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記耳光下去,林有有的臉被扇得通紅。
這是顧佳、許幻山和林有有之間正面衝突爆發的開始,也是觀眾期待已久的一記耳光。
這場戲開拍之前,張月和童瑤説,"姐,沒事,你使勁兒扇,我這邊兒要是臉腫了,你就再扇那邊。"
童瑤真的有些下不去手,畢竟都是女演員,大家都知道被打過的臉,是需要拿冰塊敷很久才能消除紅腫的。況且在片場時,童瑤和張月一起玩笑説,"更想把這一巴掌,打在許幻山臉上。"
《三十而已》,童瑤張月對手戲
宋運萍之後,顧佳是童瑤飾演的第二個"白月光"角色——家庭、事業都打理得井井有條,一個人帶着全家往同一個方向走。
顧佳可以放下身段挨門挨户地推銷自己的空山茶,也能衝進木子媽媽的卧室,手撕兩個對自己兒子造成威脅的人;顧佳被稱為"人間過綠器",説出來的台詞被稱為"顧學" ...... 種種話題發酵,讓童瑤的討論度變高,也有觀眾會把顧佳的一切投射到童瑤身上。
但其實,童瑤和顧佳幾乎沒有太多的相似點,甚至劇中媽媽的身份,還讓童瑤接下這個角色時,有了一些顧慮。
《三十而已》,童瑤飾演的顧佳安慰兒子許子言
以下是童瑤的自述,根據採訪實錄整理。
鍾曉芹問顧佳,"你説説,我要是把這個孩子生下來,能有多糟糕。"
"真話就是,生孩子是一件特別糟糕的事。"
毛曉彤挽着我的胳膊,我倆一起坐在江邊的椅子上。在那場戲中,顧佳要把屬於媽媽的痛苦和幸福娓娓道來,有委屈、有力量,對我來説,這場戲太重了。
真的,還沒開拍之前,我看劇本的時候,那場戲我看一次哭一次。等到真正拍到這場戲時,我演出來的感覺就是太沉重了。第一次拍,那些台詞,我説着説着就哭了,那種壓力是一種不自覺地流露,感覺自己不是一個已經當了媽媽的過來人,而是對這種生活充滿恐懼。
我把自己演進去了,連我自己都覺得,生完孩子怎麼那麼糟?確實有一個小孩,對於女生來説,改變太大了,影響太大了。
那條拍完,我不滿意,導演也不滿意,但是當時已經沒辦法再拍了。我一直覺得自己演得不對,到殺青前一天,導演決定讓我重拍,有了之前那麼長時間的拍攝,我才真的感受到了做媽媽的感受。
《三十而已》,顧佳和鍾曉芹關於"媽媽"的對話
我大概是開機前一週進組的,每天除工作之外,就是陪着許子言玩兒,這也是一件需要體力的事情。因為小朋友是沒辦法控制的,精力更是旺盛。許子言才 4 歲,是不會演的,只能讓他慢慢熟悉我、喜歡我、接受我,這樣才可能是自然的,他才會相信我。在劇中,許子言對我的依賴都是真的。
我自己還沒有成為母親,所以去學習如何成為一位媽媽,這也是我必須要做的功課。真心地去愛許子言,去讓觀眾相信,這才能讓顧佳的母親身份立住。
《三十而已》劇照,顧佳和許子言
把許子言從被反鎖的房間中抱出來的那場戲,我心疼極了,可能觀眾看到顧佳摘下手錶,甩下高跟鞋,放下包,拽着木子媽媽和保姆進卧室撕扯的片段是很爽的,但其實拍攝的那天我一點也不爽。
當時我和許子言已經很有感情了,我就覺得是我兒子被關起來了,他哭着,嘴裏喊着"媽媽",滿臉委屈地從房間裏出來時,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那種心疼觸碰到了顧佳的底線,也觸碰到了我內心中對於孩子的那份心疼。
其實我也懷疑過,這段戲,顧佳真的需要關上門去發泄自己的憤怒嗎?會不會太多了?會不會太去追求所謂的爽感?但事實上,我打電話去問我周圍已經當媽媽的朋友:"如果你遇到了這樣的情況,你們會動手嗎?"得到的答案是:"我會和她拼命。"沒辦法,我覺得這就是媽媽的本能。
《三十而已》劇照,顧佳"解救"許子言
其實找我來演媽媽的時候,我是有顧慮的,但我的顧慮不是説我演了媽媽之後,是不是就被固定在了媽媽的角色裏,而是擔心自己不像、演不好。況且,到了我這樣的年齡階段,那可不就是這樣的角色來找你,"媽媽"是一定會出現的。
演媽媽不是不可逆的,也不是説演了媽媽之後,就再難演單身女性了,角色出於劇情的需要,我現在在拍攝的《叛逆者》就是從少女時代開始的,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我其實參演過很多不同類型的女性羣像戲,最開始的《新閨蜜時代》,前不久的《誰説我結不了婚》,再到現在的《三十而已》,這些角色也都是我在不同階段,在那個年齡時對於女性的一些表達。在我看來,這樣的呈現是有意義的。
依次為《新閨蜜時代》《誰説我結不了婚》《三十而已》劇照
30 歲之前,我清楚地記得我每一年的年齡,30 歲一過,很奇妙,前一兩年開始,別人問我"你今年三十幾"的時候,我都想不起來了。
但是我清楚地記得,我發現自己眼角有第一條魚尾紋時的失落,"我為什麼會老?"——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30 歲之前,我還能演一些青春類型的角色,還能演大學生,但 30 歲之後,這些角色就和我沒有緣分了,那時候會有失落,也會焦慮。但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想法還真的蠻幼稚的。
我大概用了一年的時間,去和自己的年齡變化和解——誰都會老,這種焦慮或許每一個人都經歷過,讓自己放鬆下來,接受現實,反而可以讓自己的生活有更多的可能性。
現在我反而不太去照鏡子了,無論是工作在片場,還是平時在家裏,除洗臉之外,我基本不太會去過於關注自己的面部狀態。真的過了 30 歲,反而就不會太在意這些外在的東西了,一條皺紋和兩條皺紋有什麼區別嗎?不都是皺紋嗎?
《三十而已》劇照,童瑤
一些之前從來沒嘗試過的事情,現在反而有了想要去嘗試的想法。以前,我的衣櫃裏只有黑白灰三種顏色的衣服,但是現在我會穿粉色、藍色,去接受各種各樣的新鮮的東西,會更敢於嘗試。
演員是需要生活沉澱的,很多國外的劇集,他們用 40+、50+ 的女演員去演,最終呈現的質感和魅力也別有一番韻味。如果社會給我們更大的空間,能包容一些、開放一些,能有更多年齡段的劇集內容製作播出,那其實大家也就不必去糾結於年齡的問題了。
《三十而已》花絮照,童瑤
《三十而已》開機第一天,第一場戲就是顧佳、許幻山、許子言剛搬進新家,大家一起坐下來吃飯的場景。我問許幻山,"換了大房子會不會給你太大的壓力?"他問我,"要去幼兒園面試了為什麼沒買新衣服?"就是這場戲,我們一遍一遍地拍了十幾條,一直都沒過。導演沒慌,我們都慌了,剛開始就要找到一家人的感覺,還是挺難的。
在這個家庭裏,許子言是顧佳的小兒子,許幻山就是她的大兒子,還是一個大男孩,就沒有長大過。許幻山一直以來,都被顧佳照顧得太好了,所以才會只知道追求理想,並沒有給現實生活太多的關注,這其實就是夫妻關係的一種不平衡。
所以許幻山才會讓顧佳出面,去解決林有有的問題。我們三個人坐下來見面聊的那場戲,我真的覺得張月演得特別好。她當時説着"許幻山,你不是説你喜歡我的嗎?","刷"一下眼淚就掉下來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作為女人來講,她也是付出真心了,但同時我又是許幻山的妻子,會覺得她侵犯了我的婚姻,那一刻看着她,我有了撕裂的感覺。
《三十而已》劇照,童瑤
顧佳並不完美,她的高要求一直在給身邊人以壓迫感。
大到公司發展,小到許幻山穿的襪子,她都在事無鉅細地監管着。顧佳在付出的同時,也承擔起了很多責任,要把所有事情都照顧好,事業、教育、自己狀態的保持,她都要盡善盡美,而且一直活着享受這種狀態的生活當中。
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婚姻是幸福的,生活是美好的,所有的事情都在跟着她的步調往前走,所以林有有的出現對她的打擊很大。尤其是當她得知,讓許幻山繼續生產藍色煙花的原因後,她明白許幻山真的對林有有心動了之後,那根壓垮她婚姻的最後一根稻草也就來了,那句"我們離婚吧"是讓她鬆了一口氣的,也讓她終於卸下了被自己背上的婚姻包袱。
《三十而已》劇照,童瑤
我很佩服顧佳,她高能高得起來,低也能低得下去,即便把生活過到了低谷,她也能有翻盤再來的勇氣,像接手瀕臨破產的茶廠、遭受婚姻背叛等這些事情,對於顧佳的打擊,一個比一個大,但是她都可以重新去開始思考,我覺得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女性身上的一種力量。
與此同時,我也在顧佳身上看到了脆弱:母親早逝,她的生活早就已經開始獨立;由於很多生活細節沒辦法和父親分享,她的思想也開始獨立;她希望照顧好身邊的每一個人,也享受照顧別人生活的過程。但是,當她在夜深人靜,卸下眾多身份,只留下顧佳的時候,能讓她放空自己的地方,只有一個小小的陽台,那一刻,我太心疼她了。
顧佳是一個高開低走的角色,理解她的不完美,才能真的走近她。
《三十而已》劇照,童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