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親情話題雖痛亦暖

羊城晚報記者李麗

在《我的姐姐》的帶領下,中國電影市場在剛過去的清明節公眾假期再創票房佳績。根據貓眼專業版數據,4月3日至4月5日,影市共收穫票房8.2億元,創下該檔期的歷史最高紀錄。其中,國產片《我的姐姐》以3.77億元票房榮登假期榜首。

《我的姐姐》由張子楓領銜主演,講述一名失去父母的女孩在追求個人獨立生活和撫養未成年弟弟之間進行艱難選擇的故事。在同檔期影片中,好萊塢特效大片《哥斯拉大戰金剛》和周迅、竇靖童等主演的陳建斌導演新作《第十一回》亦各有吸睛之處,為何獨獨是《我的姐姐》以票房總佔比近46%的壓倒性優勢在該檔期奪冠?究其原因,親情故事始終是最能觸動中國觀眾的題材。

《我的姐姐》:親情話題雖痛亦暖

弟弟與姐姐的關係最開始並不融洽

《我的姐姐》:親情話題雖痛亦暖

《我的姐姐》上映四天,總票房超4億元

《我的姐姐》:親情話題雖痛亦暖

《我的姐姐》:親情話題雖痛亦暖

父母突然離世,姐姐被迫照顧弟弟

《我的姐姐》:親情話題雖痛亦暖

《第十一回》有周迅等大牌演員加盟

《我的姐姐》:親情話題雖痛亦暖

姐姐與弟弟達成和解

話題火爆:一個姐姐的兩難選擇

截至4月6日11時,《我的姐姐》在豆瓣得分7.2,好於41%的家庭片和38%的劇情片。再結合淘票票8.8分和貓眼9.0分的成績,《我的姐姐》的表現可以總結為:雖非超一流,但勝在專業影迷和普通觀眾都受落。在豆瓣上,44.2%的影迷為《我的姐姐》打了四星好評——這可以視為該片在多數影迷心目中的真實水準;而14.4%的打五星者和3%的打一星者,則代表了部分觀眾對該片所傳達觀點的強烈喜惡。

《我的姐姐》故事很簡單:父母車禍去世,本想考研去北京的姐姐安然面臨是否要撫養6歲弟弟的難題。安然的抗拒背後,除了實現自我價值的強烈願望外,還有多年來對父母更偏愛弟弟的怨恨。但從姑媽到舅舅,她的身邊似乎沒有一個人願意理解她。姐姐一意孤行,為弟弟找好了領養家庭……影片設計了一個“半開放式”結局:姐姐去北京前,弟弟的養父母提出姐弟倆以後“永不相見”,但姐姐在籤協議的最後一刻放下了筆,拉着弟弟跑了起來。這一結局其實並未明確交代姐弟倆今後的命運:是從此相依為命,還是在這最後一次的任性後徹底訣別?觀眾對該結局的不同理解,直接影響他們對影片的觀感。

觀眾對《我的姐姐》“入戲”頗深。在豆瓣上,不少觀眾都從自身經歷出發,表達了對片中角色的感受。不妨看看豆瓣部分高贊影評的標題:《作為一個姐姐,我為什麼討厭這部電影?》《為什麼一定要把弟弟扔了才算新時代獨立女性?》《我和〈我的姐姐〉:一個00後姐姐如何看待這部電影》……一位自稱“爸媽在我高三那年生了弟弟”的網友寫道:“這部電影看得我太壓抑了。”另一位自稱“有兩個姐姐的弟弟”的網友則透露,自己一直對姐姐們抱有虧欠感,但直到看完這部電影才真正瞭解她們的委屈與困境。在微博,“《我的姐姐》結局”“《我的姐姐》原型”“《我的姐姐》淚點”等多個話題登上熱搜榜,帶動影片票房持續發力。根據貓眼專業版預測,該片最終的內地總票房將達到8.7億元。

細節為王:一組套娃的人生隱喻

若僅憑話題,《我的姐姐》或能取得一時關注,卻無法最終在檔期獲勝。想以一部影片撐起“最強清明檔”的半壁江山,《我的姐姐》必須擁有較為上乘的劇作功力。在這一點上,曾憑電影《相愛相親》獲得金像獎“最佳編劇”的編劇遊曉穎,以及編劇出身且涉獵過多部話劇和影視作品的導演殷若昕,並未令人失望。

該片在劇作上的一大優點在於簡繁有度。影片剛開頭的父母車禍戲便信息量十足:警察在核驗姐姐安然(張子楓飾)身份時提到“死者的手機照片裏只有他們和一個小男孩”,暗示了安然在其原生家庭長期“隱身”的故事背景,為她之後在撫養弟弟問題上的冷漠態度進行了提前註解。

觀眾能意會的,就儘量省去筆墨,類似的創作宗旨也體現在姑媽和舅舅這兩個角色上。作為上一代女性的代表,姑媽安蓉蓉(朱媛媛飾)只簡單提及她對弟弟(即安然的父親)所做的犧牲,但鏡頭中偶爾出現她那卧病在牀的丈夫、莫名懷有怨氣的女兒、缺乏存在感的兒子,已暗示了其對原生家庭的付出一路延續到自己的小家庭。該片同樣未對安然的舅舅武東風(肖央飾)作過多描寫,但觀眾根據該角色吊兒郎當的性格,再結合片中其他家庭角色的狀態,便很容易得出“這又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弟弟”的結論。

片中台詞不算多,但多有深意,其中姐弟二人的對話尤其耐人尋味。例如姐姐説曾被爸爸打屁股,弟弟回應:“我爸爸從來不打我,爸爸為什麼要打你呢?”姐姐輕嘆:“是啊,他為什麼要打我呢?”又比如,弟弟感嘆:“我們的爸爸好像不是一個人。”姐姐回答:“我和你也不是一個人。”姐弟倆之間也有催淚的對話,比如姐姐對弟弟吶喊:“我的人生不是隻有你啊!”年幼的弟弟則淚眼汪汪地説:“可是我只有你了,姐姐。”這一段成為不少網友公認的淚點。

雖然在部分情節上“惜墨如金”,但《我的姐姐》卻善於運用細節來進行隱喻。比如姑媽在年輕時曾為了幫助弟弟撫養女兒而中途放棄在俄羅斯做生意的機會,只帶回了一組俄羅斯套娃,這組散落的套娃暗示了姑媽是為家人放棄夢想的“套中人”。但在與安然最終和解後,姑媽一邊輕輕念着俄語單詞,一邊為套娃裝上底座,該鏡頭與她叮囑安然的那句“以後的路你自己走”形成互文——激烈反對安然放棄弟弟撫養權、一切以家庭為重的姑媽,其實仍把當初的夢想深藏心底,而她最終也支持安然踏上與她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結局爭議:藝術商業的取捨困境

《我的姐姐》中,6歲的弟弟原本任性傲嬌,但最終為“解放”姐姐而決定“自願”進入領養家庭。弟弟的轉變是部分觀眾的淚點,卻也是另一部分觀眾的“槽點”。有網友認為,如此設計一方面削弱了影片的力度,讓姐姐在原生家庭和社會環境中所受的委屈變得“輕飄飄”;另一方面也讓親情的感人程度大打折扣,若姐姐在結局時選擇與弟弟相依為命,這一選擇更像是良心譴責的結果,而非其理性決定。

但在好惡之外,第三種觀點也值得關注:這個結局更像是為了迎合大多數觀眾的情感習慣而加入的一抹暖色。作為一部反映部分中國家庭情感弊端的作品,《我的姐姐》其實具備從頭到尾保持尖鋭冷峻的能力,但影片選擇了在商業性和藝術性之間做出平衡。網友“湯麪片”評論道:“該片對中國部分家庭情感現狀的描摹堪稱精準,能令不少身處相似家庭的人心照不宣;對姐弟情的温暖展現,則令影片不至於太過冷酷而冒犯到多數普通觀眾。這種平衡藝術性和商業性的做法,確實吸引了更多人走進影院,卻也在增強商業性的同時犧牲了觀點的完整性。箇中得失,恐怕不是簡單的一句對錯可以總結。”

同樣在清明節公眾假期上映的《第十一回》則與《我的姐姐》形成鮮明對比。該片是陳建斌繼口碑處女作《一個勺子》後第二部執導的作品,更有周迅、大鵬、竇靖童等明星加盟。雖有如此強大的陣容,但該片的票房成績堪稱慘淡:在清明假期,該片收穫票房2712.2萬元,落後於動畫電影《西遊記之再世妖王》和3月26日上映的“老片”《哥斯拉大戰金剛》;上映四天,總票房僅勉強突破4000萬元。《我的姐姐》主創陣容看似更“弱”但票房表現強勢,由此不難得出一個結論:比起《第十一回》這類陣容耀眼但內容偏實驗性的作品,多數觀眾更願意選擇能與之產生緊密情感聯繫的親情類電影。值得一提的是,《第十一回》大規模公映前在豆瓣的評分為8.3分,如今已跌落至7.5分。

親情題材:中小成本的財富密碼

有趣的是,今年的春節檔和清明檔均由親情題材撐起半邊天。雖然把《我的姐姐》視為《你好,李煥英》的市場接班人未免有些誇張,畢竟後者總票房已達53.95億元、位居中國影史票房亞軍,其傲人戰績遠非剛上映的《我的姐姐》能比。但細究創作主題、主創陣容與票房表現,二者又確有相似之處。從主創看,《你好,李煥英》是賈玲的導演處女作,她和張小斐飾演了片中最核心的母女角色;《我的姐姐》導演殷若昕和編劇遊曉穎也都是女性,張子楓和朱媛媛兩位女演員則飾演家庭中的兩代女性角色。從題材看,兩部作品均憑親情主題打動人心:《你好,李煥英》根據賈玲的親身經歷創作,在温情和逗樂中傳遞了“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苦;《我的姐姐》則從家庭內部成員的情感糾葛出發,在展現親情的同時探討多個社會議題,讓不少觀眾感同身受。

其實早在《你好,李煥英》稱霸2021年春節檔之前,中小成本親情題材的國產片已屢出佳作。周星馳執導的《長江七號》、韓寒執導的《乘風破浪》和劉德華主演的《失孤》等作品均從不同角度展現了父子情;任達華和吳君如主演的《歲月神偷》主打懷舊親情;2018年,張子楓和彭昱暢主演的《快把我哥帶走》更是以小博大的票房典範,贏得3.75億元的票房佳績……市場反應已印證了親情類題材在中國觀眾中的受歡迎程度,這無疑將在未來鼓勵更多電影創作者在該領域繼續開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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