
第一次是風聲鶴唳的形勢暗喻。
演出正式開始之前,大廳中原本非常熱鬧,觀眾們都在熱情交談,但二樓某包廂裏的大人物來了之後,全場迅速鴉雀無聲、無比肅靜。
觀眾席黑暗的色調,從一樓斜着仰視二樓的審視視角,人羣狀態的前後對比,多種因素共同完成了影片的傾向傳遞。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男主禮尚往來帶着前來“商務交流”的眾人去倫敦西區看錶演、享受夜生活;一邊過於寧靜,一邊喧鬧繁華,壓抑的秩序和鬆弛的快樂對比很明顯。
第二次看《天鵝湖》,影片用蒙太奇手法穿插呈現了觀看的場面和撤退計策敗露、同謀者被抓捕的場面。
一面是藝術次元裏動人的表演,一面是真實次元里正在發生的抓捕。
一面是藝術魅力打破種族界限、政治分野的感染力,另一面則是不同系統不同勢力彼此兵刀相見的慘烈。
看完《天鵝湖》的男主,熱淚盈眶、激動不已。
作為信使,他為之傳遞消息的特工和政權、都不認同蘇方的核武主張;但作為個體,他真情實感被柴可夫斯基的作品感動。
從某種程度上説,這出《天鵝湖》或許就代表着普世的藝術感染力,未必會因為種族屬性和特定立場而變化。
三,過於平淡的細節短板。
事情敗露之後,男主被抓住坐牢。
如同正式參與之前他被告知的情況一樣,作為不知曉特工傳遞內容的信使,他的後果是坐牢而不是被槍斃。
影片用了凝練到位的幾組畫面,準確傳遞出他在牢中的悲慘質感。
冬日寒風飛雪、蕭瑟陰冷,牢房窗户碎裂,衣着單薄的男主哆嗦着卷一團紙、試圖堵住窗户。
食物幾乎認不出是食物、難以下嚥。
牢房只有陰冷一隅,幾尺見方,破舊又幽暗;
俯拍鏡頭裏,這小小牢房更是形同一口棺材、一方枯井。
對整棟監獄的呈現,則是從鐵絲網外拍的冷色調畫面,充滿凝重、衰敗又壓抑的氛圍。
而男主的情緒崩潰、歇斯底里,影片選擇通過“貓眼”的方式來呈現。
細節很雙關,因為是窺視、所以有這樣的“監視”視角,恰恰也吻合了被監禁之人的心態和情緒的扭曲爆發。
至於男主和線人的最後一次相見,也是重要的戲眼。
蘇方線人走了這麼遠之後突然發現自己所做的事情似乎沒有任何意義,沒有從任何維度上讓這世界變得更好。
他非常崩潰,而男主拼命告訴他你做的有用、有價值。
那是給對方的勸慰,也是給自己的信念。
叫人遺憾的是妻子來探監的戲份,反而顯得非常寡淡。
在故事開始之前,男主曾經因為外遇背叛過妻子一次,此後他瞞着妻子做危險的正事,妻子依舊誤會他有“跨國外遇”。
在這個敍述框架中,家庭線在故事裏很重要,可以打的點很多:比如當事人的焦灼,誤會帶來的意外喜劇感,劫後餘生般重逢的情感;這些內容影片中都有涉及,但都顯得很平,不好笑也不好哭。
傳統諜戰片,最重要的觀感通常是緊張感、懸念感和內在的價值信念感。
故事節奏上,主角三秒以後即將有被發現被殺頭的危險,通過如何轉危為安、如何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敍述,來調動觀眾的緊張刺激感覺,是很重要的呈現過程,但《信使》在很大程度上主動放棄了這個部分,質感相對平淡。
雖説影片更注重角色的“普通人”心理塑造,諸多戲份中的價值落點和情緒力量又不夠強烈。
影片完成度不低,沒有明顯短板和bug,男主演技、高光瞬間都值得拎出來説,但整體品相顯得有幾分中規中矩。
小時候莫名憧憬大風大浪大夢幻,越長大越明白平凡生活的可貴,擁有普通日常生活的幸福就已經很好;影片中男主最終被釋放、迴歸商人身份,願更多人都能擁有平凡而珍貴的幸福日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