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初的上海灘,十里洋場,繁華所在,燈紅酒綠,霓虹璀璨,發生過許多世風淪喪的故事。其中,“閻瑞生案”是北洋時期上海最著名的案件,當年舞女選美的花國大選轟動一時,而更富戲劇性的是,獲勝者之一的王蓮英次日被害,拋屍荒野,此事更激起全城熱議。而駢居的閻瑞生被認定是殺人兇手並被緝拿歸案,公審後遭槍斃。姜文導演新作《一步之遙》也是以該事件為原型而創作。
舊時所謂的花國選舉總統,往往都是一場“活色生香”的鬧劇而已。花國選舉,其實就是舊時妓女的選美活動。所謂“花國總統”,無非是其中最美妓女之“雅稱”。對於參加評選的青樓女子來説,是她們改變命運的大好時機,因為一旦走紅,便如女明星一般,不但身價上漲,財源滾滾,而且找到了踏入上流社會的捷徑。《一步之遙》中舒淇原型王蓮英因花國大選躋身名流,也因此斷送性命,不禁令人唏噓。那麼花國大選以及王蓮英在歷史上究竟是怎麼樣的呢?
清軍入關後花榜一度沉寂 民國青樓選美死灰復燃
北宋熙寧年間,汴京就有了品評妓女的“花榜”,而且賽會組織、評選標準、評委檔次、社會影響諸方面都相當考究。娼妓界“選美”也有才藝比拼、修養比拼的環節,專門測試參選妓女琴棋書畫,歌舞茶酒等功夫。明代中葉以後,品豔風氣盛行,一時金陵、蘇杭為其中翹楚。明嘉靖年間,金壇人、嘉靖進士曹大章創立“蓮台仙會”與當時社會名流吳伯高、梁伯龍等品評名妓,一時稱為盛況。當時甚至有人評選出了十二個金陵青樓名妓,稱為“金陵十二釵”。
順治年間,蘇州有個叫沈休文的浪蕩文人,終日浪跡於青樓楚館,對青樓女子多有閲歷,於是選定虎丘梅花樓為花場,品定高下,定下狀元、榜眼、探花,另外列優勝者二十八人,一時盛況空前。可惜,最終沈休文被當地的地方長官李森先以有礙風化的罪名“斃於杖下”。如此一來,青樓選美便成為文人雅士們不務正業有礙風化的標誌,花榜便漸漸從人們的生活中消失。
晚清至民國期間,青樓選美又死灰復燃,並有愈演愈烈之勢。最初的青樓選美主觀性很強,大多由某個文人擬定一個選美名單,是為“花案”。這樣便會影響評定的公正性,所以後來的青樓選舉普遍公開進行。但因為由評委決定結果,便不免有評委被收買的可能。後來人們發明了新的選舉辦法,由大眾投票來選定。不過問題又來了:選票需要錢來買。民國時期,每張選票要一個大洋,那可是普通老百姓半個月的薪水,非普通人所能承受,故公正性要打個折扣。
上海花國鬧哄哄:舊中國規模最大的一次民主選美
看多了《海上花列傳》的讀者,知道妓女其實分三六九等。以最開放的舊上海為例,妓院種類繁多,名目複雜,有書寓、長三堂子、麼二堂子、寧波堂子、廣東堂子、野雞堂子、外國堂子(最初是西班牙女子居多,後來各國籍人均有,而以白俄居多)、東洋堂子(日本妓院)、鹹肉莊(又名韓莊)、鹹水妹、新興妓院、私立妓院等多種。在書寓、長三、麼二等高級妓院中,這些妓女可以有選擇地擇客。她們錦衣玉食,資產豐厚,這些高級妓女,還希望更走紅,更出名,然後被達官貴人或者富户禮聘回家。這種時候,花榜就是一種非常理想的途徑了。一如今天的各式各樣的選美比賽。
比較熱衷幹這等事的是上海租界。它們定期舉行花界“科舉”,多達每年四五次。每次都由小報主持,文人們推薦,選舉狀元、榜眼、探花,有幾年還按色、藝分別評選花榜和藝榜。民國年間,大家已對“十二釵”、“花國狀元”,“花國榜眼”之類的説法膩味了,於是花國選舉也順應民意,有所改變。舊中國規模最大的一次民主選美,當屬1917年上海新世界遊戲場的“花國選舉”,他們聘請《新世界報》總編輯奚燕子為主任,創辦羣芳選舉大會。具體操作辦法是:選票每人一張,一張選票售價一元(類似於手機短信),選票上填寫妓女住址及優點。該次選舉的公開性,已經做到了全“妓”參與,並無國籍、民族、學歷之限制。1918年元旦公佈人選,選出花國大總統、副總統、總理、總長、次長。本次選美豔驚滬上、震驚全國,普通百姓均熱烈加入其中,完全演練了一把西方的民主制度。有選舉就有競爭,這些妓女不甘於坐在家裏等人評比,她們要登台競選,表演才藝;有後台、財力充足的,還要散發傳單,甚至在報上打競選廣告。政壇上有賄選,花界選舉也一樣,她們各找後台,各顯神通。到了1929年,單是妓女選舉已不夠誘人了,上海租界乾脆搞了一次“中西遊藝大會”,那次選美的對象是大家閨秀、千金小姐、闊人太太,所以稱之為海上名媛大競賽,選美在中國初次迴歸到非“職業婦女”身上。
人怕出名花怕盛:賭徒閻瑞生刺殺“花國總理”王蓮英
1917年12月23日,第一屆“新世界羣芳選舉”揭曉。王蓮英“票數一萬八千,權屬次多數,當選為花國總理”,位列第四。 一夜間,醜小鴨變成白天鵝。隨着“花國總理”的金字匾額連同“蓮錢出水千人選,英武能言四坐春”的對聯赫然掛起,技壓羣芳的王蓮英也就改弦更張,鳥槍換炮,以當紅明星的標準,重新包裝自己。為出風頭,她對於衣服飾物惟奢是求,手指上常御大鑽戒,光耀炫目,傳説她很快成為當年上海名列第二的有錢人。某種意義上説,蓮英通過花國選舉,洗白了身份,成了名媛。
得了“花國總理”的王蓮英風光無限,身價倍增。然而,樂極生悲,灰姑娘故事的花國版,最後蜕變成為荒郊野外的血光之災!被債主追地如同喪家狗一般的閻瑞生走投無路,情急之中萌生了圖財害命的可怕動機。1913年農曆四月十九日,這是一個萬物復甦,春暖花開的日子,而閻瑞生的陰謀也開始按計劃實施。他先向朱五公子借來名車,然後收買了一個街頭小混混吳春芳做幫兇。最初,閻瑞生的作案目標是花國六部總長小林黛玉,想必名頭太大的他惹不起,名頭太小又無利可圖。但是萬萬沒想到,小林黛玉正好陪客人出門遊春玩耍。費盡心機的前期準備不能就這樣泡湯,於是閻瑞生把目標轉向了花國總理王蓮英,兩人坐着名車、唱着小曲兒、吃着火鍋,就這樣出了城,來到了郊外。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當蓮英正沉浸在浪漫、喜悦和無限遐想中時,她的生命也被閻瑞生手中的一條棉繩給結束了。身上的珠花、鑽戒、金銀首飾被喪心病狂的閻瑞生劫掠一空。一代名妓,就這樣淒涼地隕落了。
花國大選成歷史 現代選美成平民少女變鳳凰的夢想
從被動地被人品題,到站出來競選,花界中人多少濡染到一些時代的氣息,真的起來撞一下政治的腰。當嚴復的《天演論》風靡天下,讀過點書的人口不離“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時候,在上海讀書的胡家小公子給自己改名“適”,字“適之”;而同時,上海的花界也冒出來一個“青樓進化團”,不止名字時髦,而且還能做一點時髦而又符合自己利益的事情,舉行義演,募集資金,為妓女們辦學校。“五四”運動的時候,上海學生罷課,商人罷市,工人罷工,而妓女也罷了工,而且積極響應學生的號召,抵制日貨,把自己的日本貨如生活和化妝用品之類拿出去燒掉。
其實,很難剝離歷史,孤立地評價“花國選舉”是好還是壞,它不過是在一定的時代中應運而生的。這種生存,是與娼妓是否合法化密切相關的。解放以後,中國完全消滅了娼妓制度,當然也不可能再有什麼花國選舉了。不過,幾十年過去了,上世紀90年代,中國又重新出現了現代意義上的選美比賽;進入21世紀,越來越多的中國姑娘在世界小姐、環球小姐中名列前茅,選美大賽在中國遍地開花。不過,這種選美,承接的並非是中國古代的“花國選舉”傳統,而是西方的“美國小姐”選美機制。選美選出的不是專門以色事人的“職業女性”,而是萬千平民少女麻雀變鳳凰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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