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漢全席以宮廷盛宴而聞名於世,但是關於它的起源則長時間蒙着一層神秘的面紗,傳聞甚多。在國內飲食界,有人稱滿漢全席是清代宮廷筵席;更有人認為其為清朝皇帝筵宴滿漢文武大臣的“國宴”;但與此相反的説法則明確指出:滿漢全席不是宮廷宴,更不是皇帝餐。兩種説法截然相背,滿漢全席究竟因何而成就變成不解之謎。
滿族在入關以前,繁衍生息在中國東北的“白山黑水”之間,飲食上並不講究精細的烹調。舉行宴會時,只是將大塊的肉煮爛。與會者席地而坐,解刀進食。主食講究米麪點心。至於在祭祀儀式中,則整豬、整羊、整雞、整鴨上席。這種習俗在入關以後仍然保留了一段時間。
對此,《滿文老檔》中載:“貝勒們設宴時,尚不設桌案,都席地而坐。”《清稗類鈔》中則有較為詳細的描述:“滿洲貴家有大祭祝和喜慶,則設食肉之會。無論旗、漢,無論識與不識,皆可往,均不發簡延話也。是日,院建高過屋之蘆葦蓆棚。地置席,席鋪紅氈,氈設坐墊無數。主客管衣冠。客至,向主人半跪道賀。即就座墊盤膝坐,主人不讓坐也‘或十人一圍,或八九人一圍’。坐定,傭人以約十斤之向一方置於二尺徑之銅盤以獻之。更一大銅碗,滿盛肉汁。碗有大鍋勺。客座前各有八九寸之小銅盤一,無酵團高粱酒傾大瓷碗中,各依次輪飲,捧院押之。自備醬意高麗紙、解手刀等,自切自食。食愈多,則主人愈樂。”滿族這種借祭神而舉行的宴飲,粗疏豪放,保留了淳樸風俗。
清入關後,在六部九卿中,專設光祿寺卿,專司大內筵席和國家大典時宴會事宜。據《大清會典》和《光祿寺則例》記,康熙以後,光祿寺承辦的滿席分六等。光祿寺承辦的漢席,則分一二三等及上席、中席五類。也就是説至康熙年間,此前的簡樸作風已經發生了改變。
清康乾盛世,奢華之風盛行,不僅各種宮廷酒宴不斷,還頻繁出巡設宴。相傳康熙五十三年(1714),康熙帝六十壽辰,宮廷首開千叟宴,康熙在三月二十五日和二十七日兩次宴賞耆老,先後有年六十五歲以上老人二千八百餘人與宴。康熙在皇宮內院首嘗滿漢全席,親筆書下“滿漢全席”四字,從而確定了滿漢全席的地位。自此,滿漢全席便開始盛行,隨後不斷髮展完善。到了1751年至1784年,乾隆六次南巡,往返行程二千九百餘公里,沿途設行宮三十處。所到之處,地方官員及巨賈不遺餘力操辦盛宴。滿漢全席的品種豐富多彩,一餐不能盡食,要分多次進餐,有分全日進行的,即分午、晚、夜三餐吃;有分兩天兩個晚上進餐的;還有分三天作三次吃完的。
滿漢全席以宮廷盛宴而聞名於世,但是關於它的起源,則長時間蒙着一層神秘的面紗,傳聞甚多。在國內飲食界,有人據老廚師稱,滿漢全席是清代宮廷筵席;更有人在老廚師的“回憶”中,加入清史中的隻言片語,經過一番“回憶”與史料相互之間雜揉的藝術加工,滿漢全席便被説成了清朝皇帝筵宴滿漢文武大臣的“國宴”;但與此相反的説法則明確指出:滿漢全席不是宮廷宴,更不是皇帝餐。兩種説法截然相背,人們便莫衷一是了。
從現在各家的專題論著考察,持滿漢全席“源於宮廷説”的認為:“全席”先前稱為“大席”,“大席”之稱當是由宮廷生活用語派生而來,例如皇帝的婚禮稱為“大婚”,筵席伴奏音樂稱為“丹陛大樂”。且前述滿漢全席在宮廷中的流行,也為滿漢大席出自宮廷增加了可信度。據一些專家考證,較早滿、漢席全設的宴席,出現於康熙前往曲阜祭孔時,衍聖公府中曾以滿、漢(孔府菜)席款待康熙,後來這種宴席也開始在宮廷中出現。乾隆年間,國力強盛,大清王朝達到了發展的頂峯。乾隆為顯示皇家氣派,在飲食上刻意追求,講禮儀、講排場。上行下效,民間也開始仿效宮廷滿漢全席,舉辦巨型宴會。民間滿漢全席之稱,最早見於乾隆年間李斗的《揚州畫舫錄》和袁枚的《隨園食單》。在追求皇家風範的體驗以及誇富心理的作用下,乾隆年間滿漢全席風靡全國。
但是王仁興所著《中國飲食談古》則否定了這一看法。他認為大席出自官府,根據之一就是最早記述這類宴席的袁枚的《隨園食單》中有明確的記載:“今官場之菜……有滿漢席之稱”,值得注意的是,袁枚在該書中接着説,官府的滿漢席除用於“新親上門”外,也用於“上司入境”。那麼普天之下,最大的“上司”莫過於皇帝了,他的臨幸,當然要享之以最大的“大席”。皇帝在外地可以留駐不短的時間,那他的“駐蹕”的官府便無異於行宮,官府宴則等同於宮廷宴。
“源於官府説”有多種證據證實自己的觀點,但是對於源自於何地的官府,則眾説紛紜,至今仍不得其解。持“源於官府説”者一般認為“滿漢全席”來自江南的官聲菜。據李斗的《揚州畫舫錄》説:“上買賣街前後寺觀,皆為大廚房,以備六司百官食次:第一份,頭號五簋碗十件。第二份,二號五簋碗十件。第三份,細白羹碗十件。第四份,毛血盤二十牛。第五份,洋碟二十件,熱吃勸酒二十味,小菜碟二十件,枯果十徹桌,鮮果十徹桌。所謂滿漢席也”李鬥在該書中還稱:這是揚州“大廚房”專為到揚州巡視的“六司百官”辦的。由此,大部分學者認為從現在可得的文字資料分析,滿漢全席應源於揚州。
但是,近來“源自揚州説”遭到了挑戰。已故著名作家高陽寫過一本關於飲食文化的專着,書名叫做《古今食事》。其中題為《河工與鹽商》一章中,以大量的史料説明了淮揚菜的形成與豪奢飲宴的密切關係。書中還提到,常駐淮安的河道總督衙門歲有經費四百五十萬兩,最多隻需三分之一,其餘巨金“揮霍而已”。公開“公款消費”的官府只此一家,河工一場宴席要三天三夜。食客“從未有能終席者”。由此高陽提出了個大膽的假設:“我想,所謂‘滿漢全席’,大概就是由河工上這須三晝夜才能吃完的筵席演變而來。”
還有專家認為“滿漢全席”的形成,其前身應為“全羊席”。對清代烹飪文化有專門研究的吳正格先生的新著《中國京東菜系》中有個示意圖,其中以“全羊系”與“滿漢全席”雙雙並列。《清稗類鈔》則早已斷言,“清江(淮安)庖人善治羊”,“號稱一百零八品”。淮安獨有的一百零八品“全鱔席”,顯然是從全羊席派生的。這就是“滿漢全席”源自淮安的佐證。而據新出版的《淮安古蹟名勝》稱,“清晏園”先前曾命名為“清宴園”,這個名稱本身足以使人聯想到此園與盛宴有關。
最早記載滿漢全席的除了李斗的《揚州畫舫錄》而外,還有蘇州人顧祿的《桐橋倚棹錄》,持“淮安説”者認為這並不能證明“全席”源自揚州或蘇州,較早的記載出於這些地方,大概是那裏的文化與商業後來大大超過了淮安。從“歷史地理學”的角度來看,淮安城市的重要地位確是較早時期的事情。
看來滿漢全席是源於清宮,還是源於民間,是源於蘇州,還是源於揚州,是源於淮安,還是源於山東曲阜孔家菜,一時片刻是難以搞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