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多年以前就知道武則天是“召為才人”入宮的,就一直以為她是一個文學女青年,是以作文特長在皇宮裏面找到一份文書一類的工作的。中秋假期,陰雨連日,足不出户,收看央視科教頻道《百家講壇》,見蒙曼老師又在講武則天了,便又想起“才人”二字,就將其輸入到網上一查,啊,“才人”並不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呀!網上説,“才人”指的是中國古代宮廷女官的一種,兼為嬪御。在唐代,“才人”初定為宮官之正五品,後升為正四品。武則天就曾做過唐太宗的“才人”。哦,原來“才人”不是指的文學女青年,而是皇帝小老婆職稱中的一種,大約還是個中高級的職稱,並不低。再翻看《新唐書·則天武皇后》,“文德皇后崩,久之,太宗聞士彠女美,召為才人。”看來,武則天14歲那年是因為美貌而找到一個就業崗位的,與文藝特長沒有多大關係。唐太宗以貌取老婆,武則天開始用美貌給自己的飯卡狠狠地充值,直到最後,把大唐的整個江山都充進了她的飯卡。
大唐是詩歌的國度,武則天到底會不會作詩呢?如果會,現在還有流傳麼?如有,到底寫的怎麼樣呢?帶着好奇,又在網上找了一下,原來,《全唐詩》卷5第2首到第48首都是武則天的詩,竟有47首之多,是大詩人王之渙流傳下來6首的8倍之多。自己真是太孤陋寡聞了,便把這些詩下載下來,仔細讀來,反覆琢磨。發現有一首《如意娘》:“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很好,可以稱得上是佳作。另有一首《臘日宣詔幸上苑》:“明朝游上苑,火急報春知。花須連夜發,莫待曉風吹。”有些意思,也值得説一説。其餘46首,絕大多數是和樂的頌歌的歌詞,很枯燥,沒有什麼意思,估計是她在宮廷履職的公務文書,或者是參加各種活動的副產品,假大空的東西,沒有多少文學審美的價值,就不多説了。
先説説武則天《如意娘》這首詩吧,據傳,這是她在感業寺修行時寫給唐高宗李治的求救信,“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這兩句是説眼看着春天的花兒都謝了,夏天的樹兒也綠了,想念您的人兒啊,身兒瘦了,心兒也碎了。短短十多字,賦、比、興的手法一起用上了,景、人、情躍然紙上,不愧好詩句。“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這兩句是説自從我倆上次幽會親熱分別之後,我在這裏,整日以淚洗面,淚濕衣衫,淚灑裙裾,如果您不信,就來打開我的衣箱,看看那石榴裙上的斑斑淚痕吧。不忍目睹的狀況,痛徹心扉的思念,無以言表的呼喚,如一股電流直擊文學青年李治的心房,對他的情感是很有震撼力和衝擊力的。武則天那樣一個狠角色,青春時期竟然也有如此純粹細膩深情的文學作品,這無疑是一首情景交融,動人心絃的好詩,不知何故,這首沒被收入《唐詩三百首》中,但這詩完全可以作為初唐短詩的代表作之一。
如果説《如意娘》是武則天青年落難時期的佳作,那麼,《臘日宣詔幸上苑》則是她得志時期的代表作了,“明朝游上苑,火急報春知。花須連夜發,莫待曉風吹。”因為次日要來遊園,便命令春神把所有的花兒全部都弄來綻放起。想用權力一夜之間改變氣候和自然規律,牛氣和狠勁兒直衝霄漢,無疑是命令這種公文的極致標本,但卻很難説是詩歌審美的上乘之作。想必是權力腐蝕了靈魂,更腐蝕了審美,武則天得志時的作品根本沒法和落難的相提並論了。記得晚唐黃巢有一首《題菊花》:“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同樣也是比較牛,口氣大,有股子狠勁兒,但到底詩裏還有點景物描寫,也有不甘落魄而借景抒情的意思,準備反季節安排的花卉品種也只涉及菊花一種,尚可視為還有一絲浪漫的氣息,文學的韻味總還是有幾分的,比武則天的《臘日宣詔幸上苑》應該是詩意了不少。
杜甫説“文章憎命達”,用武則天落難和得志時的詩作來驗看,此言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