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準格爾海紅子。

由 問成風 發佈於 美食

國慶假期,漫步在家鄉房子的周圍,置身於枝葉或綠或黃的海紅果樹當中,伸手一邊撫摸這些海紅果,一邊摘取品嚐,透過樹枝看藍藍的天空,享受着陽光直射過來的温暖,感受着不冷不熱的愜意時光,關於海紅果樹的記憶閥門也隨之打開。

記得很小的時候,我的家鄉便有很多的海紅果樹,這個坡坡、那個溝溝,這個梁梁、那個壕壕,到處都是。那些海紅果樹,有的樹身高大,枝葉茂盛圓潤;有的樹身矮小,枝葉稀疏鬆散,它們交錯的長在一起,成為孩子們嬉戲、捉迷藏的佳地之一,也成為大人們幹農活短暫歇腳的地方。當白粉色的花朵盛開之後,又成為我們那個小山村一道迷人的風景線。入秋以後,大人們收穫海紅果的場景,又為當年的秋收畫面塗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踏着春風,迎着春雨,海紅果樹冬天凋零的落葉早已不復存在,而是發出嫩芽並逐漸鋪滿樹枝,隨後在枝葉之間發出一個個白粉色的花骨朵。些許日子後,花骨朵慢慢向四周散開,花蕊立在中間,四周是白粉色的花瓣。遠看,溝裏樑上白茫茫的一片,行走其中,彷彿置身於一片花海中。燦爛的花朵,讓蜜蜂們不請自來,嗡嗡地在上面飛來飛去。每當這時,我和小夥伴們總是選擇房前屋後的海紅果樹和蜜蜂嬉戲。當蜜蜂落到海紅果樹的花朵上時,我們每人拿一個空的玻璃瓶輕輕對着蜜蜂的頭部,蜜蜂便在不知不覺中飛入我們的瓶裏。等到瓶裏飛入多隻蜜蜂時,我們或者比賽多少、或者聆聽蜜蜂在瓶裏發出碰撞玻璃的聲音、或者拿着玻璃瓶在樹下來回奔跑,等到玩膩玩累之後,便把蜜蜂放出去。這樣的遊戲每年玩,每年都玩得不亦樂乎。

當海紅果的花朵變成一個個的小綠粒時,我們便盼望着這些果實快快長大。待到果實變大、顏色變成綠裏透紅時,我和小夥伴們路過海紅果樹時小手手忍不住摘一顆嘗一下,可是,此刻的海紅果又酸又澀,真難吃。現在想想,也許,我們的摘取只是源於童年好動的雙手,我們的品嚐也只是想過一把酸澀的癮。

秋風送爽,天高雲淡,紅紅的海紅果掛滿了樹枝,迎風起舞。我和小夥伴也早已瞄上了它們。未等大人們正式收穫時,我們便摘取樹上又大又紅的海紅果品嚐,品嚐時還不時爭辯,都稱自己的海紅果大、紅、香。品嚐之後,我們也不忘給家裏人摘一些帶回去。先是衣服兜裏,衣服兜塞滿之後,便一手把上衣的衣襟立起來,一手繼續把海紅果放進去。待到衣襟也塞滿後,我們便高興而歸。回家之後,我們把衣襟放開,海紅果噼裏啪啦的倒在炕上,東一顆西一顆,滿炕都是,大人們罵我們在搗亂,而我們咧個嘴、呲個牙,又跑出去玩了。

和父母收穫海紅果的情景對我來説記憶最深刻。遇上好的年景,紅紅的海紅果掛滿了枝條,有的枝條被壓得成彎曲狀,有的枝條被壓得垂落在地面。待到準備收穫時,父母總是先把樹下面的雜草清理乾淨。如果海紅果樹在平坦的地面,父母會順着海紅果枝條延伸到地面的地方用鋤頭刨出一個薄而矮的圓形土牆;如果海紅果樹在坡上,那麼父母便會在坡的矮處刨出一個長條的土牆,這些準備就緒之後,便開始正式收穫海紅果了。收穫海紅果時,方法也是多種多樣。父母先站到樹上,雙腳用力晃動某一枝條,一些海紅果便掉落到了地上。對於高處的樹枝,總是用一個長鈎把枝頭勾回來,然後用剪刀挨個剪斷海紅果的尾部枝條,其餘的海紅果也都是用剪刀剪掉。這些海紅果自然而然的掉到了刨好的土牆裏。等樹上的海紅果都剪落後,我和哥哥隨父母開始拾撿和搬運海紅果。這時,父母會精挑細選一部分海紅果留存備以冬藏。如果海紅果樹在家門口附近,我們便直接把海紅果撿到爺爺用紅條編的籃子裏,籃子有大有小,我和哥哥用的是小籃子,裝滿後,拎着倒到打穀場上,父母用的是大的籃子,他們是用扁擔挑回去。如果果樹離家稍遠,我們一家人便把剪落的海紅果先撿到籃子裏,然後倒入尼龍袋裏,最後父親或者揹回去、或者用騾車拉回去。記得有一年,我們家收穫了30多尼龍袋的海紅果,那一年,父母雖然很辛苦很忙碌,但是幸福的笑容卻掛滿了臉龐,那是對豐收最滿意的詮釋。

海紅果運回打穀場後,父母還要對它們進行加工。那段時間,白天父母在田地裏刨土豆、掰玉米,晚上趁着月光切海紅果。切海紅果有專門的切果機。切果機其實就是人為製作的一個簡單的工具,在兩片木頭的中間有一個刀刃,上方有一個可以上下移動的刀把,切果時,一手扶起刀把,一手抓一把海紅果放到刀刃上邊,隨後用力把刀把壓下去,海紅果便被切成兩瓣。這樣的勞動我們也是全家總動員,父母切得特別快,我和哥哥或者幫着切割、或者把切割好的拾放到打穀場的一角。每當這時,皎潔的月光照耀着大地,我們或者聽到風吹樹葉沙沙的響聲,或者聽到鄰居們也在幹活的聲音。忙碌不分白晝,成了秋天的代名詞。這樣的夜晚會持續好幾天,待到所有的海紅果全部切割完後,父母便會選取打穀場的一角晾曬。如果當年的海紅果收成不錯,院子裏的檐台上、南房的屋頂上也到處曬着海紅果瓣。海紅果瓣曬乾後,自然有買主登門收購。

當買主來收購時,父親有時會把自己的手和買主的手放在衣襟下不知搗鼓什麼,他們面部的表情有時微笑、有時搖頭,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在商定每斤的價格。等兩人把價格商量好之後,便開始過稱,買主説出單價和斤數後,哥哥便立馬算出總的價錢。哥哥認真參與這一樁買賣,而我總是圍在他們旁邊左瞧瞧又看看。一切對我來説是那麼新鮮、那麼好奇。

父母留存的那部分海紅果成了冬天招人待客、自己品嚐的美食。凍海紅果、酒醉海紅果正由此而來。父親用柳條編一個方形的框,待到天氣變冷以後,便把海紅果放到框裏,頂部用糜子的秸稈蓋上,深冬後,如果什麼時候想吃海紅果,盛一盤放在炕上,待到海紅果的冰被屋內的熱氣激出去後,這時的海紅果看上去晶瑩剔透、外紅內亮,吃起來水汪汪的,冰冰涼涼、酸酸爽爽,真過癮。

與凍海紅果相比,酒醉海紅果卻是另一番滋味。父母把留存的那部分海紅果,除了冷凍外,剩餘的全部進行酒醉。選一個小瓷甕,甕底鋪一層乾草,放入一部分海紅果,隨後在上面噴灑大人飲用的白酒,再放一部分海紅果,繼續噴灑白酒,直至甕裝滿,最後在甕的頂部蓋上蔽[piē]子,蔽子四周用濕泥抹嚴實。到了深冬,打開甕的蓋子,酒香帶着果香撲鼻而來,品嚐時,酸香清脆,美味極了。

小小海紅果,是兒時家鄉人的部分經濟來源,也是我們招人待客的重要水果,豐富着我們的味蕾,它陪我們度過一個個寒冷而漫長的冬季。如今,雖然那些海紅果樹大部分依然在,但是家鄉留守的父老鄉親卻很少了,海紅果樹被忽略了,果子長得少了,收穫的人少了,秋冬季只在樹枝隨風搖曳。對於不定時回鄉的我們來説,成了我們駐足欣賞、品嚐的鄉間美果,寄託着我們滿滿的回憶和無盡的鄉思。

關於作者:

潘雪嬌,現供職於準格爾旗薛家灣鎮友誼街道辦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