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楓主演的電影《我的姐姐》上映不到一週,累計票房已經突破5億大關,看完只覺得,姐姐值得這麼一個故事。
就像李銀河老師評價的,這是一部打動人心的影片,展示的更是無數姐姐的社會現實。
一邊是想要去北京讀研繼續醫學事業,一邊是全家指着鼻子讓她撫養幼弟,安然對弟弟説:“我的人生不止有你一個”。
姑媽像是幾十年前的安然,放棄事業一生為弟弟一家付出,只因“我是姐姐,從我生下來那一天就是”。
電影台詞戳痛了多少姐姐的心,“你是姐姐”像是一句毒雞湯,只要戴上了“姐姐”這頂高帽,就永遠要退讓,要忍耐,要犧牲。
不管多優秀,只要有弟弟在,父母的眼中也是看不到的,姐姐似乎成了弟弟的附屬品,唯獨不是她自己。
鏡頭看不到的地方,有太多太多姑媽一樣的“姐姐”了。
讓人想起了那個在26歲就如花而逝的姑娘徐婷,她像安然,卻比安然更不幸。
她在演藝事業蒸蒸日上時,卻作為“姐姐”被榨乾心血,倒下了。
在7個孩子中排行老三是怎樣的童年
《我的姐姐》裏,安然的弟弟是在她上大學時候出生的,沒人問過她的意見,她甚至和弟弟都沒好好相處過幾天,卻要一生揹負着養育弟弟的責任。然而和徐婷相比,電影裏的安然已經是幸運的了。
1990年,徐婷出生在安徽省蕪湖市,對於她的到來,家裏其實並沒有多麼歡迎,因為她是第三個女孩。
徐婷的父母都是莊稼人,傳統、文化不高,以及,想要個兒子。沒什麼過錯,卻是中國幾千年來無數家庭的縮影,生孩子,只是為了傳宗接代而已。
沒生出兒子,那就繼續生,6個女兒像是買彩票時試試手氣般生出來,直到第7個孩子是兒子,中了彩。
可想而知,對於一個普通家庭,養育7個孩子是怎樣的負擔,全家又是怎樣圍着弟弟轉。
至於三女兒什麼的,連分到個眼神怕是都費勁。天生要強的徐婷就在無人注目的角落獨自長大,爭氣又倔強。
沒有成年就勤工助學補貼家用,別的女孩愛美是買漂亮衣服和化妝品,徐婷愛美是愛上表演。
家裏當然沒有錢送她去專業學習表演,可哪怕沒有上過一天表演課,徐婷依然以安徽省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09級四川傳媒學院表演系。
這看似是她擺脱家庭追求自我的起點,誰料,磨難才剛剛開啓。
要知道,相貌姣好、冰雪聰明,在富貴人家是白富美的標配。
可偏偏在貧苦人家,美貌不過是用來被人謀取利益的工具罷了。
揹着一家八口去北漂的拼命三娘
2009年,當普通大學生一個月能有個幾百生活費的時候,徐婷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自己打工賺來的,甚至父母發現她能賺錢了以後,還要求她每月給家裏寄錢。
娛樂生活對她而言是不存在的,因為每一個假期,她都必須為自己攢好下一學期的花銷。沒有青春電影裏的風花雪月,奔波在學校和打工場所之間,才是徐婷的常態。
雖然打工上學的日子也很辛苦,可學生生涯倒也不需要如何拼命,安穩打些小工,力所能及養活自己,也是夠的。
可偏偏她學的表演,給了父母不切實際的虛榮,心想女兒既然進了娛樂圈,打工賺的這點小錢怎麼能滿足,要當明星,大明星,這樣不就能更好的幫扶小兒子了嗎?
就這樣,作為家裏“最爭氣”的姐姐,大學剛一畢業就揹着全家重擔的徐婷,帶着兜裏僅有的300塊錢,決定去北漂。
沒錢沒勢,無親無故,20出頭的姑娘一個人北漂的日子,苦到説不出來。
付不起房租,只能住在地下室,不過徐婷沒日沒夜地工作,連回地下室休息的時間都是不多的。
所有能賺到錢的拍攝她都願意去,哪怕是龍套配角,哪怕要大冬天在冰水裏一泡好幾個小時,哪怕累到腰間盤突出針扎般地疼。
沒有資本,徐婷只能跟別人比一個字:拼!
2010年,名導尤小剛的電視劇《西施秘史》在全國選拔演員,徐婷進了30強,雖然名次不算靠前,卻給她打開了人脈。
2011年,徐婷在“東方小姐選美大賽”中斬獲八強,被稱為“內地小趙雅芝”。
次年,徐婷終於等來第一部電視劇《老爸回家》,搭檔的就是童星楊紫和張一山,兩人在演藝圈中生代裏都頗為獨當一面,可見徐婷的天賦也不差。
僅僅兩年後,徐婷就已經能在《北漂童話》中飾演女主角了。2015年,更是在大熱門喜劇電影《澳囧》中飾演女主角許思思。
一切看起來越來越好的事業背後,是徐婷5年裏十幾部作品的拍攝,不敢有一刻停歇。
看她的動態,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電影《我的姐姐》裏安然崩潰的控訴似乎還在耳畔:“我連養活自己都費勁,怎麼養活他(弟弟)啊!”
在娛樂圈這個消金窟裏,徐婷活得比安然更艱難。
所有的資源、人脈,都是她拿夜以繼日地趕通告才一點一點攥在手裏的,累到頭痛、胃痛、痛經一起發作時,仍然頂着月亮手工,而此時,環衞工人都已經上班了。
因為她知道沒有人能幫她,甚至還有一個大家子在拽着她,等着她剛拿到手還沒捂熱乎的錢給弟弟交學費,給父母還債,維持一家老小的家用。
後來更是姐姐妹妹的嫁妝,弟弟未來的婚房,都落在了她的頭上,徐家像是個無底洞一般張着黑黝黝的洞口等着她。
在娛樂圈打拼5年,徐婷一分錢都沒存下,誰能想象。
徐婷從來不是一個人在打拼,她是帶着一家八口在負重前行,她哪裏能停呢,哪裏敢停呢?
徐婷清楚地知道,她是女兒、是姐姐,自己從來沒有當小公主的資格。
可她又從來都是一個人在打拼,沒有人問過,她一個人在外累不累,要不要回家。在父母眼中,三女兒只是棵爭氣的搖錢樹。
然而徐家可着一個閨女壓榨的時候,怕是沒有想過,這棵“搖錢樹”倒得這麼快。
得知患癌後,她終於鬆了口氣
彈簧壓得越緊,反彈的力量就越大,而徐婷在生活的重壓之下,足足咬牙堅持了8年。
常年熬夜、早起貪黑地奔波、一刻不敢鬆懈的神經,從生理到心理,徐婷都頂不住了。
2016年,在拍攝《搞怪奇妙夜》時,徐婷幾次累倒,起初她只當低血糖,依然堅持拍戲,可症狀越來越嚴重,人瘦得脱了相,讓她不得不來到醫院。
徐婷最終確診了急性淋巴癌,一種血液系統的惡性腫瘤。低熱、盜汗、淋巴結腫大、乏力、食慾不振、形體消瘦……
而這一年的徐婷,才給家裏買了套房子,剛剛住進去不久。
沒有初聞噩耗的哭天搶地,徐婷在得知自己得了癌症之後,卻説“居然有一絲的輕鬆,我感覺我要解脱了,我不怪任何人,也不想責問上天,為什麼好人沒好報,這一切都是我的命……”
在她分享的博文中,平淡地描述了這些年“一刻都沒有為自己活過”的日子,她沒有責怪任何人,但是沒有一句話不是在透露自己活的多麼累。
淋巴癌最好的治療方法是化療,可是化療需要徐婷全面停工,還要投入大量的治療費,徐婷知道她沒得選。
難道她能指望這些年在自己勞心勞力下終於有點起色的全家,再把錢吐出來嗎?
媽媽也曾想過賣房子,最後也不了了之,因為縱使血濃於水,可一個三女兒,濃不過寶貝兒子,濃不過已經成家的姐妹們。
徐婷早就是孑然一身,她不能“人財兩空”。
徐婷最後選擇了更便宜保守的中醫治療,忍受着十指刺破放血的錐心之痛,拔罐刮痧到忍不住哭出來,想到家裏的情況,仍然擦乾眼淚繼續工作。
乃至後來病情惡化,全身的皮膚開始發黑潰爛,父母竟然還想拿她的病情去博同情賺錢。
老人們常説,有的孩子生下來是討債的,而有的孩子是來報恩的。
徐婷就像是來徐家報恩的,沒有怨恨憤怒的默默供養弟弟、支撐家裏,到撐不住了,隨緣而去。
在確診僅僅2個多月後,徐婷全身大面積潰爛,心臟衰竭搶救無效,逝世時僅26歲。
這時徐婷的父母呢?
女兒走了,傷心必然是傷心的,可這傷心裏竟都還帶着算計。
他們忙着張羅讓小兒子出道,想趁着徐婷去世的熱度,讓她弟弟進入娛樂圈撈金,搖錢樹倒了,砍了給兒子做傢俱也算用途不是?
花一般的年紀,徐婷是被榨乾了心血活活累死的,甚至死後還在被吸血。
可是這個善良的女孩走時沒有留下一句怨言,只有一個要求:發她的照片,記得要選美美的。以及一份遺體捐贈書,用她的器官,去救更多的人。
不得而知她走時是圓滿還是遺憾,只希望她能在另一個世界,一直美美的,做一回自己。
我是姐姐,可我也不止是姐姐
有人説,徐婷是被親情道德綁架了一輩子。
看到徐婷,就像我們看《我的姐姐》裏,安然被迫擔起弟弟時一樣,希望她能堅持自己的決定,去過她自己的生活。
可是當安然看到弟弟的時候,當弟弟説“我只有你一個人”的時候,我們又希望安然能留下來,因為或許有姐姐的存在,弟弟能成長為一個不同於自己父親的、負責任的男人。
電影給了一個開放式結局,安然最後抱着弟弟大哭,也許哭的是她最終能與家庭和解,也能與自己和解。
而就像徐婷自己所説,她所做的努力不過是想讓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讓父母為她驕傲罷了。家人是她的重擔,誰又能説不是她的支柱呢。
縱使再苦再累,當提到與家人相處的點滴,提到父母、姐妹、弟弟,徐婷也從未説過一句偏心,反而字裏行間都是家人帶給她的力量。
這個世界上有人選擇成全自己,就有人選擇犧牲自己,從來沒有對錯,只有選擇。
可以是姐姐,也更可以是自己,努力過着自己的人生,也甘願在一定範圍內為所愛之人犧牲。
沒有哪種愛會沒有犧牲,它終會以另一種方式來補全我們心裏的空缺。
付出和陪伴,如果能收穫愛,那也是人生莫大的禮物;堅持自我,如果能收穫理想,那也同樣值得。但是首先,都要我們能不綁架自己,與自己和解。
親情和自我,從來不是二選一的簡單題,只有當我們選擇與自己和解的時候,它才會得到最優解。
一位網友看完電影的評論特別讓人感動,她曾是被忽視的姐姐,卻通過自己的努力激勵了弟弟,也贏得了家人的尊重。
我們真的很需要一些不同的聲音,來告訴身處其中的女孩,其實是可以有其他的選擇方式,希望所有的價值觀排序是自我的選擇,而並非強加的枷鎖,讓人以為只有這條路可走。
願天下父母可以把人生還給姐姐,也願天下姐姐可以大踏步向着自己想要的人生奔去。
最後想説,“姐姐”是個很美好的詞語。
太陽下山明早依舊爬上來,姐姐,我們一起去看日出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