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逐漸顯露出它該有的熱度,在盆地中,東南風的影響好似在平原中掀不起大動靜,咆哮着,在山谷中呼嘯兩聲,留下“悶熱”這個崽兒在天府之國自由發揮。
在漫長的歲月中,旅行似乎給予了人們的極大的寬慰。走走停停,除了感受大好河山,更多是一種人文的慰藉。在行路中,總有一處風景帶給你觸動,將你內心的震撼渲染擴大。
古蜀,一直是個神秘的地帶,這裏有許多傳説,最令人嚮往的便是望帝杜宇與農耕女神朱利的故事。
古蜀國第四代王杜宇,有着非常美麗、動人而又玄幻的神奇傳説。“後一男子名曰杜宇,從天墮,止朱提。有一女子名利,從江源井中出,為宇妻。乃自立為蜀王,號曰望帝。”——這是《蜀王本紀》等史載中的描述;“杜宇為傳説中的古蜀國開國國王,公元前1057年,魚鳧王杜宇參加了武王伐紂的戰爭,號稱蜀。”——這是後人查證後的文字敍述。
於是,帶着對傳説和故事的好奇,古蜀文化愛好者們前仆後繼,從古蜀至今的元通碼頭而上,沿着古茶馬古道順江而問,只為尋找四千多年前的文明。
唐詩宋詞中不乏對這段故事、這位君王的慨嘆。從白居易、李商隱到陸游,蜀國的美和蜀國和靈魂,都在一首首詩詞中體現。從“杜鵑啼血猿哀鳴”到“望帝春心託杜鵑”、再到陸游任蜀州通判時那三首關於杜宇的詩詞,他的“天地皆芳非,杜宇默無聲,不畏百鳥譏。”到“子規獨抱區區意,血淚交零曉未休”都體現了這位君王為古蜀增添的魅力。
所以,杜鵑,一時間便成為了蜀州最具文化氣息的代表植物。除了杜宇化鵑的神話加持,懷遠西山至雞冠山山嶺一帶的野生杜鵑,彷彿也印證了這一傳説。從杜宇和朱利的故事中,我們不難得出,古蜀農耕文明發展的遺址“忙城”,其實離我們不遠。從元通古鎮出發,往上而行,有一個充滿詩意名字的小鎮,叫上元。
充滿美好寓意的名字,總是讓人心神愉悦。沿途的濃綠喬木投下的陰影,給這個夏日平添了一抹涼爽。行至地勢微凸出處,一大片杜鵑花會猝不及防地映入眼簾,這會讓人心生疑惑——好巧不巧,這個地方怎會有西山神話中的望帝託身?浪漫詩意是文化愛好者們特有的符號和氣質,若在山嶺間還不能真正體會到古蜀味道,不妨在這裏找找古蜀文化的暫棲之所。
夏日中的杜鵑已失去了春日的俏皮和活潑,偶爾幾枝還會吐露芬芳,也沒有成片來的驚豔。苦苦思索不得靈感,莫如拐角進入公園旁邊那一處西蜀文化體驗館。
説起西蜀文化,像是一種延續。杜宇和朱利帶民從事農業生產,教民按季節播種、織桑麻布衣,使古蜀的農耕井然有序,人民食糧無憂。
在體驗館中,耐心的館長賈學偉先生,會對客人一一講解現存在館裏的先農制器。從磨製石器開始,夏商文化便如畫卷般呈現在你的眼前。客人會好奇這些物件的形狀、在賈館長的描述下暢想這些石器的用途,這時候,大抵會感慨,先古人為了生存,可謂是傾盡本能。
所謂的農耕,自然離不開這些石器。從磨製到石制,可作猜想的是,這種轉變是思維方式的轉變或者石器加工“流程”的升級。春播秋種,男耕女織,傳統的作息讓人們更加勤勞,也逐漸具備審美的能力。
衣裳,或許便在那時候順時而生。
簡單的麻布也需要縫製,骨針——繡花針的老祖宗,便在人們的耐心和智慧中,出現了。
我們可以想象,上古時期的人們,雖對衣物沒甚講究,但簡單的男女有別、遮身敝體的意識也已萌發。骨針,看起來細膩微小,卻穿引出了我們人類的禮義廉恥。
館類的收藏雖是滄海一粟,卻容易讓人沉浸在一段歷史、一段故事中。還未有更多的考證依據出土之前,我們都暫且稱這裏為“下忙城遺址”。在西蜀體驗館中觀藏品、聽故事,想象腳下是四千多年前的忙城故土,一番感受,別有滋味。
古蜀文化浩渺深遠,賈館長的解説帶着濃厚的蜀地方言和本土幽默,將文化以最接地氣的一種方式展現開來。從夏商周到明清時期的物件,從達官貴人、將士小兵到平民百姓的日常器物,不同時期的物品呈現出的智慧和審美,都在向文化愛好者們傳遞他們所處時代的思想。
就像賈館長收藏的骨針,那是他最喜愛的物件之一。
因為,從杜宇和朱利的貢獻來説,這樣的骨針,串聯的不僅是古蜀的耕織文化,更是牽引出了蜀州千年的文化瑰寶——蜀繡。
眾所周知,蘇州蘇繡、湖南湘繡、廣東粵繡、四川蜀繡為中國四大名繡。絲綢之路上,四川蜀繡,不止一次從忙城出發,被商旅帶到遙遠的西方,使其價值和光輝延續千年。
作為中國刺繡傳承時間最長的繡種之一,蜀繡以“針法嚴謹、針腳平齊、變化豐富、形象生動、富有立體感”等特點流傳於世,其中雙面繡更具有審美性、觀賞性、和較高的收藏價值。
不等同於古蜀遺址中的陶瓷、窯器,蜀繡繡品的傳承價值幾乎是人皆可行。許是為了一種情懷,又許是蜀繡的燦爛不該湮沒在時光裏,西蜀文化體驗館中,更是設置了“勸紅坊”蜀繡館。
這彷彿是一種文化戰略。
可不同的是,我們在聆聽故事的過程中,既能領略古蜀的各類文化,哪怕是神話、戰爭、農耕……雖沒有宮廷權謀來得精彩,但最平淡的才是最悠久的,一切美好都來自衣食無憂,源遠流長的不是戰火,而是百姓的豐衣足食。
蜀繡,當是蜀地人民樂觀積極、衣食無憂的產物。日常生活中,婦女們一針一線,不止寄託對家庭的熱愛,還有各種繾綣情思。她們用別樣的智慧和心靈,將平淡的生活過得有所期盼,期盼繡架上的作品,一如生活般燦爛多姿。
或許,杜宇和朱利的初衷,便是如此。良田有水灌溉,百姓有糧可食,男耕女織的時代雖離我們遠去,但我們仍可在一次次的找尋中領會他們那個時代的精神。
這是一次心靈的洗禮,風吹過杜鵑花公園,留下人們清涼的笑容和自然的思想。一切,從古蜀開始,在忙城結束。