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説“中醫是科學麼?”是三大聚餐掀桌子話題之一。學中醫時常信念動搖,也許是中了“科學唯一論”的毒,換一種角度來正視中醫與現代科學之間存在的不相容,擺正了心態,學習的過程中,便會少許多無謂的搖擺。
中醫人逃不過的論題:中醫科學?不科學?
在我們已經普遍接受的來自現代教育所灌輸的觀念體系中,我們習慣於認為,技術後面的理論支撐是科學。在當下的情境中,這一點確實是事實。但是,很多人在將這一點視為天經地義時,卻並未從理論上深入思考。
例如,如果對“科學”採取較為嚴格的定義,則現代意義上的、以實驗和數學工具為特徵的科學,至多隻有三四百年的歷史,那麼即使只看西方世界,在現代科學出現之前,那裏的種種技術成就如何解釋?
那些技術成就背後的理論支撐又是什麼呢?舉例來説,歐洲那些古老的教堂,都是在現代力學理論出現之前很久就已經建造起來了,那些巨大的石質穹頂,當然可以視為技術奇蹟,但這種技術奇蹟顯然不是由以萬有引力作為基礎的現代力學理論所支撐的。
當我們將視野轉向中國時,這樣的問題就會變得更為明顯和尖鋭。
比如都江堰,秦國蜀郡太守李冰父子在公元前3世紀建成的大型水利工程,引水灌溉成都平原,使四川成為天府之國,真正做到了“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兩千多年過去,都江堰至今仍發揮着巨大作用。都江堰這樣驚人的技術成就,背後支撐的理論是什麼呢?人們當然無法想象李冰父子掌握了靜力學、重力學、流體力學、結構力學等現代科學,更容易也更有把握猜想到的是,李冰父子熟悉陰陽五行周易八卦……
沒有“科學”之前,中醫已經發展了幾千年學
在今天很多人的觀念中,陰陽五行之類都很容易被歸入“迷信”和“糟粕”之列。這種“劃界”結果,也確實是我們多年來許多教科書所贊同的。多年來,遭受這種“劃界”結果傷害最嚴重的,莫過於中醫,因為中醫明確將陰陽五行作為理論支撐。
在20世紀上半葉,中醫幾乎已面臨滅頂之災。那時有一個殘酷而荒謬的口號:“是科學則存,非科學則亡。”西醫界和“科學界”在這個口號之下,發起了一次又一次廢除中醫的“運動”。而最令人驚奇的是,一些中醫的支持者居然也接受了這個口號,因此他們的“救亡”路徑,就變成竭力證明“中醫也是科學”。
可是一旦試圖論證“中醫也是科學”,立刻就會面臨這樣的問題: 中醫是用什麼理論來支撐的?如果答案還是“陰陽五行”,立刻就會遭遇更加氣勢洶洶的質問: 難道陰陽五行也算科學嗎?科學和迷信還有沒有區別?正是在這樣捉襟見肘進退維谷的理論困境中,中醫被一些“科學原教旨主義者”宣佈為“偽科學”,中醫界人士對此無不痛心疾首。
到這裏我們就有必要從宏觀上回顧中醫的歷史——這種宏觀的歷史回顧具有明顯的啓發意義,卻經常被人忽略。
在西醫大舉進入中國之前,幾千年來中華民族的健康毫無疑問是由中醫呵護的。要問這種呵護的成效,我們只需注意一個簡單的事實: 晚清的中國人口已達四億。四億人口,這就是中醫呵護中華民族健康的成效。放眼當時的世界,這個成效也足以傲視羣倫。
也就是説,數千年來,中醫作為一種呵護中華民族健康的技術,它是行之有效的。而且在西醫大舉進入中國之後,甚至在“是科學則存,非科學則亡”的狂風暴雨之後,它仍然倖存了下來,至今仍然行之有效。就好比都江堰至今仍然在灌溉滋養着天府之國的成都平原一樣,中醫中藥至今仍然是許多國人面對疾病時的選項之一。
為什麼中醫非得和科學死磕呢?
理論上為中醫辯護有三種途徑:
詩歌、崑曲都是我隨意舉的例子,並無深意,但下面這個問題卻不是沒有意義的: 為什麼從來沒有人説詩歌或崑曲是“偽科學”?
“科學原教旨主義者”將會回答説,這是因為詩歌和崑曲從未宣稱過自己是“科學”,而中醫卻試圖將自己説成科學。
這個虛擬的回答,提示了中醫在理論上“救亡”的第三條道路:
不再徒勞宣稱自己是科學,而是理直氣壯地説: 我就是我,我就是中醫。既然我沒打算將自己説成科學,也就沒人能夠將“偽科學”的帽子扣到我頭上。至於別人是否願意將我視為“科學”,我無所謂。
現在我們不得不承認,並非所有的技術成就都是依靠現代科學理論來支撐的。至少有一些重要的技術成就是由非科學、甚至是由和現代科學格格不入的理論所支撐的。一旦在理論上接納了這一點,我們眼中的歷史和世界,就會呈現出一番新面貌。
首先,我們不再簡單化地以現代科學為標尺,去削足適履地衡量古代和現代的一切技術成就,並強制性地將這些技術成就區分成“科學的”和“非科學的”,甚至以此來決定我們對待某項技術成就是支持還是反對,是重視還是冷落。2015年屠呦呦以青蒿素而獲諾貝爾獎,應該有助於我們在這個問題上深入反思。
其次,我們有必要反思我們看待外部世界的現行方式——這種方式至今還被許多人想當然地認為是看待外部世界最好最“科學”的方式。在這種看待外部世界的方式中,我們不僅確信一個“純粹客觀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外部世界的存在,而且確信自己能夠認識和掌握這個外部世界的規律,還確信現代科學為我們描繪的這個外部世界的圖景是唯一正確的。在這樣的觀念框架中,依託現代科學以外的任何其他理論對外部世界的描繪,都被認為是毫無意義的“迷信”或“糟粕”。
而事實上,舉例來説,我們對人類身體的認識就遠遠不夠,所以至今西方人並不像我們習慣的那樣將醫學視為科學的一部分(他們通常將科學、數學、醫學三者並列)。用西方學者熟悉的話語來説,在中醫和西醫眼中,人體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故事”: 一個有經絡和穴位,一個卻只看到肌肉、骨骼、血管、神經等。由於我們的思想和意識寄居在其中,所以我們很難將人體視為一個純粹的“客觀存在”。
推而廣之,我們對整個外部世界的認識,其實普遍存在着類似的狀況。著名物理學家史蒂芬·霍金在堪稱他“學術遺囑”的《大設計》一書中,對我們如何認識外部世界這一問題的論述,是近年來最值得注意的哲學討論之一,極富啓發性。霍金表示,對於外部世界,他主張“依賴模型的實在論”(model dependent realism),而所謂模型,就是我們所描繪的外部世界圖像。他強調指出,從古至今,人類一直在使用不同的外部世界圖像,而且這些不同的圖像在哲學上具有同等的合理性。根據霍金的上述觀念,完全可以認為,支撐中醫這個技術體系的陰陽五行理論,就是人類用來描述外部世界的圖像之一,雖然這個圖像我們今天已經很少使用,但它又何嘗沒有哲學上的合理性呢?
【來源:中科血康血液病醫學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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