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拍出軌,沒人能比過他!現實中因醜聞被封殺,其心裏話都在電影裏

由 宮繼梅 發佈於 八卦

自從伍迪·艾倫與養女的關係被前妻曝光後,對於他的各種指控被重新提起,巨大的輿論壓力導致好萊塢最先認慫。

先是亞馬遜放棄發行他的電影《紐約的一個雨天》,包括甜茶、艾麗·範寧、賽琳娜·戈麥斯等主演與曾經同他合作過的演員們紛紛發聲,表示“劃清界限”。

隨着“米兔”運動的高潮迭起,已經85歲的伍迪·艾倫只能離開美國,遠赴歐洲,在西班牙電影公司的支持下,拿出了這部《裏夫金的電影節》( Rifkin's Festival)。

雖然輿論依舊對他冷嘲熱諷,電影節上的評委們也保持緘默,但並不影響影迷與老頭子的繼續“神交”。

醜聞勸退了國際大牌明星,《裏夫金的電影節》成為了伍迪·艾倫電影裏少有的,缺少人氣明星的電影。

但令人意外的是,老戲骨華萊士·肖恩這樣優秀的紐約演員出演伍迪·艾倫“本人”。氣質上卻與其電影風格融合得宜。

加上出演過《吾棲之膚》《羅馬的房子》的迷人西班牙女演員埃倫娜·安納亞,以及法國大帥哥路易·加瑞爾,雖然缺少話題性演員,但卡司的養眼程度與氣質其實一點不差,反而呈現出演員與影片本身的非凡魅力。

在故事方面,《裏夫金的電影節》仍然是伍迪·艾倫最擅長的母題——知識分子的感情糾葛與存在主義焦慮。男主角里夫金(華萊士·肖恩 飾)陪伴妻子蘇參加了聖塞巴斯蒂安電影節。他作為一名退休教授,除了平時耍耍嘴炮,一直被妻子看扁。

他的妻子是電影製片人,正處於事業的巔峯期。她是有着大好前途的導演Philippe的經紀人。平時對他照顧有佳,自然也對他本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一邊是大腹便便、禿頭話癆的教授丈夫;一邊是風度翩翩,被影迷和媒體人寵幸的帥哥導演,作為一個女人,輕易間對比一下,自然能做出成年人的選擇。

故事圍繞着裏夫金的兩大焦慮愛情和夢想漸次展開。

裏夫金是典型的“平凡又自信”的美國男性。他在動手創作之前以為自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喬伊斯和普魯斯特“轉世”,可在下筆之後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庸才,永遠無法企及大師水平,但卻依然不願承認失敗,只能把無數自卑化作憤憤不平的抱怨。

創作上遭遇瓶頸,身為教授的他又在眼皮子底下察覺了妻子的背叛。

為此,他在電影節上噩夢連連,感覺身體不適,對自我的存在產生了懷疑。藉着看病的機會,他意外邂逅了一位漂亮的西班牙女醫生(埃倫娜·安納亞 飾),由此引發出一系列滑稽又悲傷的經歷。

對於感情和創作上的焦慮,伍迪·艾倫用了多個“戲份”來表達,彩色轉黑白,畫幅的轉變,以及經典名場面的戲份,讓這部與電影節有關的影片呈現了高度扣題的虛實交映。

伍迪·艾倫瘋狂致敬自己的偶像:費里尼的《八部半》、特呂弗的《祖與佔》、奧遜·威爾斯的《公民凱恩》、戈達爾的《精疲力盡》、布努埃爾《泯滅天使》、伯格曼的《野草莓》《第七封印》。

這些場景依次出現在裏夫金的夢境和幻想中,表達着他的焦慮和慾望。

《公民凱恩》表達了自己對於夢想的堅持,永存心底的“玫瑰花蕾”是他對於創作的永恆慾望。

當裏夫金想到創作的困境時,就不能不想到費里尼的《八部半》。

工作夥伴、靈感繆斯、亡故父母紛紛出現,一張張飛快掠過的過曝的臉。

而特呂弗的《祖與佔》,正好能夠呼應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複雜關係。

三人行經典梗指代現實狀況,已經屢試不爽。

當裏夫金邂逅喬,不由得聯想到克洛德·勒盧什的《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當然,幻想中的小劇場也少不了戈達爾的《筋疲力盡》。愛人之間的無盡爭吵,只能以“無法呼吸”的感覺黯淡收場。

裏夫金把蘇和喬放在心中反覆掂量,便做了關於伯格曼《假面》的怪夢。兩個女人的面孔合二為一,似乎成為了同一張臉。

當眾人出席電影節晚宴時,裏夫金不可避免地聯想到布努埃爾的《泯滅天使》,習慣性地開始了對中產階級的無情諷刺。

最有趣的莫過於致敬伯格曼《第七封印》。克里斯托弗·瓦爾茲飾演的死神堪稱壓軸彩蛋。

死亡很容易,但在墜入黑暗國度之前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這些戲份絕對能成功挑逗不少影迷的神經,也大大節省了影片的釋義過程,觀眾一看就懂得導演的意圖,隱喻的主題呼之欲出,這就是經典故事的魔力。

這些“小聰明”,伍迪·艾倫其實早在《愛與死》和《開羅紫玫瑰》中就用過。如果你對伍迪親自撰寫的幽默散文《查拉斯圖特拉如是吃》有所瞭解的話,你就能知道,對不同材質文本的拼貼與戲仿,一直是伍迪作品中的重要風格之一。只是在《裏夫金的電影節》裏使用得特別明顯而已。

對於這些高度致敬的戲仿,有人持懷疑態度,認為伍迪·艾倫就是一個愛耍小聰明的“二手販子”。但像伍迪·艾倫這樣,把同一個母題用大致相同的方法論,反反覆覆用不同故事包裝起來,拍給觀眾看,恐怕如今只有伍迪·艾倫和韓國導演洪常秀了。

《裏夫金的電影節》的確沒有太多新鮮的東西,但伍迪·艾倫通過故事傳遞出的焦慮依然令人心悸。

當作者第一次提及某種焦慮時,人們可以將其視為某種刻意製造的喜劇效果。當他第二次第三次、反反覆覆提及這種焦慮時,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這些執念時,觀眾會和他一樣,明白這些焦慮將伴隨我們一生,成為人類心底難以祛除的恐懼。

影評人羅森鮑姆曾評價伍迪·艾倫只是個歐洲藝術電影的二流模仿者,而他的受眾則是那些懶得看字幕的美國俗人。

伍迪·艾倫也不反抗、而是間接承認: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能與費里尼、伯格曼、或者斯科塞斯相提並論的藝術家。

就像影片男主角里夫金一樣,他從小到大的偶像一直是契訶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斯特拉文斯基,所以在他步入老年後回望自己的創作生涯時,很難不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廢物。

但伍迪·艾倫的智慧與電影的魅力在於承認不足後的自我妥協與温柔安慰,他的主人公在故事最後,總能與世界與旁人和解,衝突與矛盾不需要化解而自動解除,令人釋然。

伍迪·艾倫寄情於自己的電影,裏夫金與他介於真實和想象之間的世界達成了和解。而伍迪·艾倫遭受着各方襲來的挫折與阻礙,逐漸構成了他創作上的深情與無奈,《裏夫金的電影節》更是許久未見的本我流露。

他來到歐洲,口中仍心心念念紐約,在如今“變質”的電影節上艱難地呼籲經典,縹緲的婚姻導致的背叛又化作欲言又止的祝福,投身寫作還是回到電影,情感困境入夢變幻為那似曾相識的黑白畫面,告訴了我們銀幕之外,伍迪·艾倫的最終選擇。

他借裏夫金之口,在夢境中説,:“我像西西弗一樣一遍遍把石頭往山上推。可我就算把它推上山頂了,又能得到什麼?不過是一片帶着石頭的山頂罷了!”

可到最後,西西弗還是會一直推下去。而伍迪·艾倫自己,終究也會帶着自己的執念,一直拍下去。

通俗的類型與苦澀的主題交織,在作者一生所修煉的每一場“真實謊言”中展露着真摯與狡黠,伍迪·艾倫即便無法與伯格曼、費里尼、特呂弗等並肩,但至少不曾落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