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華：愛與忠誠，生育與支持，我給了丈夫一切，卻成全三位敵人

“澳門街第一美人”、“家世顯赫的豪門之女”、“賭王原配夫人”……黎婉華擁有太多閃爍、華麗的頭銜。可讓人難以想像的是，這樣一個耀眼的女子卻一生低調，有關於她的採訪微乎其微，更不要提自述之類的報道。但從其親近之人的敍述中卻可以慢慢拼接出她的人生——愛而不得，半生淒涼。

圖 | 黎婉華

在最美的年華遇見一生所愛

黎婉華於1924年出生於澳門，葡萄牙人。祖上曾任葡萄牙高官，其父親黎登從事律師，是澳門當地唯一的公證人。黎家不僅與政要高官來往密切，更在當地擁有多處物業，勢力滲透法政商三界，可以説是澳門有名的豪門貴族。

黎婉華雖不是黎家嫡出的女兒，卻也是千金之位，享盡豪門待遇。更因其出眾的外貌，被譽為“澳門街第一美人”。這樣年輕漂亮、又有顯赫家世的佳人，身邊自然不乏年輕才俊的追求。面對那些追求者，黎婉華總禮貌地保持着適當的距離。因為信奉天主教的她，有着簡單卻真誠的婚姻觀，她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與忠誠。

而在黎婉華十八歲時，她遇到了那個向她許諾的人。

他高大帥氣、風度翩翩，雖然家道中落，卻不卑不亢，聰明能幹，在父親的公司表現出色，是父親得力的助手。

他是那麼熱烈地追求她。

她只會説葡語，他就努力地去學葡語，讓他們之間能更輕鬆地交流。

他會在她每一個放學的課後出現，騎着自行車 ，攜她一同回到山水莊園。在那裏，他們飲茶、交談着彼此的喜樂哀愁。兩顆年輕而炙熱的心逐漸靠近，愛情的火花迅速被點燃。

十八歲，在那個年紀，風月都好看，愛恨皆浪漫。

十八歲的黎婉華，世界是單純的，就像一朵養在温室裏的花，對室外的風暴與黑暗一無所知。她的眼裏，只有愛她的何鴻燊，他所有的親近與討好都被她解釋為愛慕。

她不會知道，何鴻燊學葡語，並不單單隻為了和她交流，他想得更多的是掌握澳門本地人脈。何鴻燊追求她，也不只是為了愛情，更多的是他需要她背後的家族支持。他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麼愛她，又或者，他根本不愛她。

圖 | 青年何鴻燊

何鴻燊俘獲她的芳心僅用了三個月的時間，他還認可了黎婉華信奉的一夫一妻制，對她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

黎婉華父親對何鴻燊很欣賞，何家也非常樂意與黎家聯姻。1942年，在一片祝福聲中，十八歲的黎婉華嫁給了二十一歲的何鴻燊。

婚後，黎婉華低調地做起了何家太太，而何鴻燊則藉助她的家族在澳門混得風生水起。

賭王外甥孫鏡鴻説：“賭王起家全靠黎婉華，當年賭王的岳父是在政府做公證人，看見何鴻燊很喜歡，就讓他做秘書，為他日後的基業建立了不少人氣。”

她嫁給了她愛的男人，她愛的男人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若是故事到此為止，對黎婉華來説，也不失為一個美好的結局。

大夢一場十五年，往後餘生盡是傷

1947年，黎婉華為何鴻燊誕下長女何超英。1949年，黎婉華又為何鴻燊誕下長子何猷光。

一雙子女繼承了他們優秀的基因，女兒何超英五官深邃立體，又暗藴東方古典美人之韻，兒子何猷光像極了他父親，是個帥氣的混血兒。

婚後的十五年是黎婉華最快樂的時光，她有一個優秀、事業蒸蒸日上的丈夫，有一雙可愛懂事的兒女，他們一起出席慈善活動，一起參加各種名流雲集的社交活動，儼然是相親相愛的模範家庭。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和幸福。

而在1957年，這樣的幸福，戛然而止。

1957年，33歲的黎婉華突然患上結腸炎，遍尋名醫卻仍未能根治，加上長期服藥，藥物的副作用引起其它併發症，要治療必須切除胃部。此後黎婉華只能吃流質食物，體重一度曾由115磅跌至70磅，瘦得像個紙片人。

在她被病痛折磨時，她的丈夫卻將在舞會上認識的女人——藍瓊纓帶回了家，還利用尚未失效的《大清律例》中“可以納妾”的條例，迎娶了那個女人。

他説：“我不能一輩子當和尚，況且我當時已家大業大，工作非常繁忙，各種各樣的應酬不少，需要一位女性操持家務，並時常陪伴自己左右。”

原來，諾言的諾字和誓言的誓字都是有口無心的。

這樣的打擊，對於虔誠信奉天主教、信奉一夫一妻制的黎婉華來説，無疑是沉痛的。但她又能怎麼樣呢？對於她的丈夫來説，她已經慢慢沒有了價值。

漸漸地，她學會無視，不過多過問丈夫的情事，因為過問了也沒用，不過是徒增傷感。

1958年，黎婉華生下了二女兒何超賢。1962年，又生了小女兒何超雄。病痛和接連的生產讓黎婉華的身體更加虛弱，久居病牀。1975年，她強撐着參加了女兒何超英的大婚典禮，在雙方家人合照中，露出了少見的笑容。

圖 | 黎婉華的長女與獨子

大概是孩子們都長大了，黎婉華感到放心了，隨後便赴往葡萄牙養病。卻在葡萄牙里斯本不幸遭遇車禍，腦部受到重創，顎骨和盆骨碎裂，整整昏迷一個月，健康狀況急轉直下。

據小女兒何超賢回憶，“母親甦醒時，已失去大部分記憶，長時間不懂進食，行動也很困難。”

但讓人心寒的是——在黎婉華突遭車禍、重傷在牀時，她的丈夫何鴻燊又愛上了一個女人。這次，是她的貼身護工——陳婉珍。

禍不單行，1981年，獨子何猷光和兒媳Suki在葡萄牙里斯本出車禍，雙雙身亡。其後長女何超英離婚、性情大變，精神失常。一雙兒女死的死，瘋的瘋，黎婉華知道這樣的消息後，病情更為加重。她完全喪失了清醒意識，無法獨立生活，更不能進行有效的交流。

女兒何超賢每每回憶起躺在病牀上的母親都神色悲傷:“她沒對人做過壞事，卻要承受很多病痛，上天對她太不公平。”

是的，上天對黎婉華太不公平了。

當她完全喪失意識、又一次躺在醫院時，她愛了半輩子的丈夫卻再次擴充後宮，迎娶了四太梁安琪。

何鴻燊對她慢慢失去了耐心、鮮少來探望她，卻慷慨地把自己的時間分給其他三位情人。他開始頻繁地帶二太藍瓊纓出席各類社會場合和慈善活動，更光明正大地與三太陳婉珍開始同居，高調買下別墅送給四太梁安琪。甚至他對於這三房太太的兒女都比黎婉華的兒女要更上心。

2004年，黎婉華久病去世。

她給了她的丈夫她能給的一切，愛與忠誠、家族的支持、孝順的兒女，但他給她的，卻微乎其微。

有位女作家説過，那曾經使我悲傷的一切，也是我最熱愛過的一切。

讓人最痛苦的，莫過於是最愛的人給自己最致命的一擊。

世事大夢一場，人生幾度秋涼。回顧她的一生，快樂的時光實在是少之又少，初戀的甜蜜僅有三個月，婚後的幸福僅有十五年。

她的前半生就像是一場大夢，夢醒了什麼都沒有留下，而往後餘生都是傷。

他説最愛的，已去世

“你死了，我的故事就結束了，而我死了，你的故事還長得很。”這句話是人們改編自張愛玲在《傾城之戀》中寫的句子，原意是表達深情，但若將這句話與黎婉華一生的遭遇聯繫起來，卻意味不同，細品皆是淒涼之味。

黎婉華去世了，她的故事在荒涼中結束，但賭王何鴻燊的故事卻在盛大中繼續書寫。

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終究是愛而不得。

甚至，她都不知道，她的丈夫有沒有愛過她。

他曾笨拙吃力地討她歡喜，熱烈地追求她，但那其中又有幾分真心幾分算計？

他曾在她初病之時，為她尋遍名醫，一度派專機連人帶牀送到倫敦求醫問藥，經常抽時間探望她，為逗她開心，還會在打牌時故意輸錢給她。但他又違背了他們之間的誓言，接連娶了別的女人。

他給她愛她的假象，然後一一親手砸碎它。

黎婉華去世後，何鴻燊為她舉辦了隆重的追思安息儀式，甚至於澳門特區都專門為她降下半旗致哀。在訃告中，他用“愛妻”稱呼黎婉華，並從家人排名中抹去其他三房太太的名字，以示對她的尊重。

他願意在她死後給她體面和尊重，卻不願意在她生前多給她一點温情和愛意。

十八歲的黎婉華愛得轟轟烈烈，帶着對何鴻燊的一腔愛意，義無反顧地和他閃婚。八十歲的黎婉華愛得遍體鱗傷，帶着半生的苦痛，獨自淒涼地走向悠悠黃泉。

黎婉華故事的伊始和結束，都與那個她愛的人密不可分。不論是愛，還是痛。

很久之後，有人回憶起何鴻燊在2007年的一次採訪，那時他已功成名就，賭王的傳奇故事甚至被拍成了電影。採訪中，何鴻燊左擁陳婉珍，右挽梁安琪，被記者問到“心中誰排第一”時，他神情變得凝重，回答“最愛的已去世”。

是真心？還是假意？難以辨明。

2020年，何鴻燊去世，他的故事也結束了，結局沒有黎婉華。

人生啊，就像一場舞會，教會你最初舞步的人，未必能陪你走到最後。

不知道他會不會懷念那個最初一起跳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