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戰。經典款西裝永遠是男士最佳戰袍。別緻的飄帶在挺刮硬朗中慵懶出位,宛如鬆開領結的紳士,拽着痞帥的小性感。星耀,光湧。鎂光燈下良人如玉。頷首,抬眸。温潤眼風輕掃,謀殺無數菲林。抿唇一笑帶鈎,亂了幾多方寸。
“世界擊倒每一個人,之後,總會有人在心碎之處堅強起來。”走出至暗時刻的他華彩依舊,丰姿更勝昔。竟讓人幾乎忘了,網暴是怎樣一種深重災難……
從騰訊星光大賞,到愛奇藝尖叫夜,到抖音星動之夜,關於肖戰的所有點評,都保持宏觀敍事而忽略微觀細節,像極意識形態表彰。原因很簡單,當紅頂流的年度覆盤裏,沒有作品!被網暴十個月,撐住他頂峯不倒人氣的最佳作品,是他自己。
娛樂圈尾牙狂歡是流量修羅場,拼的是數據,搶的是資源,謀的是商機。然而,再怎麼流量當道,按常理,作品斷檔人氣自然下滑,絕無留在巔峯的資格。但偏生2020給肖戰的是魔幻劇本,一開始便離譜,後來更無從考據,活下來全憑運氣。
於是風刀霜劍嚴相逼,既沒將他“吹落北風中”,也沒成全他“枝頭抱香死”,反見證他從百口莫辯到寵辱不驚,不卑不亢的在受難地重新站起。而與他同步歷劫曾幾度瀕臨崩潰的,竟是社會價值取向、文化審美取向,以及輿論場中的公眾情緒。
這世界會好嗎?紅海霞浪是安慰劑。榮耀復得,讓人以為窺見天光。但當2021娛樂圈開年即高潮,勉強黏合的三觀再次開裂……痊癒,哪有那麼輕易?
衣香鬢影的圈子,依舊聲色犬馬。而“肖戰”兩字,不過是在堅厚冰川上,留下一道罅隙。雪一直下,很快連這道罅隙都將消弭。而我們唯一可慶幸的是,他沒能改變世界,卻也不曾被世界改變。在這不夠好的世界裏,他依然是從前那個少年。
“木有癭,石有暈,犀有通,以取妍於人。”而我們,曾見過他眼底疲憊,卻終究迎回他眸光清澈如昔。要知道,網暴帶來的心理創傷,不是風掠過林梢,浪洗過沙灘,輕飄飄就能忘記。但他沒有空折志氣,更沒沉湎感傷,甚至從未賣慘求憐。
賣慘誰不會?飯圈一向擅長賣慘。愛豆嚶嚶渲染豌豆公主式痛苦,粉頭辭淚俱下成就哥哥只有我了的經典話術。但展示傷疤,取悦他人?夠格賣慘的他偏不!嚥下委屈,喂大格局,既是肖憨憨不卑不亢的秉性,也是他素人生涯職場思維的餘澤。
所以,終究是一句自我調侃“肖戰你要好好活着啊”就此收住了委屈。此後,他便像狗尾草一樣,不蔓不枝,在最惡劣環境,也孤勇而堅韌的挺直腰桿。
但大事件之所以是大事件,就因為弔詭叵測。輿情發展到4月,迎來第一次正向拐點,“光點破億”。公眾情緒,終於在網暴刺激下達到爆發臨界點,促成“沉默的大多數”拍案而起。而這,直接推動輿情質變:肖戰,從棄之祭壇,被奉上神龕!
就這樣,蒙受價值期待的肖戰完成口碑的兩極反轉,從受害人變成抱薪者,成了至暗時刻迎風執炬的勇士。血總是熱的。“霞津錦浪動,靈潮萬里回”是昂揚也是預警。被奉為圭臬,視為意見領袖,成為精神寄託,其實也是一種無奈與失控啊。
就在我們差點以為,他將從娛樂圈落跑而青雲出岫,因溺於霞浪而變得善良無趣,他卻在跨年夜一曲陳情,給出答案:踩着力氣踏着夢,我依然是肖戰!
那夜,紅衣少年的身影在多少淚眼中凝成風景。《野子》旋律充滿野性,看似凌亂即興,卻有信手掂來的空靈。充溢着無法被複制的,創作公式以外的少年心氣。“吹啊吹啊,我的驕傲放縱……”盤旋而上的提速,像極淺酌後酒精上頭的後勁。
“吹啊吹啊,我赤腳不害怕。”聽,在顫音間遊走的倔強裏,竟有用萬丈豪情修飾過的惶恐。我們眼前彷彿掠過一條紅髮帶,“管它熙熙攘攘陽關道,我偏要一條獨木橋走到黑!”你聽見那決絕中“有沒有人可以給我一條好走的陽關道”的茫然嗎?
所以,什麼是勇氣?是感到害怕,卻仍能迎難而上。是儘管痛苦,但依然直接面對。是明明害怕到發抖,卻大聲説我不害怕!是在最需要支持時,説我不要應援。是在最孤立時,解散後援會。是像海綿寶寶一樣傻乎乎大笑,好像從未受過傷……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沒有傍身資本的大齡出道,算是不歸路,但卻是少年眼裏,待征服的世界和待圓的夢。瞧,你以為他是乖孩子,但他內心其實住着不想長大的野孩子。所以説每個文藝青年內心,其實都深埋着朋克的種子。
他叫粉絲,小飛俠。“小飛俠”的誕生,跟肖戰手繪披風小王子有關。粉絲就像紅披風,代表庇護與戰旗,象徵逆風飛翔的勇氣。但野孩子彼得潘,才是他心中小飛俠的原始意象。不肯長大的男孩代表內心幼態,象徵永恆童年和無止境的探險。
於是這成就了他的少年感!給他燃燒的血、堅硬的骨、拒絕安排的脾性、對抗不公的勇氣,以及面對操蛋世界的永不言棄。破釜沉舟的孤勇,如鯨向海的爛漫,你以為這就是全部?怎麼會!“想贏,卻也不希望別人輸。”他是個温柔的野心家。
受儒家傳統審美價值觀薰陶,他性格外圓內方,外柔內剛。世界看他,圓融通達,温潤親和,骨子裏處處透着教養。但他看世界,其實帶着點“樂觀的悲觀主義”的涼薄。花開半開,酒喝微醺,話留半句,理讓三分,用最紳士風度守最理智防線。
他接人待物顧慮周全,帶着一種“知世故而不世故”的遊刃有餘。不觸及原則前提下,他一向很好相處,寬嚴得體,和光同塵。一旦觸及底線,他的行事做派就大相徑庭。譬如面對網暴,他寧可沉默是金,蒙冤受屈,也不低頭服軟,退讓半分。
一首《竹石》,唱出鏗鏘傲氣。一幅《紅梅贊》,畫出錚錚鐵骨。是他,在兵荒馬亂的困厄中孤子成軍,自我救贖。也是他,在路遙馬急的人間一路奔襲,一路陽光。不説硬話,不做軟事,引導被污名化的粉絲把戾氣消解在向美向善的公益中。
好了,既有“少年心事當拏雲”的心氣,又有“咬定青山不放鬆”的堅韌,更有“只留清氣滿乾坤”的磊落,是不是就能完成“肖戰”這款神秘拼圖了?
非也!暗夜太長,我們才倍加渴望天光。在極端暴力面前,我們更需要有態度的主流價值觀加持。肖戰的輿情應對,的確當得一句“美守住了底線,光照亮了夜空”。人們喜歡他,支持他,才不由自主美化他、拔高他,在他身上寄予價值期待。
但價值觀拔高與美化,很容易導致背離期待的反噬。善良而無趣的人遍地都是,那絕不是肖戰木秀於林的理由。冰火兩重天的矛盾統一,才是他的特質。真實才不懼瑕疵。缺憾也是種完滿。真性情的殺傷力,遠遠勝過“偉、光、正”完美人設。
於是有了《相愛後動物感傷》。驚豔卻不是典型的“肖戰音樂”。什麼是肖戰音樂?是《滿足》,是《光點》,是《竹石》,是《野子》。是温暖、治癒與能量。但《感傷》不明快,是雜糅的。像紫色,神秘而略帶憂鬱。像傷口,初愈後尚有餘悸。
但一句“先愛吧,之後感傷之後再算”,很有“疏狂放歌死便埋”的放浪,“浪得幾日是幾日”的豁然。而肖戰唱出了忠於自我的炸裂帶感,並不頹廢消極!
也有人讀出了徐志摩《飛的理由》的詩意。好吧,人類的腦洞是偉大的!當然,無論怎樣,有一點毋庸置疑,那就是它絕不是中正沖和的,而是張揚恣意的。彷彿性格稜角,刺穿禮貌周正,打破虛假平衡。是不是不像肖戰的風格?不像就對了!
別試圖標籤化肖戰。你不可能猜對每一次舞台,因為真正的藝術不固化於風格流派。生命是鮮活流動的,而標籤是死板僵化的。沒有任何一種標籤,能詮釋一個有趣的靈魂。他不刻意討喜,也不故作謙遜。長在你審美點上,卻不囿於你的審美。
就像八心八箭的鑽,不同角度,不同視野,相映成趣。不會讓所有人都滿意。也不一定永遠循規蹈矩。有趣的靈魂之所以有趣,正因為無法被狹隘定義。
比告別過去更重要的,是迎接未來。肖戰2020年度數據斐然,而口碑甚佳。尤其近期《北京廣播電視報社》兩篇重量級評論:《肖戰:見與不見,流量就在那裏》、《肖戰:尖叫之外,讓我們努力活出禁得住推敲的人生》,戛玉敲冰,影響至深。
肖戰營業趨於正常,尾牙狂歡後,目前已明確加盟北京春晚。慧眼識金的北京衞視,雪中送炭總是微妙而關鍵。北京衞視資源地域優勢、受眾主流定位,毋庸置疑。其善意不僅代表着重量級衞視媒體本身,其實也傳遞着媒體背後更重要的聲音。
東方衞視也不遑多讓。綜藝《我們的歌》,肖戰與那英、周華健等前輩合作,是其在頂流熱度外用心沉澱、提升內涵的關鍵。節目也為他的路人盤夯實了基礎。肖戰2019、2020連續出席東方衞視跨年盛典,開場壓軸,偏愛有聲,給足排面。
事業回暖雖好,但演員安身立命之本還是作品。《狼殿下》收官,《餘生》胎動頻頻,《鬥羅》新生,《王牌部隊》在路上。牌面看似不錯,然而後繼堪虞。Why?
因為被耽擱誤事啊!我國電視劇製播模式是先拍後播。審查制影響,生產多,播出少。週期長,風險大。拍攝殺青後半年播出最好。間隔久了熱度降低、政策風險大,還可能審美過氣。而肖戰2021待播作品,除《王牌》是新拍,其他均屬積壓。
期待越高容易失望越大。《鬥羅》的“唐三”難以比肩“魏無羨”。而《餘生》開拍於《陳情令》後,卻揹負着被拉滿的期待值。肖戰生命層次歷劫涅槃,但劇中的肖戰卻依然是過去式的肖戰。靠消費“肖戰情懷”撐收視,不得不説是莫大遺憾。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流水行舟,不進則退。至今無肖戰新劇官宣,這意味着即使年後最快開工,全年在播新劇很可能只有《王牌》。雖然積壓劇照樣行俏!《狼殿下》捷報收官,《誅仙》央視再掀狂瀾……但單靠消耗情懷撐得住嗎?會反噬嗎?
以肖戰的國民度、粉絲忠誠度和待播劇景氣值,收視不是問題。問題是,當社會期許遇見販賣情懷,作品實力欠奉時,德能配位否?當然,只要事業回春,短期作品荒倒不妨事。但要高效展業,奪回失去的時間,肖戰就得在兩個點上多下功夫:
其一,挑劇不挑角色。即關注作品氣質、品格和主流價值。嚴格要求劇本,客觀對待角色,接劇有價值取向。不爭番位,不固步自封,機會面前寧可甘當綠葉。拓展人脈,夯實路人盤,融入圈層生態,鍛造前瞻視野與行業預見能力。這,是謀勢。
娛樂圈“圈子經濟”分府院、學院、田園三派。府院派講利益,學院派講師承,田園派講實力。肖戰素人出道,下無立足根基,上無餘蔭澤陂,偏生傲骨嶙峋,被孤立在所難免。“貨奇不自居,物稀不賣貴”才能拓展資源面,人緣昇華為人脈。
其二,挑角色不挑劇,即注重大眾文化流行趨勢,權衡利弊作品市場價值與商業空間。拓寬戲路,錘鍊演技,不吝付出。在商業模式裏守住文化價值,在類型作品中努力顛覆陳規。要有“演一個角色,成就一個角色”的價值操守。這,是謀事。
沒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員。肖戰是內娛少有的,體驗派路數的流量演員。外形太醒目其實不見得是表演優勢,但他的表演風格下角色駕馭度依然很廣。他可以並應當學會挑角色,避開窠臼,不讓角色相互碾壓。演一個,成一個,還是大有可能!
總之,圍繞演員自我修養,多接好劇,廣結善緣。錘鍊演技,成就角色。寧缺毋濫,文質兼美。才能確保在現階段,面對超期望的機會,有更多選擇權!
結束清談,再來體諒肖戰。對內卷的惶恐讓人馬不停蹄。沒錯,比起如願以償,陰差陽錯更讓人成長。但向死而生的雞湯,肯定不是全部真相。肖戰,某種程度,對你過分熱切期盼反而是忽略。忽略你才受過的傷,忽略你被推敲得生疼的人生。
我們好了傷疤忘了疼。忘了在生存和追求價值感之間,兩者需要平衡。你不是神。不比別人神聖。任何人,經歷你曾經歷的傷害,接納它帶來的醜陋疤痕,都無法全身而退,都需要修復過程。而紅海霞津浪湧,讓人不自主冒進,想要急於求成。
慕強的世界,太多人關心你飛得高不高,只有少數人關心你飛得累不累。但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所以,肖戰,做自己吧。自成乾坤,已是人間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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