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古代著名殺手裏,荊軻的武藝,還談不上最糙(詳見《水貨殺手荊軻》一文),因為還有墊底的,此人名叫豫讓,春秋戰國人士。不同的是,荊軻成為殺手,還有點趕鴨子上架的味道,而豫讓卻是一個主動的人。原來,豫讓本是春秋晉國卿大夫智伯的門客,也一直受到禮遇。後來,智伯遭人暗算,為韓、趙、魏三家聯手所殺。此後,就有了著名的三國分晉,當然,此時的時間節點,也由春秋步入戰國。而三家之中,又以趙家“帶頭大哥”趙襄子最怨智伯,竟將他的頭蓋骨漆成飲器,以此作樂。當然,這事讓跑路到山林之中的豫讓知道了。於是,立下了一個著名的誓言:“士為知己者死,女為説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為報讎而死,以報智伯,則吾魂魄不愧矣”(《史記》)。可是,豫讓作為門客,跳跳舞吹吹牛還是可以的,但要成為一名合格的殺手,基本功就不夠紮實了。
豫讓第一次刺殺行動,地點是在廁所(“入宮塗廁,中挾匕首,欲以刺襄子”)。你看,這場所選的多有水平,蹲茅坑時,褲襠下拉,行動多有不便,此時捅上一刀,卻也事半功倍。可是,就當趙襄子正欲解帶,不知為何,心動了一下,幽幽地看了豫讓一眼,道,我這要解大手,你一個大男人盯着我作甚?(“襄子如廁,心動,執問塗廁之人”)豫讓拔刀而起,道,欲為智伯報仇!可無奈技不如人,茅房方寸之間,電光火石,倒下的卻是豫讓。不過,趙襄子卻沒有殺他(當時社會還是頗為推崇俠義之風),落下了一句話:“彼義人也,吾謹避之耳”。但豫讓的殺手之路,卻沒有消停的意思。這次,他要玩更瘋狂的。《史記》如下記載:“漆身為厲,吞炭為啞,使形狀不可知,行乞於市。”什麼意思?豫讓為了不讓趙襄子認出自己,竟硬生生把自己給整殘了,扮作乞丐街中行乞(可惜豫讓不是生在現代,不然打個飛的到韓國整下不就得了,省了如此麻煩)。
終於,豫讓等到了機會。某日,趙襄子策馬市間,路過一橋。豫讓躲在橋邊,聽得馬聲漸近,正欲拔刀,馬忽然躍起。趙襄子大驚,左右忙舉刀護衞,豫讓力搏,終武藝太差,束手就擒。趙襄子看着眼前人,幽幽道,君為豫讓否?豫讓點頭。趙襄子嘆氣道,我一再讓你,也終究不是辦法,我看,你還是自裁,以全忠名。豫讓掩面嘆道,你可殺我,但我終有不甘,我雖不能殺你,但望你借我衣服一用,以滿足我的夙願。
趙襄子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豫讓用意,於是解下衣裳,遞與豫讓。豫讓拿起短劍,衣上連刺三刀,笑道,罷了罷了,此生夙願已了,可安然於黃泉見主公了。長嘆一聲,伏劍自盡。你看,豫讓雖在“殺手圈”只算“水貨”,但究其職業道德,還是蠻拼的。當然,蠻拼的,還大有人在。至少,要離也可算上一位。我們先來看一下《吳氏春秋》對他的描寫:“細小無力,迎風則僵,負風則伏”。按現代話講,大概就是弱不禁風的“矮醜搓”,這樣的外在條件,和我們認知裏那些白衣飄飄玉樹臨風的殺手形象,根本就沾不上邊。和我們有同樣觀感的,是當時面試殺手的領導,吳王闔閭。吳王的緣由其實也簡單,此次暗殺行動,要對付的是“走追奔獸、手接飛鳥、筋骨果勁、萬人莫當”的勇士慶忌。以眼前羸弱之人,去PK萬人之敵,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要離當然看出吳王眼裏的遲疑,一個準殺手本能的自尊,讓他內心的傲嬌隨風綻放。只見要離上前一步,道,刺殺慶忌這事,還真只有我能辦到。吳王道,何解?要離道,“願王戮臣妻子,斷臣右手,臣詐以負罪出奔,慶忌必信臣矣。”要離的意思很明確,就是和吳王聯手演一場殺妻斷臂的限制級苦情動作戲,只是,這戲份裏超高的技術含量,恐怕連黃蓋見了,也得自愧不如。
吳王暗吸了一口涼氣,道,殺個人而已,前戲做得這麼足,這人還真是蠻拼的。當然,如此逼真的戲,肯定騙過了胸肌大無腦筋的慶忌。敵人的敵人,自然就是哥們,我們的要離,如願成為了慶忌的心腹。可是,從心腹到心腹大患,其實只有一步之遙。要離這位潛伏在敵營貌不驚人的殺手,在一次主僕交歡的泛舟旅行中,終於露出了殺手本色,從背後“唰”地一刀,刺殺慶忌於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