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江蘇衞視熱播的《喬家的兒女》豆瓣開分打出了8.7的高分。日前,該劇編劇未夕接受媒體採訪,未夕不僅是編劇,也是《喬家的兒女》同名小説作者。她最懂得,如何把喬家的故事用影視化手法去呈現。打破原著以時間為線索的架構,把人物和事件融合在一起,形成了更為強烈的戲劇衝突及人物關聯,這也是牢牢吸引住觀眾的關鍵。未夕坦言,這部劇的內核就是生活。“我一向認為平凡的日子是最值得汲取的,普通的生活是最容易引起共鳴的,還有什麼比老百姓一天一天的日子更生動、更實在呢?”
《喬家的兒女》記錄了普通人的生活。
看到正午置景的“喬家”,熱淚盈眶
未夕小説《喬家的兒女》出版於2012年,直到2018年才等到最合適的影視化團隊——正午陽光。負責小説甄選和劇本策劃的總監陸維,在海量文學作品中“淘”到這本小説,並推薦給了董事長侯鴻亮。“侯總拍板,整個過程還是挺順利的。”未夕説,侯鴻亮覺得《喬家的兒女》題材很好、文字細膩,決定購買版權,並邀請她做文學劇本的改編。
從《偽裝者》《琅琊榜》到《都挺好》《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多部爆款口碑劇都力證,正午陽光的IP翻拍成功率極高。未夕説:“正午陽光專業、認真、口碑好,我的主要任務就是寫好文學劇本,把這個作品放心、欣喜地交付出去。”2019年11月,未夕開始進行劇本創作。3個月後,第一版劇本完成。“後來就是持續地修改,一直到9月份,劇集開拍。”
姨夫給整個劇帶來了温暖。
第一次與正午陽光合作,未夕感受到了他們的專業。《喬家的兒女》故事發生在南京,劇組專門到南京電影製片廠請了一位老美工師傅,來為美術置景把關。“劇中房屋的構造既生活又戲劇。”未夕説,很多場戲都是在屋頂平台上抒發情感,劇組為了搭建這個平台,對老南京的民居做了一些改變,但巷子的格局、門頭、廚房都非常南京化,跟北京的衚衕、蘇州的弄堂完全不一樣,還原度非常高。
在未夕心中,正午陽光美術置景組是“永遠的神”,“他們真的很了不起!記得當時導演給我看手機裏的一段視頻,告訴我喬家是什麼樣子,我一看到就熱淚盈眶,很多童年的記憶都出現了。還有紅星電影院、虹板橋派出所……南京當年的一些地名也許滄海桑田不存在了,但是這段生活被我們保留了下來,特別特別好。”
劇組對當時氛圍的還原非常到位。
劇本調整成温暖多過陰鬱
文學與影像是兩種表達方式,如何在小説情節與影視合理化之間進行平衡,對編劇來説是最大的考驗。“《喬家的兒女》是我自己的作品,改編難點其實不是特別明顯。我的觀點是,小説是小説、劇本是劇本,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未夕的改編理念是,首先故事主旨不能變,體現家庭團結的力量,展現時代環境下普通民眾的生活狀態,“抓住了主旨,情節是可以變動的,但人物的命運不能扭曲,我覺得可以大刀闊斧地對書的內容進行改編,突出戲劇的衝突和細節。”
小説《喬家的兒女》以時間為線索,將三十年社會發展變遷作為背景,喬家五個孩子的人生故事相互穿插,帶給讀者平常、瑣碎而真實的感受。未夕説,劇本若循着小説的脈絡去寫,“生活流”就會變成“流水賬”,況且這是一部羣像戲,必須注重人物之間的戲劇聯繫,最怕把人物給寫散。
劇集和原著相比突出了戲劇的衝突和細節。
經過細緻的劇本討論之後,未夕和導演張開宙確認了修改方向:“打破原先的時間線,在一個大的框架裏虛化年代,把很多人物和事件融合在一起,形成更強烈的戲劇衝突及人物關聯。”以“二強捱打、一丁上門”這一情節為例,小説裏是一前一後發生的事,“我把這兩件事融在一塊,寫的是一丁上門那天正好二強被打,這樣就把很多人物都串聯在一起了。”
小説裏的人物都活在泥潭裏,想要掙扎着出來,卻越陷越深。未夕説,劇本在整體基調上也做了調整,“觀眾會看到温暖多過陰鬱,這是我們整個時代所需要的一種力量。”以小一成舉報父親賭博捱打之後的情節為例,書裏寫他跑到一個廢棄工地躲進了水泥管裏,“一成害怕的時候想躲進媽媽的懷抱,但他沒有媽媽了,這根水泥管其實是母體的象徵。後來,還是小嬰兒的七七爬進水泥管,完成了兄弟之間第一次的靈魂對視,也映照着之後救贖他的還是七七。”
未夕表示,隱喻太多會讓觀眾迷惑,電視劇需要的是更具象的解讀,於是她改成了一成往城牆上跑,而找到一成的人是最善良的姨夫,對他説“人的生命當中都有光,我們活着就是為了一個希望,就是為了抓住這個光”。“我發現這一幕出來的效果是很好的,整個基調是往上的,傳遞雖然困苦,但還是要向上向好、向着光亮的內核。”
劇本改編得更加陽光有希望。
沒有絕對的壞人,也沒有絕對的好人
作為編劇,未夕卻沒有看過《喬家的兒女》的成片,“本來是想提前去北京看片的,因為疫情的關係沒去成,所以我現在是跟大家一起追劇。”和廣大觀眾一樣,開篇兩集,未夕就被小演員擊中了淚點:“我很意外,沒想到小演員會這麼出彩。其實最難拍的就是小孩戲了,這些00後、10後的孩子沒有過那樣的生活經歷,怎麼就演得那麼好?我想這就是共情,雖然年代不一樣,但共情能力是一致的。”
《喬家的兒女》裏小演員的表現備受觀眾喜愛。
《喬家的兒女》開播,首先衝上熱搜的就是“渣爹”喬祖望。觀眾們的評論令未夕印象深刻,“他們一邊罵這個‘渣爹’,一邊説他就像家裏的誰誰誰。”未夕説,小説裏的人物和故事都來自於她對生活的觀察,劉鈞用傳神的表演呈現了一個特別貼近現實的人物,“你會看到他有些時候流露出的‘父性’,比如對三麗的愧疚,送走四美時臉上的悲傷,一成考上大學時的欣慰感,這些都是真實的。我不是為了洗白他,這個人物就應該是立體的。”
喬祖望被劉鈞演繹得活靈活現。
解讀筆下的人物時,未夕稱一成、四美像爸,二強和三麗像媽,“成長過程當中,父母一定會在孩子的性格上打上烙印,哪怕你想急於擺脱這種烙印,想去否認它,但它依然還是存在的。”在她看來,《喬家的兒女》這部作品裏沒有絕對的壞人,也沒有絕對的好人。比如很多觀眾喜歡的二姨,“她對小七伸出援手,從小照顧到大,這是她人性的高光。但她也是一個普通的市井大媽,也會有背後議論喬家孩子們的時候,也會招人罵。”
劇中的核心人物喬一成不是“聖人”,而是複雜的人。“觀眾説他很會懟人,甚至有些陰陽怪氣,這是我創作這個人物的特色”。未夕説,當初寫這個人物時並沒有把他往“長兄如父”的主題上去寫,“我覺得他就是一個普通人,生在一個糟糕原生家庭裏的普通人。他既討厭自己的原生家庭,竭力想擺脱,但又在抱怨中,為自己的兄弟姐妹奉獻着。直到故事的最後,他才明白這個家庭才是他真正的歸屬和依賴。”而在喬一成的身上,未夕也寄託了她對普通百姓生活的理解,“我們生活中有很多困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泥潭,為了一點點向上的光,我們都要不斷努力。”
受原生家庭影響,喬一成的婚姻觀偏狹隘
孩子們小的時候,擔心他們的温飽問題;長大成人了,又操心他們的事業和愛情,喬家的故事始終牽動着觀眾的心。尤其是最新播出的劇情裏,一成、二強、三麗的愛情都發生了:一成與苦澀的初戀告別,與葉小朗步入婚姻;二強對師父馬素芹心生情愫,三麗遇見了一丁。未夕笑言:“我們這個戲總體來説不是愛情戲,但一個家庭的幾個孩子無可避免會有愛情和婚姻,而且愛情和婚姻是裹挾在一起的。”
喬一成的感情之路坎坷。
一成與居岸“一吻結束”的初戀,與葉小朗的“閃婚”,是近期最熱議的話題。未夕剖析説,原生家庭對一成的影響太深,“他很自卑,誰能給他帶來一點小快樂就覺得欣喜;跟他同命運的人,也會很喜歡。雖然居岸的家庭條件不一樣,但她的原生家庭不幸福,她一輩子都在反抗母親。”與葉小朗早早結婚,也是為了逃離,“一成選擇結婚,一部分是為了愛,一部分是想要趕快擺脱這個家,有一份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他看到弟弟妹妹都長大了,可以放下這份重任去過自己的生活,希望萬家燈火之中有一盞屬於他的就好。但其實,這是一種比較狹隘的婚姻觀,包括他後續的婚姻,他的自卑、怯懦、懷疑,都是他性格上的問題,也是原生家庭給他帶來的一種影響。但是好在最後,大家都能夠慢慢走出來。”葉小朗出場之後,這個人物引起了一些爭議。未夕希望觀眾能多一點耐心,“我們不妨往下再看看,給人物一點時間,看看這些年輕人的愛情到底往哪兒走。”
未夕坦言,觀眾真情實感追劇令她很感動,“一個作品能夠讓大家去解讀,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我要做的就是盡心盡力創作,把一切都交給觀眾。”觀眾們剖析人物、解讀情節的篇篇長文,未夕都看到了,“大家問編劇要不要出來説一下?我覺得無論怎麼解讀劇情、解讀人物,都會影響大家觀劇的感受。其實當我把文學劇本交給正午陽光這樣一個靠譜的團隊之後,作為寫作者,我就應該‘隱身’了。”
新京報記者 劉瑋
編輯 佟娜 校對 吳興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