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背後的數名夫人 古代豪門貴婦如何生存?
三國是一個男性英雄的世界,從攻城拔寨的體力活,到運籌帷幄的腦力活,都是男性們在操作。在這幅宏偉絢爛的時代畫卷旁邊,會有一些無足輕重的花邊、流蘇,那就是女性們擔當的角色。偶或一兩個走入畫圖中心的女性,諸如孫小妹之流,卻已經帶有點男性的色彩。
然而,英雄們白天在外面殺人放火,或者制止別人殺人放火,下班回到家,還是得和女人相處。可以説,英雄們的周邊有一個比三國舞台更大的女性世界,這些女性沒有為歷史建功立業、出謀劃策,卻那麼龐大而真實地存在着。
還是講講曹家的媳婦吧,嫁入曹家的女人不容易。
第一代媳婦:
丁夫人堅決與曹操分手
丁夫人是曹操的正室,自己沒孩子,曹操與劉夫人生有一子:曹昂,是長子。劉夫人死得早,丁夫人便將曹昂撫為己子。我想,一個自己沒有子嗣的女人,一定會對撫養過來的孩子傾注自己最大限度的母愛。古人説得好:“提攜捧負,畏其不壽。”牽着抱着捧着揹着,生怕他或她出點意外,半途就掛掉。
丁夫人這麼疼曹公子,曹操倒不是很珍惜,要帶着丁夫人的心肝寶貝出去拉練拉練,而且還不是軍演,是真的打仗,去討伐張繡。這是公元197年的事,這次戰役本來已經和平解決了,張繡投降。
曹操到死都為丁夫人內疚
不想雄才大略的曹操也有因為私德誤事的時候,他要泡妞,什麼妞不好泡,卻泡上張繡的嬸嬸。這一泡把新結成的曹張統一戰線給泡壞了,張繡發動叛亂,兒子、侄子和良將典韋的性命,都給曹操的一次泡妞給泡掉了。
曹昂的死,是對丁夫人的致命一擊。她沒有化悲痛為力量,也沒有昧着良心説光榮,這個剛烈的母親一天到晚跟曹操哭吼:將我的兒子殺死了,你一點也不痛心!“將我兒殺之,都不復念。”
曹操被她哭吼得煩了,於是送回孃家去,讓她氣順一點再説。
丁夫人氣順了嗎?過了些日子,內疚不已的曹操去岳丈家接老婆。丁夫人正在織布,曹操走到她身後,撫摸着她的背説:“達令,跟我一起坐車回去吧。”丁夫人不回頭看他,也不吱聲。曹操依依不捨走到房外,又隔着窗户問:“真的沒複合希望嗎?”丁夫人不應,曹操很不捨地説:“真的跟我分手了,好絕啊。”於是允許她改嫁,可曹領導的女人,誰敢娶啊?
這段史料,易中天先生也講過。我今天的目的是想探秘這個女人的心結。從丁夫人的地位來説,她想要在曹家立得住腳,就必須有資源,而最好的資源就是子嗣。她一泡屎一泡尿含辛茹苦地將昂仔撫養成人,史上沒有記載曹昂的出生年月,但從能上前線,並負責掩護來推斷:曹昂已經到了可以參加工作參加革命的年齡。
從母親的角度出發不難理解丁夫人的心理:老孃好不容易將這塊資源培養出來了,你卻不省着用,一場戰役就報銷了,老孃在曹家的地位、前途,也就灰飛煙滅了。圍繞着曹昂,母愛與父愛的落差,讓丁夫人恨曹操。而真正讓丁夫人恨曹操恨到骨頭裏去的是,曹昂雖然按組織的標準來説,犧牲得光榮,但卻是用自己的性命為老爸的泡妞買單。試着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去理解,自己最疼的兒子死於老公的一次泡妞行為,你能原諒這一切嗎?
所以,丁夫人給曹家,給歷史,留下了一個在織布機前的決絕的背影。作為曹家的第一代媳婦,丁夫人的心是恨的,命是苦的,她是不幸福的。多少年後,病入膏肓的曹操滿懷着歉疚説:“我死了,在九泉之下碰到曹昂,他要是問我:媽媽被你弄到哪裏去了?我怎麼交代啊?”這恐怕是有記載的曹操內心世界最柔軟的一角.
楊修被害 卞夫人寫信安慰楊修父母
曹操的老婆當中,名譽最好的當然是卞夫人。她是曹丕、曹彰和曹植的母親,她節儉、大度、明事理,這些無需多言。卞夫人對老公的工作,也起到了很好的輔助作用,在史上就有一次她善於替老公做危機公關的記載。
曹操殺了楊修,但這事沒完,楊修還有家裏人,尤其還有個老爹——太尉楊彪,每天上班還得和這個老同志見面,總得有個交代。
曹操硬着頭皮給楊老先生寫了封信解釋,無非是説你老楊家的兒子雖然聰明,可是他不聽領導的話,為了挽救您的家庭,因此我老曹大義滅親,當然,大義的是我,滅的是你的親,將這小子繩之以法,“將延足下尊門大累,便令刑之”。然後,又送給楊家大把禮物。
曹操覺得光靠男性的言語不能很好地處理事態,於是請來卞夫人搞夫人公關,再從女性的角度來寫一封信,將事態再熨平一點。卞夫人給悲痛欲絕的楊修父母再寫了一封信,從這封信看得出,卞夫人不同於丁夫人那種剛烈決絕,而是一個很有分寸,會使用政治手腕的政治女性。她撇開政治軍事原則,首先給受害人一個肯定的評價:“蓋世之才”,我們全家都很欽敬他。然後,也不明説楊修罪有應得,故意模糊原則問題,説如今是戰爭年代,講究組織紀律,聽説令郎好像是犯了軍令。用這兩點以熨平受害者家屬的心。然後,她又指責自己的老公:我老公實在太性急了,“明公性急忿然”,將小楊同志正法,但指責不等於否定,而辯解説曹操是為了維護軍紀。最後又説明自己對殺楊修是持保留態度的:我當時不知道情況,聽説之後十分驚愕悲傷,“驚愕斷絕”,還請老先生老夫人多多原諒。
這是一封手腕十分嫺熟的公關信件,放在如今,和那些總統第一夫人的外交書信比起來,是毫不遜色的。卞夫人也是憑着自己的聰明、低調在曹氏家族中游刃有餘,備享榮華,一直活到孫子即位,她幸福地做着魏國的“太皇太后”。然而,她是幸福的嗎?
關於她三個兒子爭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公元213年,曹丕用毒棗毒殺弟弟曹彰,毒殺地點就在卞太后的居所。當着母親殺弟弟,曹丕你夠狠。可憐的母親親自去井邊提水,想給彰兒解毒,然而,打水的容器被弄壞了,宮女太監們不敢幫忙,一位無助的母親看着無助的兒子無助地死去,她的內心一定在哭泣:孩子,我拿什麼來拯救你?最後,在無情的政治生態場裏,這位母親以哀求的口吻跟大兒子,也就是兇手曹丕説:你害了你的二弟,不要再害你的三弟了。
從這個推論,卞夫人幸福嗎?答案誰都知道。
第二代媳婦:甄氏步步小心卻步步驚心 死後連正常收殮都沒有。
曹家最傳奇的媳婦莫過於甄氏。她本是袁紹的兒媳婦,與曹丕相遇於戰亂後的幽州。亂世佳人似乎格外讓人憐愛。甄氏的一次仰視,曹丕的一次俯視,愛情就產生了。曹丕愛她,娶她,寵她,卻殺她。為何殺她,是她不夠小心嗎?不是,甄氏在這樣的環境裏,步步小心,卻步步驚心。
美麗用心未必有美麗人生
這個美麗的女人有着很美麗的用心。她壓抑自己對丈夫兒子的思念,卻明顯地表現自己對婆婆的感情,以求得在提倡孝道的社會里有一個安全的生存空間。且列舉甄氏在孝道方面的兩次先進事蹟。
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曹操征討關中,甄氏的婆婆卞夫人隨行,半路傳來消息説卞夫人欠安,甄氏“晝夜泣涕”。左右不忍,便將卞夫人稍稍恢復的消息告訴她,甄氏還是不信:“平時婆婆每次生病都恢復得很慢,這次怎麼就恢復得這麼快呢?你們不是忽悠我吧?”結果越來越憂慮了。
卞夫人在前線得知兒媳掛念,於是寫信回來證明自己確實已康復,甄氏這才恢復正常生活。
建安二十一年,曹操又出差打仗,一路上帶着甄氏的婆婆卞夫人,甄氏的老公曹丕,以及甄氏的兒子曹睿和女兒東鄉公主。這期間,甄氏對丈夫兒女的思念應該是讓人消瘦的,況且甄氏還生着病。
令人驚奇的是,曹家人第二年從前線回來,卻發現甄氏氣色很好,還發福了,大家不解,甄氏卻解釋:“我老公我兒女和婆婆在一起,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表示出對婆婆的一百二十個放心。
對這兩起先進事蹟,我嚴重懷疑。因為甄氏對婆婆的感情似乎超出了應有的範疇,過火了點,作秀了一點。過分的舉動背後必定有過分小心的心態。想甄氏本是袁紹集團的女性成員,因為一次動心的邂逅而成為曹家媳婦,在袁紹家原有的政治紐帶已斷裂,原有資源忽然蒸發,導致她是一個孤立的個體,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家族領域裏,她需要一個安全的生存空間。要換得這個空間,必須取得家長的認可。要取得認可,不過火不行,凡是不過就是不及。甄氏的用心,可謂良苦。
郭皇后出來混是要還的
然而,甄氏的美麗用心沒有換來美麗人生。曹丕即位第二年,因為新寵郭皇后,甄氏被賜死。甄氏死得很淒涼,披散頭髮覆蓋面容,口裏被塞進米糠,一副厲鬼的情狀。
甄氏是不幸福的,然而,剝奪她幸福的郭氏,幸福了嗎?別忘記了,甄氏還有後人——兒子曹睿,就是後來的魏明帝。
母親的死,給曹睿幼小的心靈極大的刺激,他經常問郭皇后:我媽媽是怎麼死的?郭皇后被問得心驚肉跳,尷尬地回答:“是你老爸殺的,關我啥事?難道你一個做兒子的,還要追究父親的刑事責任嗎?因為親媽的事情殺後媽嗎?”
曹睿被激怒了,當他登基後,手裏有了生殺予奪的大權,於是對已經是太后的郭氏“逼殺之”,也有資料説郭氏因為害怕而暴斃,反正,死得蹊蹺不正常。要為母親報仇的魏明帝給了郭太后與自己生母同樣的待遇——亂髮覆面,口中塞糠。當初你對我老孃怎樣,如今我對你也怎樣。
第三代媳婦:
工人家庭出身
問錯一句就沒命
曹睿的母親甄氏是宮廷爭寵的受害者,曹睿也為母親復了仇,然而,僅僅是停留在報仇的地步,並沒有因此意識到婦女同志的解放問題。當然,1700年前,要求曹睿同志達到這種覺悟,也難。
曹睿的皇后毛氏,出身工人階層。毛老爺子是流水線上做車子(當然是馬車)的。換到現在,工人出身很光榮,但在當時卻不怎麼的。貴妃虞氏本來很有希望立為皇后,卻讓工人家的毛姑娘搶了指標,卞夫人安慰孫媳婦,虞氏酸溜溜地説:“曹氏好自立賤。”就是説曹家喜歡賤女人,這話估計把娛樂明星家庭出身的卞奶奶給惹毛了,虞氏被退貨。
毛皇后幸福嗎?也是一種偽幸福。不久,曹睿這個花心小子寵愛一個姓郭的妃子。公元236年,魏明帝遊後園,眾妃相伴,郭氏覺得有點過意不去,説了句:“應該通知皇后吧。”曹睿很絕情地説:“誰敢通知皇后,誰就別想活。”憋着一肚子委屈的毛皇后,第二天試探着跟曹睿説:“昨天遊園挺快活吧?” 僅僅是一次小心翼翼的打聽,卻把曹睿惹怒,十幾個在場的證人沒命,毛皇后也沒命,一場風流吃醋以血腥結束。
然而,為了給血腥蒙上一層幸福的面紗,曹睿還是給冤死的毛皇后很好的諡號,給予厚葬,又大力封賞皇后的孃家人。
結語:《三國志》給曹家的媳婦蓋上幸福的棺材蓋,説曹家的媳婦們很幸福很經典,她們的風範“於斯為美”,是值得學習的榜樣,“足以為百王之規典”。總之,曹家媳婦的幸福是一種不能説的秘密。
這樣對比起來,那位敢和曹操公開決裂,以跪着搖動紡車的背影給曹操送行的丁氏,真的是很幸福,很幸福。在丁夫人孃家窗外深情留戀又流連的曹操,真的很偉大,很偉大。對婦女,曹家算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事業也一代不如一代。
豪門貴婦,好多都是光鮮鋥亮的時裝包裝起來的一枚偽幸福苦果。當然,這裏講的不只是三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