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市明是誰?一個退役的前國家隊隊員;曾經的奧運金牌獲得者;一個通過《爸爸去哪兒》和兒子一起圈粉無數的綜藝明星;一個提及中國拳擊,幾乎唯一一個可以被大眾記起的名字。從這些標籤上看,鄒市明算是中國體育明星之中,形象打造最成功的人之一。或許這與他本人的性格有關,或許與他夫人作為前媒體人對公眾心理爆點的熟稔有關,或許與他從事的這個行當的特殊性有關,拳擊,特別是職業拳擊,一直是一個看重對拳手包裝的項目。
這個看起來瘦小的男人前不久剛剛拿到了WBO蠅量級拳王的金腰帶。這個消息傳出不久,風向似乎就發生了逆轉,稱頌開始被質疑稀釋。原本這個小眾運動的金腰帶沒有引發更普遍的關注,隨着央視體育頻道一位資深記者的長文質詢以及其他應和者的支持,對於這項運動成績含金量的爭議,很快就轉而落入了口水仗的窠臼——鄒市明的支持者們認為“即便金腰帶的含金量低,也是金腰帶”,那些質疑者就是找茬攻擊“為國爭光的運動員。”
客觀地講,在中國,拳擊是個不折不扣的邊緣運動,人們對它的認識和記憶,最多隻來自於輝煌時期的泰森和霍利菲爾德,最遠只記得被當做符號的拳王阿里。超重量級的合法暴力、瘋癲的行為以及纏身的官司與緋聞,這一切構成了中國初代拳擊觀眾對這項運動的基本印象。相比於那些超重量級的比賽,身高1.62米,體重不足50公斤的鄒市明參加的蠅量級比賽,一直沒有太大的聲響。
由於對拳擊比賽的陌生,加之某些商業因素的侵入,某種程度上説,拳擊這項小眾運動信息的透明度和對稱度都完全不夠,中國觀眾只聽説過“金腰帶”,而根本分不清各種金腰帶的區別,更無法判斷WBA、WBC、IBF這世界三大拳擊組織的各項規則是如何定製的。至於獎金額度,拳手出場費與哪些因素有關,又或者從WBC裏分離出來的WBO組織到底是怎樣的地位,等等,就更無法説清。這樣的結果造成了一個很不好的局面——金腰帶的含金量不好判斷。它有可能意味着是中國拳手的一種突破,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世界拳王,也有可能,有些金腰帶被當做了一種噱頭——變成了“鍍金腰帶”——有點像去維也納金色大廳的演出,也有點像當年中國眾多白酒都聲稱的自己獲得過的巴拿馬萬國博覽會金獎一類,多年之後,發現那些東西基本上都資質可疑,但在一段時間內,那些鍍金的資質確實可以用來自漲身價。這也是為什麼這一次有那麼多業內人士質疑鄒市明的原因,人們想做的不過是搞清真相。
相比於中國國內其他同行業拳手,鄒市明算是最懂得公關運營的一位,至少他的太太——一位樂於在綜藝節目裏拋頭露面,強調高顏值的主持人很明白公眾形象的構建和拳手的成績一樣重要。在更多的拳手還是個一身肌肉,莽撞又無腦形象的時候,鄒市明就在默默地塑造自己的國際化形象,曾經的國家隊隊員,日後的職業拳手,一個可以急流勇退但卻依然執着於拳擊運動的男人,在最好的競技年齡過後,仍然堅持用一己之力推廣拳擊。這個形象中包含勇敢與堅韌的性格,也努力構建着個人成績與國家榮譽的微妙聯繫。
粉絲們樂於強調鄒市明的刻苦訓練和堅持不懈,更資深的拳擊迷們一直在分析他那些不實用的假動作和拳台上並不具備太高觀賞性的打法。但無論存在怎樣的爭議,鄒市明的公關團隊抓住了更大多數觀眾最需要的一個心理基礎——鄒市明是一個為國爭光的拳手,他所做的一切都在用自己瘦小的身軀讓世界記住中國。對於普通觀眾來説,這種姿態和象徵遠比一塊金腰帶的真實含金量要重要得多。更多的人,需要用鄒市明的金腰帶來鼓舞士氣、證明國力的,而不是客觀審視他的排位和技術水平。
拳擊,是一項標準的職業化運動,換句話説,除了奧運會那種國家主義行為,更多時候,這項運動的拳手是要依靠高昂的獎金、出場費以及成名後的商業代言為生的。從這個角度上看,它是一項極其個人化的運動。在中國,人們對於體育的認識更多的仍然基於國家主義的語調,而非個人主義的訴求。近些年,這種觀念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無論人們對於傅園慧的喜愛還是對運動員輸掉比賽後的寬容,都能看出端倪,但一旦有些東西被激發,還是仍然會下意識地回到那種既定軌道之上。比如,這次人們對於鄒市明的金腰帶含金量的質疑,本應該回到問題本身,考察這場比賽的級別、出場費、金腰帶的性質等等,但現在,很快就被引導為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故意黑為國爭光的體育英雄”。
如今,鄒市明早已從國家隊退役,是一個標準的職業拳手,他需要不停地製造新聞,發出聲音,讓自己變成中國市場的攪動者和關注焦點,這客觀上有助於一項運動在中國的發展,但更多的也基於一種商業考量。所以,我們還是應該從運動本身而不是道德象徵層面去考察。他的成績到底是實至名歸還是摻雜雜質,釐清這一點無論對於拳手本身還是這項運動的發展都利大於弊。這才是真的對鄒市明的尊重,對於拳擊運動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