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鵬執導的《吉祥如意》前段時間上映了。
本來因為大鵬之前在綜藝《演員請就位》裏作為主持人的種種表現,很多人對他的好感基本被敗光了。
加之《煎餅俠》《縫紉機樂隊》這兩部作品並沒有給大鵬的導演生涯增光添彩,反而給他帶來不少的非議。
所以對他導演的電影,也並沒有抱太大的期待。
該説不説,《吉祥如意》這部片子出乎意料,還真的不錯。
大鵬之前拍過一部名為《吉祥》的短片,片長只有48分鐘,獲得金馬獎最佳創作短片。
2017年的春節,他回到東北老家,想要拍姥姥過春節的故事,結果發生意外,姥姥病重,只好臨時改拍精神有點問題的三舅王吉祥。
拍攝期間又偶然捕捉到家庭中發生的矛盾,這些衝突被鏡頭一一記錄下來。
《吉祥如意》的本質,其實就是在這部獲獎短片《吉祥》基礎上,加上另一部幕後拍攝的紀錄片《如意》。
於是,《吉祥如意》是一部神奇的片子。
前半部分像是偽紀錄片,後半部分則是記錄偽紀錄片的真紀錄片。
兩部片子組合起來,產生一種獨特的化學反應。
豆瓣開分8.4,上海國際電影節金爵獎最佳影片提名。
想不到大鵬能拍出《吉祥》這樣的片子。
更想不到《吉祥》之後,還有《吉祥如意》。
生活永遠就是最好的劇本。
家人的生老病死,面對還要繼續過下去的日子,中國傳統家庭的羈絆與扶持強烈擊中我們的內心,引起每一個有所經歷的人的共鳴。
《吉祥》講的是什麼故事?
其實都是一些關於家長裏短的事情,人人都説“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但這本經怎麼難,難在哪,大多數的中國人可能都會有不同的體會。
2017年春節前夕,在吉林一個小村子裏,有一個老頭在寒風刺骨的雪天中在村口來來回回走路。
他穿着破舊的棉襖,嘴裏不停地念叨着“文武香貴文武香貴,一二三四五……”
這個老頭叫王吉祥,六十二歲。
他年輕的時候春風得意,是某單位的科長,本來前路可期。
但中年卻生了一場大病,導致腦子痴呆,什麼都不記得了,智力只相當於幾歲的小孩。
妻子選擇和他離婚,帶着女兒王慶麗去了城裏,留下他和老母親在農村生活。
在他的腦海裏似乎什麼都沒留下,只記得 “文武香貴”,每天不厭其煩唸叨着。
“文武香貴”是王吉祥兄弟姐妹的名字。
大哥王吉文,二哥王吉武,妹妹王吉香,小弟王吉貴。
在他生病後,家裏只有二哥二嫂留在農村,於是也就挑起照顧他和老母親的重擔。
十年間,王吉祥的女兒王慶麗幾乎沒回過這個家。
直到年底,奶奶打電話給孫女王慶麗,告訴她大鵬要拍一部電影,全家人都到齊了,只差她一個,希望她也能出現。
王慶麗抱着要幫一幫弟弟大鵬的心情回到老家,可這時奶奶突然摔了一跤,醫生宣佈病危,所有人面對這個噩耗猝不及防。
在外面的兄弟姐妹為此聚在一起,決定將老母親接回家中,商量着“治不了了,最後的時光就在家中度過。”
同時討論王吉祥該如何安置,怎麼照顧,誰來照顧的問題。
這時矛盾和爭執也漸漸顯露。
到底是將王吉祥送去養老院還是精神病院,要不由與他感情淡薄但血緣最親的女兒王麗麗接到大城市裏養老,或者繼續在農村讓老二一家照顧。
老太太一去世,這些問題一旦放在台面上説,每個人心裏就都打起了小算盤。
孑然一身的王吉祥不再有老母親這個依靠,他的生存將依附於其他人。
老人的離世是中國式大家庭分崩離析的一個節點。
很少有家庭能避開爭吵,一團和氣度過這段特殊時期。
《如意》是影片的下半部分篇章。
老二家多年來一直盡心盡力照顧老母親和王吉祥,他不想晚年還要繼續辛苦下去。
其他的兄弟姐妹出於血緣親情,也不想自己的親兄弟在養老院或者精神病院度過餘生。
可他們又做不到接王吉祥回自己家,這是最現實的問題,誰都有自己的小家庭,根本無暇顧及他人。
對於他們,最好的結果就是讓王慶麗接走,女兒照顧父親,養老送終,天經地義。
但王慶麗年過三十,上有老下有小,正是最困難的時候。
一家人的氣氛越來越劍拔弩張,彼此針鋒相對。
這讓王慶麗無法接受,最後崩潰地給各位長輩磕頭,央求不要再吵了。
冰天雪地裏,王吉祥在外面緩緩走着。
《吉祥》結束了,《如意》無縫銜接上。
《如意》是講述前面的《吉祥》是怎麼拍出來的。
2017年春節前夕,大鵬想拍一部自己的姥姥在東北怎麼過的年。
他説:“這些年我一直在北京,已經很久沒有回東北老家過年了,我就想拍一拍姥姥春節那一天是怎麼過的,從早到晚,早上起來做什麼,吃什麼,有沒有人來拜年。”
當時大鵬還在準備《縫紉機樂隊》,結果接到老家的電話,姥姥摔了一跤,有生命危險。
《吉祥》裏發生的,我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所以我們在《吉祥》中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即使是農村的葬禮也不例外。
片子裏去世的老太太,就是大鵬的親姥姥,王吉祥是他的親三舅,王吉香就是他的母親,王慶麗是他的三姐。
全片只有一個專業演員劉陸,就是飾演大鵬堂姐王慶麗。
大鵬覺得自己的堂姐不可能回老家,於是找一位專業演員帶動節奏。
但由於最初的想法是用紀錄片的視聽風格組織劇情,用無劇本的拍攝方式紀錄“天意”,所以經常會有失控的情況出現。
這些都被鏡頭真實記錄下來。
其實就是一個有爭吵,有和解,有妥協,也有共鳴的家庭生活故事。
在大鵬看來,家人就是“經得起撕扯,也能迅速凝結,是在漫長關係中通過種種困難,對外面對、對內消化,然後編織在一起的柔韌關係。”
《吉祥如意》不單單是一部普通的紀錄片,更像是無數家庭的縮影。
我們在故事裏,體會着王慶麗面對父親和家人的不知所措。
也會想起不知什麼時候起,父母臉上的皺紋越來越多,頭髮花白,體態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筆直。
想起曾經團圓的日子,無法重逢的家人和時常發生的爭吵。
演員劉陸帶着對角色的投入,問王慶麗:
“為什麼十年都沒有回來看看父親?”
王慶麗沒有回答,久久沉默不語。
大鵬也沒有追問。
後來大鵬接受採訪時透露,王慶麗在北京做着普通的工作,拿着普通的薪水,自己帶着一個六歲的孩子,她的母親又查出嚴重的疾病,需要大量的醫藥費。
她自己的生活就很艱難,更不敢去面對東北老家這麼多年未見殘疾父親和不熟路的親戚。
這又是生活極為現實和不堪的一面。
那些在他鄉為生活而自顧不暇的人們,哪裏還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再去接受在老家發生的糟心事。
每個人對於生活的選擇,無法用簡單的正確和錯誤來總結。
家裏老人的離去,也是一家人“樹倒猢猻散”的寫照。
這是我看完《吉祥如意》後最大的兩點感觸。
如果要挑缺點,大鵬身上的那種掌控欲和表演慾還是依舊沒有改變。
鏡頭裏的他以一個觀察者的身份介入,時常會有刻意或者不刻意的表演痕跡。
做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