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波印象

1992年2月10日，葉喬波為中國贏得第一枚冬奧會獎牌。

初識葉喬波是在若干年前一次朋友聚會上。人不多，10人左右。《為您服務報》的總編陳西林指着坐在身旁的女孩介紹：“這是葉喬波。”女孩兒一笑，細眉細眼攏在一起，説起話來細聲細氣，文靜極了，怎麼也不能與叱吒冰壇的世界冠軍聯繫在一起。

那時的葉喬波着實了得，作為一名速滑運動員，她多次獲得世界冠軍。1992年第16屆冬季奧運會上，她獲得兩枚銀牌，實現冬奧會中國獎牌零的突破，成為中國冰雪運動歷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掛着兩枚銀牌的葉喬波從奧運領獎台走下來，時任中國奧委會主席的何振梁先生激動不已，握着喬波的手哽咽着説：“太好了！謝謝你！謝謝你！太好了！”

“太好了”的葉喬波舉止端莊柔靜，談吐文雅謙卑，成了這次聚會的主角。聊訓練，聊比賽，聊生活。有人説，這就叫氣場。旅美作家查建英挑起大拇指：“巾幗英雄。”

在卡拉OK包間裏，葉喬波唱了一首歌，和風細雨，平心靜氣。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她唱的那首歌是《一簾幽夢》：“我有一簾幽夢，不知與誰能共，多少秘密在其中，欲訴無人能懂……”

夜很冷，路很長。從建國門到首都體育館，聚會結束後，我送喬波回駐地。一路上興致正濃的喬波話也多了起來。聊訓練的艱苦，奪牌之不易，她講的一段故事讓我記憶猶新：“從小我就是‘孩子王’，鄰居孩子們都圍着我轉，聽我的。因為玩各種遊戲我都是第一啊！上房爬樹無所不能，他們服我啊！東北長春冬天是真冷呀，比北京冷多了，真叫滴水成冰。那也沒耽誤我們玩呀，想想童年還是挺幸福的。後來進了體校，進了運動隊，那訓練才叫苦呢。記得有一年爸爸花了五塊錢給我買了一條秋褲，真是保暖啊。那年頭，花五塊錢買條秋褲是多奢侈的事啊。我每天訓練轉彎要摔無數個跟頭，沒過多少日子，秋褲就磨破了。我好心疼啊，補了破，破了補，這條秋褲一直陪伴了我好多年。現在條件好了，各種材料各種樣式的運動褲多的是，但我覺得都沒有這條褲子保暖。這條五塊錢的褲子藏着深深的父愛，穿上它，我就背起了家庭的重任。”此時葉喬波的眼裏閃着淚花，回憶讓她陷入了沉思。

良久，葉喬波才恢復平靜，“做一個優秀運動員，尤其是速度滑冰運動員，或許意味着付出更多。流過多少汗真是沒法計算，我是從跌倒了爬起、爬起再跌倒中成長起來的。流汗算什麼？流血也是家常便飯。比起為國爭得榮譽，奏國歌，升國旗，這些苦又算個啥。我就覺得一個字——值！”

不知不覺來到駐地，與喬波握手道別。約定有空再聽她講故事，講她和冰雪的故事。她一瘸一拐地向電梯間走去……

後來，她不顧醫生的勸阻，冒着下半輩子坐輪椅的風險，拖着這條傷腿在第17屆挪威冬奧會上勇奪1000米銅牌，讓五星紅旗在賽場上再次升起。當時，坐着輪椅回國的葉喬波説了一句話，讓無數人淚流滿面：“我可以問心無愧地説，我對得起我的祖國！”之前，醫生從她左膝蓋內一次性取出了5塊遊離狀的碎骨，直接對她的運動生涯宣判了死刑，她卻瞞着大家又投入高強度的訓練中。挪威冬奧會上奪得銅牌後，德國醫生又從她傷腿中取出8塊碎骨。對此，她無怨無悔。

幾年後，在中央電視台“雙十佳”運動員揭曉晚會上，我又見到葉喬波。演播廳內羣雄薈萃，星光燦爛。作為嘉賓的她，不聲不響地坐在一邊。打過招呼後，她小聲對我説：幫我與王楠合個影吧。我笑道：“你也追星啊？”她也笑了：“英雄誰不崇拜呀。”

可她自己，不就是冰場上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來源：北京日報 作者 王維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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