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命裏有時終須有
80年代末,年輕的李宗盛為陳淑樺寫了一首《夢醒時分》,這首歌作為專輯《跟你説,聽你説》的主打歌曲發行,當真是火到一塌糊塗。
在當時,這張專輯超過百萬張的銷量打破了台灣唱片工業史上的紀錄,陳淑樺躍居華語頂級天后,李宗盛也成了屈指可數的金牌製作人。
自此,李宗盛如有神助,開掛式地捧紅了周華健、趙傳、張信哲、辛曉琪、娃娃、莫文蔚等許多歌手。
李宗盛的一首首經典作品,漂洋過海傳到了馬來西亞。他捧紅的最後一位天后級女歌手梁靜茹,這時候也在發着白日夢,幻想着將來也能成為大歌星。
天真爛漫的梁靜茹從沒想過,夢想的光亮會照進現實。在未來,李宗盛會為她操刀製作專輯,成為她生命中的貴人和恩師。
但這一人生的轉折,卻是從慘痛的失去開始的。
二、拿獎的好消息,並沒能給她帶來快樂
梁靜茹的家坐落於大馬的某個小縣城,並不富裕,但卻充滿愛和温暖。
這是一個平凡但温馨的故事開頭。梁靜茹的父母因歌唱比賽相識,婚後也保持着唱歌的喜好。他們共同的偶像是鄧麗君,家裏有許多她的海報和磁帶。
在他們的影響下,梁靜茹也愛上了唱歌。父親覺得她嗓音不錯,就給她報名了許多歌唱比賽。許多金光熠熠的獎項,讓梁靜茹信心倍增。
歷經校賽、市賽的重重考驗,18歲的梁靜茹拿下國家級大賽“海螺民歌創作比賽”中學組季軍。
但這個好消息並沒有給她帶來太多的快樂。因為在這一年,自幼疼愛她的父親因鼻咽癌惡化病逝。
作為家中長女,梁靜茹跪迎棺木回到了家門口。弟弟和母親大哭,母親更是哭到險些昏厥。為了讓母親不分出心神照顧自己,梁靜茹強忍住自己的眼淚。
那個在台下為她喝彩的男人不在了。父親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他愛抽的煙、愛喝的奶茶,仍久久盤旋在梁靜茹的腦海。
平靜的生活驟然破碎,心被突如其來的噩耗砸出一個空缺。那一年,品學兼優的梁靜茹放棄了讀大學的機會。
彼時,與她同歲的新加坡女孩孫燕姿考入名校南洋理工大學。孫燕姿的父親是這所大學的電機系教授,母親同樣是教育工作者。
這樣的人生,任誰看了都要感嘆一句天之驕子。傾瀉了陽光的房間裏,孫燕姿試着撥動琴絃,寫下了她的第一首原創歌曲《some one》。
母親覺得她很有靈氣,為她報名去李偉菘音樂學校學習唱歌。那是新加坡最好的音樂學校,從中走出來了許多知名歌手。
之後的許多年裏,梁靜茹和孫燕姿這兩個名字常常被一併提起,成為一代代人的青春回憶。
三、堅持堅持再堅持,終於等到一炮而紅的《勇氣》
有人説,人一輩子都在重複自己的青年時代。那些被轟然作響的記憶造就的空缺,梁靜茹將用一生去填補。
擦乾眼淚的梁靜茹,應滾石唱片在大馬分公司的邀請,以民謠比賽獲獎者的身份錄音,參與《第二屆海螺LEE COOPER紀念專輯》。
一個偶然的契機,專輯被送給李宗盛,介紹了其中的無名歌手,問他是否有培養的興趣。
唱片機自顧自地運轉着。這個並未被提起的名字,卻吸引了李宗盛的注意。
正在想辦法賺錢養家的梁靜茹接到了一通改變她命運的電話,電話那頭的人邀請她去參加試唱,還問她有沒有興趣去台灣發展。
長這麼大,梁靜茹還從未離開過大馬,但她也從未忘記過自己的歌手夢,於是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曾經,這個家保護着她玫瑰色的心願。而現在,她是張開雙臂撐起一片天的那個人。
梁靜茹遠赴台灣,簽約滾石,在唱片公司的指導下錄製首張專輯,但一切並不像她想象中那般順利。
異地的飲食習慣和生活環境,都讓梁靜茹感覺很不適應。之前露天演唱的經歷並沒有帶給她錄音棚的經驗,她不知使用話筒的技巧,錄音師要求嚴苛,愛摳細節,往往要錄許多遍。
熬了兩年,她才發佈首張專輯《一夜長大》。但恰逢台灣遭遇地震,沒法做任何宣傳。
專輯封面讓她回憶起十八歲的夜晚,她的靠山轟然倒塌。她知道,自己要堅強地站起來,不可以倒下。
堅持,再堅持,這是她唯一的信念。
2000年,梁靜茹終於等到了《勇氣》。“愛真的需要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迴盪在大街小巷。梁靜茹苦盡甘來,一炮而紅。
與此同時,孫燕姿也在大學畢業時推出了首張個人專輯,同樣大賣,一舉成為台灣地區年度專輯銷售冠軍。
前者療傷,後者治癒,相輔相成,是當時歌壇的兩朵金花。
現在時常有人懷念當時的流行樂壇。經歷過黃金年代的人們常常思考一個問題:到底是什麼賦予了那些歌曲經久不衰的魅力?
其實答案很簡單,現在每首歌都試圖討好聽眾,當時每首歌唱的都是歌手自己。所以,我們聽見孫燕姿的瀟灑恣意、古靈精怪,也聽見梁靜茹的不管不顧、熱烈盛放。
之後的歲月裏,梁靜茹用她的生活印證着愛的勇氣。
四、揮霍過的青春,換來的都是紀念品
娛樂圈女星常常是被動的,婉約的。她們在採訪裏常説,只會等着別人來追。
但梁靜茹就不一樣。她直言如果遇到喜歡的對象,會主動表白。如果對方沒有壓力,她會選擇公開。
在偶像們維護人設的年代,梁靜茹是勇敢的。她不在乎男友的家世背景,不在乎大眾的眼光和口水,只在乎這一切是否忠於自己的心——她是否真的愛對方。
憑藉《勇氣》大火的第二年,梁靜茹就公開了第一個男友。他是馬來西亞作詞人管啓源,筆名“阿管”,低調內斂,才華橫溢。
傳言梁靜茹説自己賺夠錢就會嫁給他,她並沒否認。當時已經是大明星的梁靜茹,並不避諱在鏡頭前和男友熱吻秀恩愛。
兩人情感最深刻的印記,沒體現在娛樂小報上,而是留在了梁靜茹的專輯裏。
一個作詞,一個演唱,他們一起留下許多好聽的音樂作品,《閃亮的星》《喜悦》《美麗人生》。
兩年後,梁靜茹宣佈分手。她因此失落頗久,希望媒體不要舊事重提。
原因眾説紛紜,有的説阿管年紀大她頗多急於成婚,但梁靜茹想為家裏賺更多金銀,也有的説異地註定不長久,阿管在馬來西亞,梁靜茹的工作重心則在台灣。
分手八個月後,阿管為靜茹寫下《接受》。歌裏唱:“我們都接受,一定是彼此不夠成熟,在愛情裏分不了輕重。”
這是一段有始有終的戀愛,最終的結束和平而體面。在最好的年紀初嚐到愛的滋味,大家並不後悔。
正如阿管後來在網上寫的:“揮霍過的青春,換來的都是紀念品。愛情的所有風景,都是成長的證據”。
五、再勇敢一點點,我就跟你走
梁靜茹和瑪莎的感情,卻因為勇敢到飛蛾撲火的悲壯,留下了諸多的意難平。
瑪莎是當紅搖滾組合“五月天”的貝斯手,也是梁靜茹在故事裏那個不願意公開的人。
當時狗仔已經風行台灣,兩人被拍到無數次。一起喝咖啡、一起買音響、一起看望朋友、一起開mini cooper、一起回到靜茹家裏。
記者本以為以靜茹爽朗的個性,一問就能問出端倪。沒想到兩人口徑一致,全在否認。
一個説:“半夜到她家是裝音響,也順便修DVD。”
另一個説:“大家別期望太高,我們真的沒什麼啦!”
反覆被拍到,反覆被否認。兩人的推拉持續數年。期間五月天和梁靜茹合作,出了《聽不到》《燕尾蝶》等爆款好歌,專輯也頗受好評。
也許靜茹也不甘心過,才會在演唱會上唱《一對一》時步步緊逼:“既然對我有感覺,何不勇敢一些些。”
她穿着黑色短裙,髮型誇張,向瑪莎走一步,瑪莎便羞澀地低着頭再退一步。
十年後有人把這段視頻傳上網站,誇她勇敢。
可換來的卻是瑪莎在《康熙來了》上接受小S盤問時重複的説辭:“這件事情,要等女孩子來説啦。”
療傷情歌天后配大熱樂團貝斯手,似乎郎才女貌,似乎不能再般配。但這種始終被掩藏在隱秘角落裏的感情,終究沒法給梁靜茹安全感。
兩人最終沒能一起走下去。
2007年,靜茹在《崇拜》的MV裏掉眼淚:“我還以為我們能不同於別人,我還以為不可能的不會不可能。”
不知道唱《可惜不是你》的時候,梁靜茹對當年的事是否還有一絲不甘?
他們一定是轟轟烈烈愛過的吧,不然瑪莎為她做的那張專輯,怎麼會有《親親》這樣的名字?
同年演唱會慶功宴上,經紀人介紹梁靜茹認識紅酒商人趙元同。後來兩人踏入婚姻殿堂。昔日伯樂李宗盛擔任證婚人。
小時候與她在同個屋檐下模仿張學友的表哥張智成和戴佩妮、易桀齊湊成三隊伴娘伴郎。
許多圈內好友到訪,其中包括五月天,瑪莎卻沒有出現。阿信開玩笑説瑪莎趁假期去法國流浪了。
誰也聽不出真假,可他為什麼逃掉了呢,是因為可惜不是他陪她到最後麼?
六、沒人能做自己的靠山
兩年後,孫燕姿和男友低調成婚。兩位天后先後生子,事業上暫停一步。韓流來襲,選秀當道,EXO和《中國好聲音》佔據了歌壇的半壁江山。
後來重新迴歸人們視野的,是孫燕姿的神專《克卜勒》和二胎的喜訊。
而梁靜茹卻在結婚九年後公佈了離婚的消息,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張專輯:《我好嗎?太陽如常升起》。
人盡皆知的“療傷天后”,卻落得一身累累情傷。
那幾年的梁靜茹一點都不好。失敗的婚姻,帶給她被背叛的巨大痛苦。痛苦像一座冰山,將她重重壓在山下。
離婚時專輯錄制已到末期,她根本沒辦法唱暖情歌,時常偷偷啜泣。
她常在凌晨發博懷念過去。濃霧瀰漫的時候,她會為父親點根煙,放杯奶茶,想起許多曾經的場景。
她説:“如果你還在,你會不會還是我的靠山,微笑着驕傲着我的表現,對你的朋友説,看這就是我的女兒,她好棒?”
趙元同終究做不了這座山。
心情到谷底時,梁靜茹去看心理醫生。醫生引導她傾訴從小到大的經歷,嘆息着説她太愛為別人着想,以至於寵壞對方。
是啊,父親去世時不敢流的那些淚,為了前夫幾乎放棄的事業……她很少想自己需要什麼。
與孫燕姿的一路順遂相比,梁靜茹的生活堪稱跌宕起伏。回望她們生命的起點才發現,有些事其實早已註定,這並不是某個人的錯。
能説的,只有“可惜”二字而已。
七、愛得勇敢熱烈,不愛也乾乾脆脆
梁靜茹花了一段時間走出陰霾,做自己的那座山。
她説:“現在更知道自己要什麼,也可以讓別人來寵我啊。”能想象出她説話時的神態,撲閃着大眼睛,嘴角帶着一絲淡淡的笑。
2020年底,梁靜茹承認了和豪門總裁林達光的新戀情。巡迴演唱會的最後一場演出,林達光送上藏頭詩,引得梁靜茹瘋狂落淚。
2021年初,兩人重新做回普通朋友。
這段感情去得十分瀟灑,梁靜茹在社交平台配圖三言兩語寫:“世界上任何關係,不強求,個性不合的,好聚好散。”
再度分手的消息上了熱搜。但那又怎樣呢?歌迷是為她高興的。這樣的快意自如讓我們眼前一亮。
絕望的哭泣後,那個年輕的、相信愛情的梁靜茹又回來了。
她又回到了那首《分手快樂》裏唱的明朗狀態:“分手快樂,請你快樂,揮別錯的才能和對的相逢。”
《勇氣》、《分手快樂》、《可惜不是你》,那些她唱過的無奈和哀傷,在她身上一一應驗。愛得勇敢熱烈,不愛也乾乾脆脆。歌如其人,這才是梁靜茹可愛的靈魂。
看到她對愛依然保有這樣的赤誠和勇氣,也讓在她的歌陪伴下長大的年輕人看到了不被世俗同化的某種希望。就像劉擎在《奇葩説》上説的:“四十歲還是理想主義者,那才是真正的理想主義者。”
上百首歌曲,讓我們見證梁靜茹一路的幸福和痛苦。她跌跌撞撞,卻始終面向陽光。如今,她已經遠離競爭的漩渦。
我想給予她真摯的祝福。祝福她永遠勇敢地追求愛情,祝福她帶來涅槃重生後全新的作品,也祝願那座愛她懂她的靠山真的存在,想讓世界給她一個更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