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泛舟攀牙灣

由 機東林 發佈於 休閒

坐在前往攀牙灣的長尾舟上,進入一個用湛藍與逶迤寫出的山水傳奇。

縹碧、縹碧、縹碧,但縹碧並不是它唯一的絢麗;孤嶼、孤嶼、孤嶼,孤嶼的確是它驚世駭俗的神話。來到攀牙灣之前,我並不認為泰國有令我心蕩神馳的美景,但坐在前往攀牙灣的長尾舟上,我才意識到,我在進入一個用湛藍與逶迤寫出的山水傳奇。

攀牙灣在泰南大陸的最邊緣,與普吉島隔了一道淺淺的海峽。導遊告訴我,攀牙灣是泰國的桂林。我剛好不久前去過桂林,立刻想到了灕江邊上的象鼻山、疊彩山、蘆笛巖等讓人流連忘返的勝景。喀斯特地貌中的山嶽,猶如陽春三月楠竹林中爆出的竹筍,參差錯落,景象千姿。

攀牙灣是一片臨岸的海域,海上的桂林會是一片什麼樣的景象呢?以桂林山水為座標,我對攀牙灣充滿了期待。

僅容兩人並坐的窄窄的長尾舟,有點像我在小三峽乘過的柳葉船。它之所以叫長尾,乃是因為船尾高高翹起,造型極像東南亞隨處可見的五頭蛇。離開碼頭,我們的船首先駛過一道迤邐的河灣,湛藍的河流兩岸,一邊是偶見村舍的綠地,一邊是茂密蓊鬱地浸在水中的樹林。當地人稱這林木為紅樹林。但是,這紅樹林卻從來不生長紅葉,一年四季它都是青葱一片。我想,這海灣肯定是淺淺的,不然,紅樹林何以能把它的根扎進泥土呢?

船隨樹轉,水漾林幽。初離碼頭半小時,是攀牙灣勝景的序章,水上的森林如此綿長,又如此豐富。我的因為炎熱而生出的煩躁,被涼爽的海風吹拂淨盡。這時候,水道拐了個彎,兩岸全是浸在水中的森林了。而水道的盡頭,是一列狀如舳艫的山峯。十丈聳翠,百尺橫黛,猶如一座浮動的蓬萊,令我精神一振,不由得想到李商隱的兩句詩“蓬萊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仙山在眼,漸行漸近,而長尾舟,就是挾我而飛的青鳥。

過了屏山,長尾舟又拐了一個彎,“水似青羅帶,山如碧玉簪”的桂林景象一下子展現了出來。準確地説,這裏的山水意境與桂林雖屬同一種妙相,但是其闊大、幽邃與變幻又不知勝出了多少。坐在長尾舟中的我,無論是向左,向右,是向前還是向後,三百六十度的全景,都是視線最宜停落的地方。所有的山都是孤立的,不相連屬又互為映襯,它們或壁立、或嶙峋、或圓潤、或峭拔……這些山峯讓我想到深圳的五星級景區錦繡中華,在方圓幾公里之內,將中華若干人文景觀濃縮成一個又一個的“盆景”,蕞爾之地,盡顯奇珍。但是,因為是縮微的仿製品,它只能讓人看個新鮮,卻不能讓人長久地駐足。眼前的攀牙灣可不是這樣,數百座小巧而奇特的山峯,足可稱為天造地設的奇山博物館。有的山岩石犖确,垂下的藤蘿上猿猴蕩着鞦韆;有的山林秀聳,氤氲的青煙中鷗鳥銜着春夢。有的山“關塞極天惟鳥道”,鳥道上似可見幽人往還;有的“橫看成嶺側成峯”,峯頭下似有劍氣騰湧……山上的花不經意地開着,偶爾垂下的樹枝挑逗着浪花。觸眼所見,都那麼樸實無華,又是那樣鬼斧神工。

在浪花中跳躍的陽光越來越強烈了,而漸行漸濃的遊興一次次逼退了我的被紫外線烤炙的疲倦。偶爾登一座島,去看看拍過歐美大片的景點;偶爾穿過一個溶洞,犬牙交錯的鐘乳,既像珊瑚又像是頑強綻着綠色的仙人掌。偶爾小憩月牙一樣的沙灘,看浮潛的蛙手發出異樣的驚歎;偶爾踏上只能容得下一雙芒鞋的蹬道,眺望一座又一座孤山,它們像是凝着春光的雲朵,無拘無束地在天地間飄動……

我曾説過,我是一名歷史的驢友,同時又是一名自然的候鳥,每年的寒暑假,我與太太總會一起帶着孫子去世界各地旅行,探訪歷史的結晶,欣賞自然的美景。自然有兩種,一種是人所適應的、親近的,一種是人所不能征服的、陌生的。但無論是哪一種,自然是不可能有醜陋的。沙漠不適宜於人類生存,但沙漠並不醜陋。“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那是何等的壯闊與空靈!即便是無邊無際的沼澤,既不能人歡馬叫,也不可能升起嫋嫋的炊煙,但它們是美麗的,是地球的綠肺。親近自然、欣賞自然並尊重自然,這應該是一個人的基本美德。李白“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辛棄疾“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亦如是”,所表現出來的都是令人尊敬的自然情懷。一個人不可只強調家國情懷,而忽略了自然情懷。只有兩種情懷並存於心中,這才符合往古聖賢所推崇的“天人合一”的人生態度。

因為受了攀牙灣美景的吸引,坐在長尾舟上的我,有那麼一會兒跑神了。我由此想到了許多,許多去過的地方像電影一樣在我腦海裏依次閃過。但是,小孫子的一聲驚呼又拉回了我的思緒。“爺爺,你看,我手上託着什麼?”他拿着奶奶的手機讓我看,只見他的手上託着一座春筍般的秀峯。原來是導遊給他照了一張相,碧波中的那座孤峯真的託到了他的手上。此時,往來碧波上的長尾舟們,正運載着與我們一樣陶醉的旅人,搖着夕陽歸去。我們欣賞美景,我們也是美景的一部分。(熊召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