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惑仔》籌拍期間曾遭院線老闆集體質疑,被排到了聖誕後春節前的雞肋檔期,卻意外成為黑馬。幾位主演爆紅,卻在一段時間被視為“敏感角色”。《古惑仔》上映整整20年,幾位主演為人夫為人父。本期《深水娛》,我們採訪了《古惑仔》五位主演鄭伊健,陳小春謝天華,林曉峯,錢嘉樂,以及“歲月友情”演唱會總導演錢國偉,試圖瞭解那段歲月不為人知的故事及一部電影帶給主演的人生變化。我們寫古惑仔的故事,更是記錄一代人的記憶。
有了家庭後,陳小春變得温和。“陳小春都被收服了,現在多麼和藹可親。”錢嘉樂説。
“以前在香港認識很久的朋友叫做老友,但是有一些東西很微妙的,這些也是緣份來的,反而在這幾年才覺得不只是老友,真的覺得是兄弟。”錢嘉樂説。
1996年1月25日,《古惑仔》第一部《人在江湖》在香港上映,到如今整20年。當年戲中人忠正情義,腥風血雨,生離死別和出人頭地的經歷成為一代人的青春印記和集體記憶,幾名主演亦受到大眾對於電影角色愛憎的情感投射。
陳浩南和山雞終結在電影中他們的青春歲月裏,而鄭伊健、陳小春、謝天華、林曉峯、錢嘉樂、朱永棠等人卻一直沉浮在娛樂圈。戲假情真,幾個人成了娛樂圈裏令人羨慕的多年好友。
“江湖子弟”不過是黑色的青春童話,古惑仔文化日漸消散,從歲月走來的鄭伊健們和“陳浩南們”己為人夫為人父。當“古惑仔歲月友情”演唱會一出,又燃起一代人記憶。站在舞台上的鄭伊健、陳小春,眼前浮現的是當年拍攝陳浩南、山雞的娛樂圈菜鳥,而那個為之沸騰歡呼的你我他的那一頭,不過是當年的我們自己。
part1爆紅的黑色童話:《古惑仔》曾遭集體質疑
《人在江湖》籌拍期間就遭到院線老闆的集體質疑,被排到了聖誕後春節前的雞肋檔期,卻意外成為一片頹勢中逆襲的黑馬。
應採兒頭帶粉色波點米奇耳朵和台上演唱《相依為命》的丈夫陳小春搞怪互動,這段視頻去年在網絡上廣為流傳,並配有一個温暖標題“幸福就是她在鬧,他在笑”。
這段視頻截自2013年“古惑仔歲月友情”香港紅磡演唱會。這場由《古惑仔》五名主演鄭伊健、陳小春、謝天華、林曉峯、錢嘉樂主唱的演唱會從香港開到內地,凡到之處,一票難求。
“當初很多人沒有看得這麼好的,像我們不是歌手出身,還要嘗試在紅館開一個演唱會,這是一個挺冒險的事情。”錢嘉樂沒想到,演唱會在香港紅了,還開到了哈爾濱去,很多同行歌手一早提醒幾兄弟“哈爾濱你們去唱什麼歌,廣東歌可以嗎”,錢嘉樂很開心,就因為這五個人以前叫做古惑仔,局面讓人驚喜。
1996年,導演劉偉強、編劇文雋根據牛佬漫畫《古惑仔》改編成電影《古惑仔之人在江湖》。漫畫講述陳浩南由一個“四九(社團最底層會員)”最後成為洪興社龍頭的經歷。《古惑仔》漫畫每週銷量達4萬冊,普及程度如何?陳小春開拍前並未看過漫畫,一日走到路上看到一貨車司機在看漫畫,陳小春便問“在看什麼?”對方答“古惑仔。”“好看麼?”陳小春追問。“很好看的,你要去看”,司機的回答便可知系列漫畫在當年的紅火,在一些人業內人士看來,《古惑仔》拍成電影就可以接收漫畫的擁躉。
90年代後期,進軍國內市場受阻,海外市場萎縮,加上好萊塢電影漸受歡迎,以及錄影盜版的出現,讓人擔心香港影業快撐不住了。“那時候,好多前輩都説這一行快死了。”扮演“包皮”的林曉峯説。
1996年1月25日,第一部《人在江湖》在籌拍期間就遭到院線老闆的集體質疑,被排到了聖誕後春節前的雞肋檔期,一開始並不被看好,卻意外成為一片頹勢中逆襲的黑馬。
香港媒體人查小欣回憶:“《古惑仔之人在江湖》,首映在尖東已拆卸的華懋戲院於半夜12時舉行。尖東是當年古惑仔的盤踞地之一,當晚當鄭伊健、陳小春、謝天華、錢嘉樂、林曉峯,還有朱永裳到齊,在戲院大堂拍照接受傳媒採訪時,戲院外圍滿一班真正的古惑仔,不斷大叫‘陳浩南!陳浩南!’,氣勢磅礡。”
“晚上10點30分,時值香港典型春日,既濕且熱,人羣早已把人行道擠個水泄不通,有的更湧到馬路上。朋友揚手喚我,‘你剛錯過舞獅啦’,她説。要走進大華戲院,得持有特別邀請卡,但那可非名人濟濟一堂的首映。人羣中的年輕人,與錄影帶店、地鐵及麥當勞所見的沒有兩樣……那天座上大都是年輕人,穿戴入時,頭髮染上矚目顏色,赤褐、酒紅的、也有暗淡紅的,他們都全神貫注地看戲。” 美國當代電影理論家大衞•波德威爾(David Bordwel)在《香港電影的秘密》一書中,也如是描述《古惑仔》當年上映的盛況。
電影一炮而紅,在當年斬獲2100萬票房。“香港有電影午夜場,大概通常是十一點半看,已經很多年很多年電影院(午夜場)已經沒有人去排隊,去看電影了。”謝天華回憶,首映那天晚上,劇組在尖沙咀的一個餐廳吃宵夜,一半是在為拍完一套戲慶功,一半是在等午夜場的反應,後來導演劉偉強,監製王晶,編劇文雋都收到有人打電話報喜——多家影院午夜場爆滿,排隊排到了電影院外。一班人馬大受鼓舞,“當時王晶立刻想可以續集,可以開第二部的。那時連劇本都沒有”“我們拍13天而已呀,而且那個電影是配音,不是原聲。很久沒有試過排隊買票看午夜場這個氣氛了,當時聽他們説起碼有十年八載沒試過這種事情。”陳小春説。
part2平凡青春:鄭伊健被騙進組,陳小春被鐵鏈鎖
鄭伊健從小性格內向,不愛説話,初入行曾被前輩勸告個性不適合娛樂圈。
“1956年,石硤尾大火,香港政府為安置貧民大量興建徙置區。隨着戰後一代的迅速成長,數以萬計的家庭生活在狹小單位,父母為生計奔波,填鴨式教育,使很多少年因此走上迷途。徙置區的球場是他們釋放精力的場所,培養古惑仔的温牀。”《古惑仔人在江湖》在開頭如是交待電影背景,少年陳浩南在球場被人欺負,拜碼頭大佬B以保護自己,從此走進江湖的腥風血雨。
《古惑仔》幾位主演也從小成長在這樣的徙置區屋村。1996年,鄭伊健從拍攝“陽光檸檬茶廣告”入行,對於《古惑仔》,鄭伊健一開始是拒絕的,“哇,那我不拍了,因為小弟剛剛開始我的歌唱事業嘛,形象很重要的”,拗不過欠王晶戲約而被“騙進”劇組,只得認真演,“所以陳小春經常都聽到一句話,‘哎呀,我的銀色旅途要告一段落了。’”
鄭伊健從小性格內向,不愛説話,初入行曾被前輩勸告個性不適合娛樂圈。雖然成績一般,但是個乖孩子,“小時候知道古惑仔不是好人。阿媽也告訴我們,讀書不好不要緊,但有三樣不可以做:抽煙、交(女朋)友、當古惑仔。”
第一天的拍攝鄭伊健是“害怕”的,投入角色需要去到屋村,桑拿浴等“品流複雜”的地方,“哇,好辛苦的”,拍完大家出來之後,陳小春開去的跑車也被人打爛。
同樣長在屋村的謝天華家中有兄弟姐妹九個,自由度很大。“我也被我爸爸媽媽打過的,騰條、衣架都有,整個腳都有痕跡的,但是小朋友就是這麼頑皮的。”和兄弟姐妹一起長大,雖然身處環境複雜的屋村,謝天華也並未學壞。
在家中排行老大的陳小春是有小確幸的。父親在工地做地坪(打石),母親在茶樓洗餐具。陳小春下面有一個弟弟,有兩個妹妹。沒有父母,便是家中最大。家裏窗户上有三塊玻璃,陳小春把窗户邊的鐵皮弄開,把玻璃取出兩塊,便可以從中間的縫鑽出去玩。擔心暑假裏陳小春出去玩惹事,父親每天出門前都交代母親,“你出去上班以前必須要把他腳鎖好。”父母就這樣把陳小春用鐵鏈鎖在鐵柵上,等到兩人下班才解鎖。“我非常感謝我爸我媽,如果當年他不是這麼嚴厲,我真的是不只是好像電影裏面的角色這樣,也許早就已經沒了,早就已經死掉了。”
在素有黑幫片傳統的香港,陳小春如今的後怕不無道理。從1984年的《省港旗兵》以及其後的《跛豪》《四大探長》等電影,描寫了心狠手辣的黑幫梟雄奮鬥史。同時期吳宇森的《英雄本色》更是開創了浪漫唯美的英雄主義黑幫片,主角們都豪氣干雲,膽識過人。
而接下來的“古惑仔”系列繼承了黑幫片中的道義標準:對大哥忠心耿耿,為兄弟兩肋插刀,為愛人遇害尋仇,但不同以往的是,這一次的主角成了一班初入江湖的年輕人。
文雋曾在訪談中説道,單一的電影類型已經不足以吸引觀眾。改編時, 有意將原著漫畫複雜的情節刪減。兄弟因利益反目、陳浩南因吸毒被罷免龍頭地位、洪興社的江湖地位一落千丈等等,都在電影改編後刪去了,留下一個簡單純淨的江湖。
“古惑仔系列不像以往的江湖黑幫片,它是江湖片加青春成長題材。所以觀眾羣很廣泛。”文雋説。
part3相似的小鎮青年:躁動不安的青春,匱乏的物質生活
90年代,一張陳浩南等幾兄弟赤裸上身帶着刺青,穿着牛仔褲的海報貼滿了理髮店、枱球廳、遊戲廳、音像店……
沉鬱靚仔型的鄭伊健演的陳浩南,鎖眉怒目的平頭裝老粗山雞(陳小春),滿口飆髒話性子烈的山雞女朋友(莫文蔚),青春偶像演繹的流行漫畫從那時起,開始帶動潮流,這幾個青年因此成為了一代人眼中的青春偶像。
“古惑仔”系列電影的主角本身與一般青年無異,有着一切常人的苦惱,比如工作難找,愛情兒戲,父母爭吵或不和,家庭環境壓力等。他們的外表引人入勝,愛穿牛仔褲和皮衣,頭髮不管長短都染上了時髦的五顏六色。
這班初入幫會的年輕人視幫會如家庭,忠心耿耿,情真意切,他們提刀在叫聲震天,車水馬龍的街頭砍殺,在紅黃交錯的閃閃燈牌下憑着膽魄和性命搏出天地。跑車、金勞力士、混出頭成“扛把子”(粵語是揸FIT人,即話事人),成為兄弟團結搏命的終極兑現。
“古惑仔”系列的英文譯名是Young and Danger ous。危險,從來都是古惑仔上位征途上的必經考驗。陳浩南經歷了巢皮、大佬B、女友蘇阿細、兄弟大天二的慘死之後,成為了銅鑼灣話事人。每一次這樣的情節,都是片中感情戲最重之處。
而每當“代表社會權威的人淪為例牌笑柄時,便爆發鬨堂大笑,系列裏經常給人揶揄的牧師林尚義,引爆笑聲最多。”不少影評認為,系列表達了香港人面對“九七”的某種務實的樂觀態度。97、98年亞洲金融風暴加之香港迴歸前後的焦慮因為電影得到了一定的緩解。
彼時,盜版在大陸已成特色。世界電影、音樂通過非官方途徑風靡大江南北。《古惑仔》就在這種背景下,成為了大陸的地下流行。三三兩兩的小學生,初高中生,在家裏或者錄像廳觀看《古惑仔》,從北方小鎮到南方縣城。一張陳浩南等幾兄弟赤裸上身帶着刺青,穿着牛仔褲的海報不知不覺貼滿了理髮店、枱球廳、遊戲廳、音像店……
中學生開始走入角色世界,每個學校都有了扛把子,有了陳浩南和山雞……青春的躁動不安,懵懂戀愛,物質稀缺一切在電影造夢中得以宣泄。電影中的兄弟情義成了面對迷茫未來的青少年抓住的繩索,他們開始抱團尋求青春長夜的庇護。
可現實中的黑幫道義並不如少年夢想一般。對於電影常把江湖人物塑造得威風凜凜,把黑社會的道義描繪得偉大、感人,扮演浩南大哥,大佬B的吳志雄認為: “電影只是夢工場,是娛樂,並不真實。它把黑社會英雄化、美化了。現實中的黑社會根本沒什麼義氣可言。”
吳志雄在80年代已是銅鑼灣的話事人,負責銅鑼灣、灣仔的賭檔,職位是426雙花紅棍。後來生意失敗欠下鉅債,退出江湖。
吳志雄做過不少黑幫片顧問,扮演黑社會大佬,卻反感黑社會文化,並不認為黑社會有道義可言。他曾在訪問中感嘆: “在江湖打滾,得到的是身上幾處傷痕、刀疤,還有一個惡樣!”“黑社會能給你的就只有三個字:黑社會!”
《古惑仔》之後,2002到2004年,同樣由劉偉強導演的《無間道》三部曲出爐,以及2005年杜琪峯導演的《黑社會》兩部曲,徹底打破了黑幫世界的浪漫色彩,將黑社會中的殘酷一面揭示出來,人性、利益與慾望糾葛,複雜而深刻。
part4古惑仔的雙面刃:集體爆紅,政府忌諱“古惑仔”形象
鄭伊健曾説:“拍完《古惑仔》,政府顧忌形象,不會找我們合作。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提到這個角色都很敏感。”
“古惑仔”系列的成功不僅體現在票房,幾名角色的深入人心也出乎所有人意料。“拍《古惑仔》的時候,大家五個人,除了鄭伊健以外,我們四個都感覺打醬油,主要是講鄭伊健,就沒想到大家都出來了。”
2007年,謝天華參加湖南衞視的《舞動奇蹟》,在長沙的街上,在電視台裏,大家都叫他“大天二”,“你當時就會發覺這套電影真的原來這麼多人看過的。”
陳小春最開始也覺得電影可能在香港的電影圈來“是一個很大的奇蹟”,對於幾名主演只是收穫了一些片酬,“覺得也許就香港那麼多人認識我們而已,在香港以外的城市或國家,沒想過有那麼多朋友的迴響。”
有一次陳小春跟朋友在美國的地鐵上,突然有一個年輕的老外問他,“You are mountain chicken?”“No.No.”老外窮追不捨,“Yeah, yeah,you're mountain chicken.”“Yeah yeah I'm mountain chicken.Nice to meet you.”回憶起這件事時,陳小春嘴角忍不住上翹,面露得意,“山雞的英文叫mountain chicken,就沒想到原來有個老外,他們連遠在美國一個地鐵上面,我跟朋友幾個人,戴墨鏡、戴帽子,(他都認出)那個時候讓我覺得,WoW,對呀。那個時候其實,沒有覺得很了不起,但是心裏面那個,啊?哇!外國人,老外喲,港產片也看過,也認識我?他應該認識周潤發、認識成龍大哥,怎麼會認識我呢?那個時候是非常的,心裏面是,哎喲、哎喲,那種感覺是蠻爽的。”陳小春語無倫次。
角色的成功並未帶來一面倒的正面效應。電影上映後,謝天華在尖沙咀逛街買東西遇到馬路對面的男子挑釁,“他只是説了好像真的挺能打的,我聽到之後就沒有理會他。另外一次就是有一個媽媽託着一個小朋友,遠遠走過來,這樣看到我,她將小朋友由左手轉到右手,讓小朋友和我的距離不要那麼近”,謝天華當時的感覺是很不開心,但並未上前解釋,“解釋又有什麼用呢?不需要這樣做。我也跟自己説這是怎麼了,這是演戲而已。其實這個也反應了我們這個戲成功的原因,他們看得很投入,他們真的是當我們是戲裏面的古惑仔,後來想起來還是挺開心了。”
觀眾難免把對角色的感情投入到演員身上,直到演完Laughing哥之後,謝天華去街市買菜都便宜些,在茶餐廳還有人要請吃飯。“我覺得這個是用錢買不到的滿足感,就是你成功演了一個很典型的角色。”
“這是好事還是不好的事,”陳小春如今還在糾結,“我街上碰到一些剛坐完牢出來的人,他們説雞哥,雞爺,我很喜歡你,從小看你電影長大,我有今天都是謝謝你啊……我要謝謝這兩個角色,韋小寶跟山雞,它們讓我有今天這樣的成績。他們還記得這個角色,作為一個演員是很開心的,但他們之後遇到的,不關我事啊。”
另一次,他去參加香港一個頒獎典禮,“出場時,一個很出名的導演,突然走過來説:別以為古惑仔了不起啊。我沒有啊導演。我永遠都會記得那一刻。我做錯什麼了?我只是個演員而已啊,劇本不是我寫的,拍不是我拍的,我只是演一個角色,我有錯嗎?”
近20年後參加節目時,他們還在解釋“不是壞人”。鄭伊健在節目中也談到了委屈: “我們本身是歌手,但是拍完《古惑仔》,政府顧忌形象,不會找我們合作。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提到這個角色都很敏感。”
“當然很多人都説古惑仔這電影、這故事教壞人,那麼我想在我們的看法是,在電影隔了那麼多年之後,我們仍聚在一起,就是戲裏真真正正想説的:大家兄弟感情的那個連接,而不是大家看到的打打殺殺,那個是戲劇表演,戲劇的表現讓大家看到的另一個層面。”林曉峯是幾兄弟中第一個結婚也是最早生小孩的,到了兩個孩子八九歲時,為了讓孩子瞭解自己的工作,也同時不讓他們被同學誤會,“他們的爸爸是否教壞人呢?所以我讓他看《古惑仔》,還有我解釋那部戲其實是説什麼的,什麼是表演,什麼是真實。”
對於電影是否教壞人,曾經的局外人,如今“歲月友情”演唱會總導演錢國偉似乎看得更為透徹,“電影的世界,其實是應該表現人性的,人性應該不是隻有揚善隱惡的嘛,應該讓他們知道每樣東西,就是雖然也有好人的戲,那關於壞人的戲,裏面有什麼是不好的,我覺得在同一個時期,應該要有不同類型的電影咯,那西方電影都有《教父》啦,是不是,教父也一樣拿獎啊,還囊括了影帝。”
錢國偉認為,只給小孩子看好的東西並不是正確的教育方法,“如果只看過純潔的小白兔,那他們就不知道什麼叫做骯髒的動物,什麼叫做有毒的動物,每樣東西都要知道咯,一套戲講的那些東西會不會教壞人,我覺得最主要是取決於陪他看戲的那個人怎樣給他分析,要去教他,告訴他,這些東西是不好的。”
part5“古惑仔”變“古惑佬”:老友成兄弟,感情越來越濃
由《古惑仔》五名主演鄭伊健、陳小春、謝天華、林曉峯、錢嘉樂主唱的演唱會從香港開到內地,凡到之處,一票難求。
2013年,在陳小春的多次建議下,“古惑仔歲月友情”演唱會在香港開辦,第一場便引起轟動。
陳小春最開始想用的是“歲月有情”,“友情在歲月中慢慢出現”,但最後被主辦方定為了《古惑仔》主題曲的《友情歲月》的調換。
兄弟情義,才是《古惑仔》中最令人稱道的價值觀。也是接受採訪的五名主演頻頻強調的概念。拍戲之前,鄭伊健、陳小春、謝天華、林曉峯、錢嘉樂幾個演員只是彼此知道,但並不熟悉,卻因戲結下友誼。
鄭伊健的眼裏,幾個人各自有“很怪的性格”,平時各自忙碌,很少聯絡,但只要有人需要幫忙,大家就能立馬出來。“但只要一揮旗,五個人就聚齊咯”,演唱會導演錢國偉説。
“可能很多人也很好奇,很多劇組,大家一夥人拍了戲,結束了,一夥人就散了可能不再見,但為何多年後仍可聚在一起,我想是因為我們拍這部電影時,我們都很年輕,而且大家都是剛起步。”林曉峯説,因為大家識於微時,在當時拍戲並不被看好,因此齊心卯着勁要證明給別人看。大概是見證彼此的革命歲月的意思。鄭伊健説,娛樂圈是很複雜,幾兄弟要面對的東西很多。“但是我們用簡單的心態去面對我們這種關係,喜歡説就説,不喜歡就説出來,每個人想做什麼,其他人可以support,如果不喜歡就説出來咯,大家覺得,不要想了,你講了就去做吧,然後大家一起去做。”
林曉峯算過,其實多年來幾個並不常見面,“算起來大約有二十次左右”,但只要聚在一起彼此都很關心,早已成為家人。拍第一部《人在江湖》時,在澳門凼仔橋上,“巢皮”朱永棠要被人殺,接着林曉峯要離開橋,“走了,衝到去橋下面葡京(酒店)對着的迴旋處,當時導演是在沒有排練的情況下便叫我衝出去,碰巧那時真的有車經過沖向我,幸好當時謝天華一手捉住我,幸好我沒有被車撞倒。”
錢嘉樂告訴網易娛樂記者,在香港,以前認識很久的朋友叫做老友,但是有一些東西很微妙,這些也是緣份來的,“反而在這幾年才覺得(我們)不只是老友,真的覺得是兄弟。”
20年來,幾名主演都經歷了各自人生中的重要變化,為人夫,為人父。但在錢嘉樂眼裏,鄭伊健一直沒變化,“還是一個小朋友來的。”“很多人都很忠於做自己,但是自己有很多種的,有一些使人不舒服的,但是鄭伊健使人很舒服的那種,他非常講義氣,很愛朋友,當你和他做了朋友,他不會欺負你,不會騙你。我讀書不多,他和我差不多,最重要是做人真實,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要騙人,不要看不起人,這個東西我在鄭伊健那裏看到這麼多年都沒有變過。”
錢嘉樂説,如今幾兄弟都已成熟,穩重了,都有家庭了,就連個性另類的“陳小春都被收服了,現在多麼和藹可親。”
謝天華覺得很多女性不會明白這種兄弟之間的感情。“兄弟之間的感情是很有趣的,肉麻的話男人很少會説,男人之間不需要説肉麻話,留給自己的伴侶説;有時候男人未必好像你們女士的聚會那樣,很多話説,很多話題。男人其實很多東西就是放在心裏面,大家心照就可以了,當然大家也會互相關心對方,對方有事,大家也會慰問一下,需不需要幫忙,這些是男人之間一個情誼來的,我們通常是大家互踩的時間多一點。”
“互踩”也是陳小春眼中只有真朋友才會的交流方式,“你一直在褒,一直在捧,什麼叫捧殺知道嗎?如果一直在貶,我覺得朋友之間這樣交流才叫真。”
五個人剛好都生在香港,剛好都“只是個演員”,那麼巧接了一部電影叫《古惑仔》,在戲裏面演了一羣小混混,現在五個人都結完婚,除了鄭伊健外,都有了小孩。“我覺得我們已經是人家的爸爸,就是壞也沒有壞到哪裏去吧?”陳小春問。
除了要繼續開演唱會外,幾個人正在籌備一部電影,導演由錢嘉樂擔綱。錢嘉樂責任傍身,“在電影世界,你的守法是怎樣,你是不是將這個電影去教壞人,還是將這個題材告訴別人,其實這個世界有(不好不公),不過你不要去殺人放火;這個世界是有黑夜的,但是你怎麼樣去處理。我覺得古惑仔讓我在20年後看到,想不到20年後那些人覺得喜歡看你,不是喜歡看你去欺負人,而是喜歡看我們五個人,因為你們去幫助別人。”兄弟情義仍然會是新電影的主題,但“古惑仔不會再拍”,不止鄭伊健一個人表明。
鄭伊健説,潮流會過,可能古惑仔過時了,但潮流和人性不一樣,當年拍古惑仔,幾個人用心了之後,也打動自己,幾個人的感情慢慢培養到現在,“越來越濃,不會減少。”但幾個人希望可以突破。
“兄弟情是需要你們一起去經歷一些事情才會建立一個兄弟情在裏面的,我不相信你們每個人拿着一個手機就可以建立一個兄弟情出來的。”面對如今網絡世界,謝天華如此感嘆。
陳小春最羨慕的是香港的組合温拿樂隊,譚詠麟、鍾鎮濤等五個人,“他們一起搞音樂搞了四五十年,每年都有機會去搞演唱會。我不是羨慕他們能夠搞演唱會,我是羨慕他們到今天還能夠一起去做一些他們喜歡做的事情,哪怕是市場不允許他們,但是他們還能一起夾band(組樂隊),他們真的很幸運。”
前幾個星期,幾個人一起拍演唱會海報,陳小春也在兄弟間提及“温拿樂隊”,“我跟他們説,我想,我非常想,如果我們40年以後,別40年,20年以後,我們還能夠在一起去在舞台表演,還能夠一起去幹嘛幹嘛,我覺得,那個才是我們沒有白過一生吧。”
參考資料:大衞·波德威爾(David Bordwel)《香港電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