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機未啓，特效先行：《九州天空城》在劇本出來之前就開啓特效
網友指出《花千骨》中場景抄襲
與《指環王》等特效電影一樣，《權力的遊戲》也按照場景來寫劇本。劇組負責特效的是個新西蘭人，他對新西蘭很熟悉，坐着飛機從南飛到北，走了大半年，最後按着拍攝的圖片和視頻把故事寫出來。
但是，國內的許多電視劇業內人士，包括製片人、導演、視效總監等在流程上會有一些誤區，比如，他們以為按照劇本的描述，去找一家後期特效來做就行了。實際上，特效應該先於拍攝啓動：這樣特效團隊可以規避不必要的特效投入，使後期和前期做到更好的結合，最終達到更好的效果。否則，單純靠CG製作迎合劇本需求，加上後期時間緊張，就很容易出現《花千骨》中場景“複製黏貼”的尷尬。
《九州天空城》的特效在前期準備上下足了功夫。導演楊磊告訴記者，特效的流程並不是怎麼去“做”一個特效，而是要怎麼樣去“創造”一個特效。《九州天空城》就是由陸貝珂先提供一個概念，然後再跟導演編劇一起碰撞故事。陸貝珂回憶説，劇中的“南羽都”是從去年9月份就開始採集素材，那個時候還沒有劇本，“這種東西如果你先不做設計，編劇很難想象它是什麼樣子，故事也沒法寫。”
於是，陸貝珂去了加拿大采風，拍了一大堆素材，在這個基礎上把南羽都先構思出來。楊磊説，南羽都的靈感，就來自陸貝珂在他面前展示的一堆圖片，“然後他告訴我這應該是個什麼樣的城市，包括文化、地貌、建築風格等細節，我們根據這些素材，再來寫故事。”
《青雲志》的特效場景走“接地氣”路線
《青雲志》裏的場景特效特別多，比如青雲門、煉血堂、萬蝠古窟、黑石洞等。該劇特效負責人趙剛向記者透露，劇組先後去過南昌的龍虎山、楠溪江，還有張家界的天門山採風，拍了很多空鏡。“我們也是建立在張家界的基礎之上去做‘青雲門’的風格，雲山霧繞，不能完全（跟現實）脱離，否則會不接地氣，這個劇還是偏寫實，沒有走那種特別仙俠、誇張的路線，比較乾淨、簡單。”
少即是多：電視劇特效人員應當加強的意識
趙剛認為，跟十幾年前的《仙劍》場景特效相比，《青雲志》在特效方面做了不少減法。原定9月底交片，後來臨時提前至7月底上檔，本來就很緊張的製作時間又縮短了。在他看來，選擇性地放棄雖是現實所迫，也未必是壞事。
同樣的事也發生在管明傑身上。他告訴記者，《幻城》去年8月開拍，今年2月殺青，7月開播，雖然有一部分特效是他們提前進組開始製作，但短短几個月的後期時間，還是不夠用。為了達到最理想的效果，他常常選擇“不迎難而上”。
這場冰湖比武戲的特效曾經有很多種設想
“0106，第一集第六場戲，卡索和忻絕在冰湖上比武，有三個回合，”關於這場戲的特效，管明傑和概念設計師有些衝突，最開始畫出來的有龍捲風、火焰爆點、冰斷、冰裂等，元素非常多，但是最終只保留了冰斷。“他畫概念可以天馬行空，但之後我們需要做三維數字創造，需要大量時間，這些元素又特別複雜，我會根據實際可操作性進行挑選。”
身為特效總監，管明傑自嘲，他和普通製作人員的最大區別，就是他要時不時“扼殺”掉設計師的各種想法，因為要統攬全局。《九州天空城》導演楊磊認同這種做法，他告訴記者：“在有限的時間和金錢面前，去一味追求什麼好萊塢水準，一定會被罵，因為不可能做得出來。我的概念是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做到最好，該舍的舍掉，不要盲目。”
製作週期不夠需要技術研發的支持：説白了還是時間問題
《幻城》特效的前後對比圖
採訪過程中，幾乎所有受訪者都提到了“時間不夠”這個令每個電視劇特效人頭疼的問題。那麼，一部電視劇得留出多長時間做特效才算是正常的呢？陸貝珂給了一個説法，“10集兩個月到80天是很正常的，20集要有4個多月就差不多。”
特效製作從美術、渲染到燈光、合成，中間需要技術人員花費大量時間完成，如果想在時間要求內提高效率，除了增加人力，還要依靠硬件設備和軟件程序的提高。前面提到億和為了《幻城》的特效專門更新泰坦X顯卡，並且研發了羽毛生成系統來創造羽毛效果（以往常用的是貼片方法），在目前電視劇領域算是尖端設備和技術，“技術可以跟國內電影，甚至是美國、韓國比，但是在研發上面還是有很大差距。”管明傑坦言。
“但這個需要從上往下這麼一個變化，首先特效這個市場得先規範了，大家才會有這個氛圍一起去做這件事。”
引進國際團隊：多學習，而不是隻拿來當賣點
從去年的《花千骨》到今年的《幻城》、《青雲志》都不約而同地打了“國際特效團隊”這個概念，目前看來，國產劇特效藉助“外力”在未來幾年仍然是大趨勢。而且，從他們身上也確實有很多國內特效行業值得借鑑的地方。
國外公司注重細節和流程 《幻城》中雪獅有骨骼和肌肉
《幻城》的“國際特效團隊”合作方最強大，製作設計師是曾經打造了《指環王》系列、獲得過奧斯卡最佳藝術指導的Dan Hennah（丹·漢納），還有美國特效製作公司Pixomondo——《幻城》堪稱目前國產劇特效裏的最高配置。《青雲志》則和韓國的頂級CG製作公司IOFX合作，IOFX公司是許多“好萊塢御用的韓國特效團隊”，曾參與製作過《變形金剛》三部曲、《蜘蛛俠》等好萊塢大片的特效。
《幻城》的雪獅不僅有皮毛，更有骨肉
Pixomondo中國區商務拓展李瑩告訴記者，雖然Pixomondo參與制作的兩隻神獸的戲份主要集中在開場和結尾的那幾集，鏡頭總數大約在七、八十個，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們製作時的精雕細琢。“之前國產劇裏面的生物特效從來沒有做過骨骼和肌肉的部分，一般生物特效做好了CG動畫，就直接上皮毛，但是《幻城》有。”
特效執行製片Crystal Liu繼續解釋道：“雖然它是隔着皮毛，但是當這個角色呼吸的時候，還是看得出皮層下面肋骨的運動，包括它張嘴、吞口水這些細節。”實際上，這是一個很西方的特效標準。但在國內，大部分特效公司都會出於時間和錢的限制，直接跳過去了。
對特效稍有了解人一定聽説過，動物的毛髮是最費時間的製作環節之一。Crystal Liu告訴記者，《幻城》裏的神獸是王室動物，很高貴，要有王室的氣質，所以毛髮上就反反覆覆做了許多測試，“有些時候我們做的毛髮會顯得太硬，或者讓獅子顯得比較老，我們最後做了1600萬根毛髮來呈現雪獅這麼一個形態。”
國際特效團隊加盟 不等於好效果的保障
一直把“好萊塢特效團隊傾力打造”作為賣點的《花千骨》，邀來曾主刀過《阿凡達》、《變形金剛3》等大片的Prime Focus公司參與特效製作，結果變成了赤裸裸地打臉。據知情人士透露，責任肯定不在Prime Focus身上，而是負責絕大部分特效內容的國內公司在與國際團隊合作時不顧流程疏漏，導致“別人做的好東西最後完全體現不出來”。
雪獅身上皮毛的光澤也經過多次調試
事實上，記者在採訪Pixomondo工作人員的時候，對方也説到了類似的問題。李瑩坦言，雖然Pixomondo在《幻城》中主要負責的兩隻神獸聽起來比場景特效的工作量小，但是涉及到動物和背景的融合，需要與國內特效公司配合，流程上面的疏忽自然會影響整體進度。“比方説，一個鏡頭我們只做有生物的那一部分，大部分的背景都是由他們提供過來，我們再把生物放進去，這中間需要燈光或者動畫的調試，但他們可能並不是這樣一步步做下來的，也等於給了我們額外挑戰。”
Crystal Liu進一步説明，因為在打燈光之前，背景的預合成應該提早敲定下來。但是由於週期或者是流程上的不符，打燈光的時候可能並沒有收到任何概念，會導致打燈光很盲從，“我們做的獅子和鳥都是白色的生物，白色生物對於環境光，是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反映出來的，但如果後面再拿到設計概念，燈光就會有很多改動，後面的合成又會有變化，所以會有這麼一個流程上的問題。”
Crystal Liu補充道，除了工作流程的問題，這次與國內特效公司的合作並沒有遇到文化上的障礙，“都是對設計、美的追求，這個來講其實是互通的。”
《青雲志》的靈猴小灰參照金絲猴進行設計
但是參與《青雲志》製作的韓國IOFX公司，還是多少感受到了文化差異。其負責人告訴記者，他們負責《青雲志》裏“青雲門”的背景特效，因為理解上有差距，在設計時他們時常覺得很困難。另外，IOFX還負責“三眼靈猴小灰”和水麒麟這兩隻神獸。“三眼靈猴小灰基本上是參照金絲猴在做，但是水麒麟根本沒有參照物可選，所以這隻神獸難度更大，光草稿就做了四個版本的修改。”
負責《青雲志》國內部分的趙剛坦言，國外的特效公司有作品累積，有影響力，雖然實際參與的量並不多，但與其合作還是受益匪淺。“在這個行業，咱們比國外差了二三十年，還得一步一步趕。人家特效行業好多年前就開始玩了。”
總結陳詞
在採訪最後，我們對每個受訪者都問了同一個問題：“國內電視劇特效告別五毛時代了嗎？”然而，對於這個封閉式的問題，他們幾乎都給了開放式的答案：“給多一點耐心和時間，一定可以。”
也許現在對於國內電視劇特效來説，用句很俗的話，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片方願意注入越來越多資金在特效製作上——這是特效能做出好效果的根本，但同時，爭檔期等各種因素也大大縮短着製作週期，呈現效果難逃“五毛”的命運。
今年暑期檔的這幾部電視劇，儘管依舊被吐槽，但背後的特效人在一定程度上為國內電視劇特效勇敢地踏出了新的一步。
為此，我們也應該對他們表示些許尊重，不是嗎？
主筆 :楚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