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云: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然而《水滸傳》中梁山泊的好漢們卻好酒不好色,寧願一天到晚大碗去喝“穿腸毒藥”,也不願近“刮骨鋼刀”半步。可以説好酒不好色,既是水滸英雄的一大特色,也是梁山好漢的“優良”傳統。
先説好酒。梁山好漢好酒,竟然好到喝酒時並不用酒杯的地步。他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而且只要端起碗來,便一醉方休。通觀《水滸傳》一百二十回目錄,梁山好漢因酒生事目錄就要佔到三分之一以上,如“魯智深大鬧五台山”,“豹子頭誤入白虎堂”,“潯陽樓宋江吟反詩”等等章節描寫的無不是因酒而生出許多事端的故事。而直言“醉”的目錄也有六回之多,如“小霸王醉入鎖金帳”,“赤發鬼醉卧靈官殿”,“武松醉打蔣門神”等等。可見,一部洋洋百萬言的《水滸傳》,字裏行間無不洋溢着濃濃的酒氣。
梁山泊的的一百單八將,要説喝酒第一條好漢,當屬行者武松武二郎。你看,武松在一家“三碗不過崗”酒店,竟然一口氣喝了十八碗燒酒。更為神奇的是,他竟然憑藉這酒力在景陽崗用拳頭打死了一條官府通緝多日的名叫“吊睛白額大蟲”的老虎。當然,武松不僅能酒醉打虎,而且酒醉之後,還能打人,如醉打宋江、醉打蔣門神、醉打孔亮。
魯智深也是喝酒的高手,即便做了和尚,也不忘大碗喝酒;而且每次喝酒,必爛醉如泥。在五台山酗酒鬧事時,他不但打坍了山上的亭子,打倒了山門的金剛,還大鬧僧堂,一口氣打傷十數個人。還有黑旋風李逵,也應屬於喝酒能手之列。他每次下山,宋江必然要交待他“不可吃酒”,但李逵總是因酒闖禍,屢教不改。他惟一的一次 “端的不吃酒”,是因為回家要搬取母親上山。誰知後來李母不幸身亡,李逵馬上在曹太公家喝得“酩酊大醉,立腳不住”。
梁山好漢不僅自己大碗喝酒,而且把酒作為劫道生財的工具,僅用了兩桶兑了蒙汗藥普通的白酒,就換來了用十輛太平車裝載的價值連城的生辰綱。
在《水滸傳》中,“醉酒”已經成為刻畫人物性格和推動情節發展的重要手段。好酒不僅不會減損梁山好漢的形象,還能為他們增添一身英雄的豪氣。武松在醉打蔣門神之前對施恩説:“你怕我醉了沒本事,我卻是沒酒沒本事。帶一分酒,便有一分本事;;五分酒,五分本事。我若吃了十分酒,這力氣不知從何而來。若不是酒醉後了膽大,景陽岡上如何打得這隻大蟲?我須爛醉了,好下手,又有力,又有勢。” 後來果然把蔣門神打得落花流水,抱頭鼠竄。魯智深在大鬧桃花村時,也曾説:“灑家有一分酒,只有一分本事; 十分酒,便有十分的氣力!”果然,魯智深的一頓拳頭,直打得小霸王周通口服心服。
其實,以酒寫人在古代俠義故事中具有普遍性,而不同的喝酒方式與目的可以區別出不同的人格。對小人來説,酒是色的媒人,西門慶用酒灌醉潘金蓮換來的是一晌貪歡,和尚裴如海也是靠不斷地勸酒贏得了與潘巧雲的同牀共枕;而對梁山好漢來説,酒是壯膽的良藥,只有大碗喝酒,才能彰顯英雄本色,才能打遍天下無敵手。
再説不好色,可以説不好女色是梁山好漢的共同特徵,上至坐上梁山泊第一把交椅的宋江,下至各路各寨的大小頭領,都以從不染指女色為榮。
對於宋江,《水滸傳》反覆強調“這宋江是個好漢,不以這女色為念”;至於天王晁蓋也是如此,他“最愛刺槍使棒,亦自身強力壯,不娶妻室,終日只是打熬筋骨”;玉麒麟盧俊義亦是“平昔只顧打熬氣力,不親女色”。
而對行者武松,《水滸傳》更是用大量篇幅來描寫他不好女色的英雄本色。他面對潘金蓮的色相挑逗,反應是“睜起眼來道:‘武二是個頂天立地噙齒戴髮男子漢,不是那等敗壞風俗沒人倫的豬狗,嫂嫂休要這般不識廉恥。’”在潘巧雲美色面前,拼命三郎石秀則是大義凜然:“我幾番見那婆娘常常的只顧對我説些風話,我只以親嫂嫂一般相待”、“兄弟雖是個不才小人,卻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如何肯做這等之事。”
在梁山好漢看來,英雄耽於女色,便“不是好漢的勾當”!看到矮腳虎王英有好色的苗頭,宋江便教育他説:“但凡好漢,犯了‘溜骨髓’三個字的,好生惹人恥笑。”可見,梁山好漢把耽於女色的行為,看作是奇恥大辱一般。
梁山泊一百零八條好漢,有一百零五個男人,只有三個女人,大都不曾結婚,也不好色。而最有英雄氣概的花和尚魯智深、黑旋風李逵、行者武松、青面獸楊志和阮家三雄等人,從來就不曾表現出對女色的興趣。
如黑旋風李逵,對女人全無情趣,全不解風月之情。有一次李逵跟宋江等人在琵琶亭酒館喝酒,一個“冰肌玉骨,粉面酥胸”的二八嬌娘來到跟前,“道罷萬福,亮開喉音便唱。李逵正待要賣弄胸中許多豪傑的事務,卻被他唱起來一攪,三個且都聽唱,打斷了他的話頭。李逵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跳起身來把兩個指頭去那女娘額頭上一點,那女子大叫一聲,驀然倒地。”李逵對女人能下得了如此重手,可以稱之為梁山好漢的風範。梁山泊好色的好漢也就只有矮腳虎王英和小霸王周通兩個人了,王英時常遭到了宋江的教育和責罵,而周通也曾被魯智深拳打腳踢,一頓好打。
梁山泊的好漢不好女色,也可以從他們的家事上反映出來。梁山泊的第二條好漢盧俊義平時只顧打熬氣力,不親女色,冷落了自己的夫人,導致自己的夫人跟管家李固暗自勾連;病關索楊雄也是如此,平時對媳婦潘巧雲漠不關心,最終也導致了她的紅杏出牆,跟一個和尚好上了。
梁山好漢好酒不好色,反映了《水滸傳》的作者深受漢家傳統道德觀念影響,把好酒看作是英雄本色,江湖義氣;而把好色看作小人行徑,禽獸行為。梁山好漢雖然被塑造得有血有肉,栩栩如生,但總的看來,在梁山泊這個大家庭中,多了一些血氣,少了一些温情;多了幾分剛強,少了幾分和諧,這不能不説是一種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