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點:古龍先生筆下那些站在主角對面的悲情角色

  所有悲歡離合,最後都不過付與説書人,古龍先生筆下的那些有着主角光環的俠者,歷來受到很多讀者的偏愛,而那些站在主角對立面的那些所謂“反派”們,也一樣散發出不可忽視的魅力,這或許就是古龍小説的魅力吧,今天,麻君就和大家一起聊聊古龍筆下那些悲情的“反派”人物。

  No.1江玉郎

  有人説,“你要明白世間的奸詐,去結交江別鶴;你要懂得可怕的忍耐,去認識江玉郎。”江玉郎,這個本該很美的名字,在遇上了他的主人之後,驀然變得複雜起來,十幾歲的年紀,已經深明世故,精於算計,其忍耐的功夫無人可比。時而可以霸氣凌人,時而又可以可愛可憐,十分善變,身份臉色可隨情況隨時改變。也正是這樣八面玲瓏的“蛇蠍美人”,才能哄得可憐的鐵萍姑受到百般摧殘後,仍然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才值得成為小魚兒一生的對手。這個人物的妙處在於,雖然奸猾得一塌糊塗,但始終比小魚兒遜色一籌。所以看他們鬥法,不必擔心好人被害得苦逼兮兮,只需篤定地享受其中樂趣。

  No.2 龍嘯雲

  龍嘯雲,是一個被情傷得至深的男子。在那一場沒有硝煙也無關對錯的愛情糾葛裏,也許,人人都註定是輸家。如果一切還可以重新來過,龍嘯雲,他還會不會一個人,一杆槍,從江湖的血雨腥風中救出李尋歡呢?龍嘯雲在我心中,絕不是一個卑鄙的小人,葬送一段真愛,絕不是他的本心,他那原本聖潔而堅貞的愛,何嘗不亦是千瘡百孔、傷痕累累?有人得到安慰,有人得到同情,而他,卻彷彿永遠是兩手空空。李園多少財富,也無法填補這樣的虛無與空白。孫小紅對他説:“愛,不一定是佔有,懂得放手與成全,未必不是真愛。”然而,放棄真愛,真的那麼容易?連探花郎也許都無法真正做到,龍嘯雲,我們憑什麼要求他做聖人才能做到的事?他的固守,誰能説一定就是錯的?

  No.3 原隨雲

  看到有人把原隨雲和無花做比,説反面角色寫到如此清高脱塵,無人能出而這其右;也有人把他和花滿樓做了比較,一正一邪,卻都是人中龍鳳般的人物:他們都是雙目失明的瞎子,可是他們的雍容氣度與出色的品格,卻不是健全人能夠比擬。連胡鐵花都説:如果選一個朋友,原隨雲甚至比楚留香還要優秀。可是原隨雲是個不折不扣的野心家,他的心機惡毒,讓石觀音都變成了吃奶的孩子。故事的結局,在楚留香揭穿原隨雲的時候,他就説過:“我並沒有確實的證據能證明你是蝙蝠公子,你本可以狡辯否認的。”原隨雲淡淡一笑,道:“我不必。”他笑得雖淡漠,卻帶着種逼人的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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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4 無花

  放眼天下江湖,這是一個藏龍卧虎的年代,數不清的風流人物在這方天地演繹人世悲歡離合。試問,這方天下,誰畫畫得最好,誰琴彈得最好,誰的詩做得令人銷魂,誰的菜燒的妙絕天下?當這樣的話從楚留香的口中問出,除了戲謔,怕是也有惺惺相惜的敬重與隱隱的欽佩。是的,妙僧無花,一個“妙”字,到底暗暗藴含了幾多耐人尋味的好處,卻是“難以與君説”的。當他姍姍出場,只見煙水迷濛中,湖上泛着一葉孤舟。孤舟上端坐着個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正在扶琴。星月相映下,只見他目如朗星,唇紅齒白,面目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温文,風采之瀟灑,卻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擬。他全身上下,看來一塵不染,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雲而下。無花是少林寺的弟子,他的才華,他的風采,讓這千年的古剎彷佛也有一剎那的黯然失色。然而,“他實在太聰明瞭,精通的實在太多,名也實在太大,是以少林天湖大師冊立未來掌門時,竟選了個什麼都比不上他的無相。”

  當人們都覺得瀟灑如他、是不會在乎這些紅塵瑣事的時候,他卻偏偏在乎了。世上沒有真正的一塵不染,無花不是一件古龍精心雕琢出來給人看得藝術品,他是人,活生生的人。而人,豈非總有在乎的東西?名利,仇恨,武俠世界永遠不會更改的主題。無花本不該和這樣凡俗的東西有任何沾染,可是,他卻似故意要教所有人大吃一驚。只不過,他在意這一切的方式,依然故我,帶着黑與白對比宛然的不妥協,也不饒恕。當所有的路走到了盡頭,只有刀劍,只有鮮血,只有生死。生死決戰後,無花的最後一句話是他形象的最好的寫照,他説:“楚留香,無論如何,你也休想讓那種人沾我的一根手指。”


  No.5 王憐花

  天下的公子,何啻千千萬萬,然,任憑誰,也終於無法奪去他的光彩與鋒芒。縱是叱吒天下、武林臣服的公子羽,在這樣的人兒面前,想必也是嫌有些許粗鄙的吧?霸氣雖有餘,風雅卻總不足。有些名字,是上天為一些註定不平凡的人精心打造的,比如:一聲探花郎,説盡一個偉大者一生的故事;也比如此時一句公子,簡單兩個字裏面的宛轉曲折,怕早已超脱字面,竟叫人再想不出一個詞去替代。

  遙想如夢的遠方,從容而優雅,齒白唇紅的翩翩少年,天然一段情意,彷彿全在摺扇驟展之間。我們的公子,帶着他那足以令天下少女迷醉、讓世上最醇的佳釀也要含羞嘆不如的微笑,緩緩自花間走來,輕道一聲:小子姓王,草字憐花。如果天上仙人並非全是女子,那麼,這樣的人物也只能來自瓊宮九重天外了。白衣勝雪,全不似在紅塵中。憐花,憐花,這樣足以使人低低吟到痴痴的名字,除了你,也就無人配得。這樣的人物,光華委實是太耀眼、太奪目了,所以失去了朋友甚至失去了對手的他們,永遠註定遊走於世俗的盡頭,遊走於正邪是非薄如利刃的邊緣上,稍不留神,便是萬劫不復。他們那樣一味任性而驕傲的自以為是着,這驕傲與驚人的聰明就像是會灼傷人的陽光,卻讓人偏偏無從迴避。憐花,有時候不是不像一個故意搗亂的孩子,剛剛還把你氣的要死,他卻突然笑了,又笑得那麼無辜。讓鐵石心腸的人也不忍心責怪他做錯的一切。

  如果洛陽城中,與佳人初相見的驚豔,只是世上男子對美不能自抑的渴求;如果有着些許故意的賣弄與炫耀,只是自信,只是男子征服女子的方法與手段;那麼,明知愛着的姑娘心中只有別人,任憑你千般優異萬種風流,總抵不過她心中英雄的分毫,那麼,嫉妒,是不是就成了世上最苦的酒,最毒的藥?沈浪,沈浪,他恨恨,殊不知,沒有沈浪,如何成全王憐花?當自以為是宇宙的中心,卻被告知,原來只是一顆不起眼的行星,狂傲如他,怎能不想躍躍欲試,一較高下?而這較量的結果,卻是改寫一生命運。他仍有不忿,卻實言,我確是不如你。

  No.6 律香川

  律香川,這個男人像鴉片煙一樣讓女人沉醉,豈能用幾個字形容得了他?如果一個男人讓你心疼,那麼在他面前你願意成為母親,老師,哥們兒,情人,妓女,丫鬟,奴隸……一切。而律香川就是這樣一個讓女人願為母又為奴的男人。如果説孟星魂會讓你心動的話,那麼律香川會讓你心疼。《流星.蝴蝶.劍》講述的是幾個幫派的鬥爭。故事的重點是描述幾個小夥伴如何走上殺手的道路,以及期間奮鬥的經過。整部作品瀰漫着對主人公孟星魂對少年時代的無限追憶以及對殘酷現實的無奈,從頭至尾迴轉着一種特別的,強烈而舒緩的旋律。關於愛情、朋友、死亡、生存、逃避、執拗、放棄、追逐……律香川就是在這樣一種氛圍下存在着的。

盤點:古龍先生筆下那些站在主角對面的悲情角色


  確實,他不是一個好人,更不是一個好男人。他耍陰謀陷害養大他的養父,強姦和虐待自己愛的人,讓自己的妻子做替罪羊並死於非命。他表面温文爾雅而私底下卻是個嗜血暴虐的陰謀家,強姦犯,虐待狂。正如原著所屬,他有現在有將來卻沒有過去,他的過去像蠕蟲一樣渺小。於是,他通過獲取權利和虐待女人來發泄對統治者的不滿。在這種深度自卑和高度自尊的衝擊下,他殘忍霸道得近乎變態。可是,回憶這個角色的時候,我看到的畫面卻更多是他的蒼白,隱忍和孤獨。深夜,一個男人在廚房,敲下兩個雞蛋...有一種男人像山,他們肅穆威嚴讓你仰望,頭上頂着正義的光環。而另一種像川,他們曲折蜿蜒總讓你看不清。前者如喬峯,後者如律香川。

  No.7 金無望

  “快活王”座下財使金無望,一代梟雄的左右手。他有莫測高深的武功,喜怒不形於色的冷酷外表。金無望也許確不是一個會令女子輕易動心的男子,但他卻是一個會令男子動容的漢子,就連沈浪也不例外。這與他的外表無關,卻與他的個性有關。一個外冷內熱的真男兒,總是註定要贏得敬重與理解的。作為武俠世界兩顆遙相呼應的明星,金庸和古龍筆下太多人物之間,似乎都隱隱有着某種彷彿神秘的聯繫。而如果説一定要在古龍的書中也找出一個向問天式的“大好男兒”,那麼,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金無望。一樣的忠肝義膽,一樣的豪邁氣概。看金無望與沈浪的惺惺相惜,肝膽相照,甚至不惜用斷臂的代價以回報知己。這樣的男子,胸中究竟藴藏着多大的勇氣與驚人的膽識!這樣的男兒在女子看來似乎是呆到可以,但是,唯有同樣心意相通的兄弟朋友,才知道他的人格是多麼值得尊敬。

  只不過,向問天追隨任我行,終是無悔,為救教主,犧牲兄弟也屬應當,縱然這一切為的是一番抱負,並不是出於個人野心,然而,有人就要發問:為了良善的目標、崇高的理想,是不是可以使用卑鄙的手段?金無望是為了快活王的知遇而為其心腹的,那也是自古良馬酬伯樂的使然吧?而終於因為手殘被快活王棄如敝履,那一刻的金無望反而沒有悲憤,因為他已經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朋友,於是,幡然回首的金無望選擇了冷靜的復仇。也許向問天心中,有的是對主人的忠貞,也有對朋友的敬重,而除了這一切,在金無望的心中,則還有着一份對心愛女子也許永遠無法訴説的深情。自古道“無情未必真豪傑”,怎奈何,此情今生卻只能暗藏。在似乎永遠是不動聲色的面容下,心潮縱是已經起伏如海,也只能空餘惆悵,嘆一句今生無緣。那個深愛着的女子心中的人,竟然是他一生中最敬重的知己,這樣的遭遇是幸,是孽,卻總是無從迴避。


  朱七七也許尚不知道這彷彿鋼打鐵鑄的漢子為她忍受了怎樣的煎熬。她不是不愛他,雖然他相貌醜陋,可他卻也許是這世上最瞭解她的人;雖然他外表總是那麼冷漠,他的心有時候卻軟的像豆腐。朱七七在最痛苦的時候,對他説:“你是對我最好的人,我要和你在一起。”説這話的時候,她故意很大聲,好像這樣,就真的可以忘記沈浪似的。而面對這連死也寧願死在沈浪手裏的傻女子,她自以為騙過了自己,可是,她沒有騙過任何人。金無望如果是龍嘯雲,他可以用盡一切辦法,傷害沈浪,龍嘯雲豈非也是李尋歡最好的朋友麼?金無望如果是連城璧,他可以利用他斷臂的種種可憐,讓七七心軟、落淚,那本來就是一個善良的女孩。都是些為情所困的男子呵,誰也不能指責説,他們這樣做錯了,愛,是從來沒有對錯的一件事。可是金無望不是別人,他就是他。堂堂的男子漢,拿得起,就要放得下,儘管有時候,放下要比拿起不知艱難多少倍。

  No.8 卓東來

  講述卓東來的故事叫做《英雄無淚》。是的,英雄,武俠世界是一個屬於英雄的世界,這個故事裏,有太多的英雄,大英雄司馬超羣,豪俠朱猛,那個漸漸要飛起來、飛得很高的高漸飛,甚至釘鞋,甚至阿根,甚至蠻牛。這些熱血男兒無疑都是英雄,他們有常人所難以望其項背的肝膽精魂,可以為了江湖的道義與至高的尊嚴,犧牲大好頭顱,一腔熱血。這個故事裏的卓東來似乎是和每個人都不一樣的,他那麼温文爾雅着,彷彿最謙遜的和藹君子,讓人一時分不清,他究竟在這個充滿江湖豪邁的故事裏,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也許,唯一能用來形容卓東來的詞,正和千百年前人們用來形容風光一時無二的曹孟德的那個詞一樣:梟雄。浪子無根,英雄無淚,而梟雄無情。也許,作為一個註定要在亂世江湖風起雲湧之際橫空出世,憑藉善舞長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亂世梟雄,卓東來簡直可以堪稱完美:他的武功驚人不露,他的手段天下無雙,他有絕對冷靜陰沉的心理素質,殘忍狠辣的決斷作風。他肯定不是一個人人景仰的大英雄,然而,他卻成為了一個讓人難忘的江湖怪傑,以驚人的智慧和永遠彷彿在俯瞰嘲弄終生的姿態,遊走於世俗的邊緣。他,無疑是值得為自己驕傲的。

盤點:古龍先生筆下那些站在主角對面的悲情角色


  可是,驕傲與自卑,就如同互相仇恨卻又無法割裂的雙生子,當自卑到達極致的時候,驕傲反而成了保護自己最好的外殼。甚至有時候,只怕連自己也會恍惚,那個不可一世、意氣風發的,和那蜷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自己?卓東來一直認為,自己是生來有罪的。在母親的子宮裏,雖然他也被自己的兄弟擠壓成畸形,但他的母親與兄弟卻因此而死去。先天的畸形與害死至親的痛苦,造成了潛意識中自己是被上天懲罰的產物這樣難以言説的負罪。所以卓東來深深渴望,渴望找到一個替代品,替代他不曾存在的兄弟,而那也正是他想象中完美的自我。他在這樣強烈的願望支配下苦苦尋覓,精心經營。卻不料,不知不覺中,我們更加記住的反倒是他那充滿矛盾的異樣人格。

  卓東來為自己找到的完美影像是司馬超羣,他要把司馬超羣打造成人人景仰的英雄,而那個時候,他就如同自己得到了這一切的榮耀,又彷彿一位大師,因為自己的作品得到了世人的肯定而沾沾自喜。卓東來與司馬超羣,這樣的兩個男子之間,着實是被古龍寫出了太多微妙的意味,他們如兄弟,如父子,休慼相關;甚至如同戀人,千絲萬縷,不可割捨;但有時又是仇敵,勢不兩立,水火難容。在這樣複雜而瘋狂的遊戲中,司馬超羣不是卓東來的對手,沒有人是卓東來的對手。一切規則由他制定,是他在冥冥中操縱着太多人的喜怒哀樂。機關算盡,而這樣奇異的人物,卻為何偏偏沒有洞悉自己喪身在“淚痕劍”下的命運呢?有人説:“這也是一種寓意,寶劍上的缺憾伴隨着宿命的實現而消失,卓東來一直渴望擺脱的畸形也許通過死亡才能得到矯正。”他活在自己為自己設定的魔咒裏,也許,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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